3 撒嬌
第一次做男人,林舒曼哪裏見過這般陣勢,慌亂間想要将那頂“小帳篷”壓下去,她拼命拍打着下身,卻發現無濟于事,甚至還有了勢頭更盛的意思。
半晌,身側終于傳來一聲女子的淺笑,那聲音柔美婉轉,卻陰沉得幾欲凝出冰碴來,“我勸你一句,冷靜一點,興許一會自己就好了。”
林舒曼看向旁邊的“林舒曼”,再加上自己身體的異常凸起,即便再後知後覺的她,也大概明白了些什麽,哭笑不得地道,“你是……靳霄?”
對方白皙無暇的臉龐上噙起一抹讓人難以捉摸的笑意,杏眼之中閃過一絲玩味的神色,那是林舒曼見慣了的,獨屬于靳霄的目下無塵。然而這種陰鸷之氣在“林舒曼”那嬌俏的兩個小酒窩之下,登時沒了壓迫感。
全然化作了一抹足以讓人心酥氣軟的嬌柔。
被這個殘酷的實事一吓,林舒曼倒是如同一盆涼水澆頭,身體的異動也逐漸恢複了。她看着旁邊的人道,“我們這是重生了?為什麽會這樣,你變成了我,我變成了你?”
靳霄點了點頭,“可能你上輩子欠我的吧。”
林舒曼氣結,現在是讨論這個的時候麽?她雖然與靳霄想到了一塊,但她仍然無法理解這麽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不是沒想過這會不會又是林靜娴的軌跡,然而林靜娴就算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讓已經身殘至斯的靳霄恢複一個健全的身體,更何況,還将她的三魂七魄嵌入了其中。
林舒曼壓抑住自己滿心的疑窦,問道,“那我們該怎麽辦?今日到底是何年何月,我們都不知道。”
同樣是起死回生,同樣是靈魂轉換,如今在那嬌柔軟弱的身軀內的靳霄,倒是冷靜不少,他不緊不慢地道,“我知道,今天是光文二十一年六月初一。”
林舒曼聽後一愣,半晌沒緩過神來。光文二十一年?洪武帝,也就是靳霄的爹,共在位二十四年。如此看來,這是光武帝駕崩前的第三年,此時的靳霄,依然是這九五之位的唯一繼承人,東宮主位,太子殿下。
而前世的她,也是在這一日,與傳說中的陰鸷太子認識的。
這一日,皇後娘娘在東宮宴請京中貴女,無論是世代公卿,還是朝廷新貴,只要是出身還不錯的嫡出小姐,都參加了東宮這場曠世絕倫的飲宴。
其實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皇後娘娘這場宴會的意圖是什麽,東宮太子風華正茂,自然是男大當婚的恰當年齡。在世家女子中為其覓位良配,皇後娘娘不也就放心了麽。
林舒曼作為兵部侍郎嫡長女,自然無法推辭。更何況自己的繼母心中,也打着另外的小算盤呢。
林家四世三公,祖宗開下基業之後,世代忠良,皆是戰功赫赫的良将。到了林舒曼的爹林擎英這輩,官職兵部尚書,也算是對得起祖宗基業了。然而此時的洪武帝已經年歲漸長,林家想要保住萬年根基,自然要與未來的繼承人攀上關系。
這時候,如果能與東宮聯姻,自然是最好的辦法了。
可這位太子爺,十五歲征戰沙場,收番邦,定叛軍,回到朝堂之上,也是殺伐果斷,對誰都不會心慈手軟的性子。狠厲之名,早已經傳遍整個京城。
此時的林家主母,定然是不不會讓自己的親生女兒去跳這火坑的。于是在宴會前的半個月,便日日給林擎英吹枕邊風,讓林舒曼前去赴宴。
前一世的林舒曼,恬靜溫婉,平素裏永遠都是一副與世無争的樣子。即便生母去世,作為林家嫡長女,父親還是很疼愛她的,再加上有兩個一奶同胞的親哥哥,對她十分寵愛,繼母也是做足了表面功夫,她也便沒生出那麽多防人之心來。
宴會前十幾天開始,繼母便開始為林舒曼置辦新衣,挑選配飾,全府上下都忙活了起來。說實話,雖然上一世的林舒曼并不十分想嫁到東宮去,但見着繼母這份操勞,還是頗為感動的。
可此時的林舒曼,重活一世。她知道繼母後為自己置辦所有行頭,用的都是母親留下的遺産。知道她後來為了将親生女兒送進宮,對自己的種種誣陷。知道她一步步殘害林舒曼的嫡親哥哥們,好讓自己的兒子繼承家業……
此時,林舒曼呆愣愣地坐在床上,回想着自己荒唐的一世,不禁黯然神傷起來。
一陣冰涼如玉的觸感從她的手臂處傳來,是一旁的靳霄怼了怼她,“怎麽着,你還不高興了?我這麽魁梧有力的身體給了你,你別得了便宜賣乖。”
魁梧有力的身體?林舒曼看着此時古井無波的靳霄,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大哥,你清醒一點好不好。還魁梧有力,你忘了你上輩子被片成松鼠桂魚的樣子了吧?”
這麽俏皮的話,用這低沉嘶啞的聲音說出來,着實讓林舒曼自己都吓了一跳。不過這嬌嗔的違和感倒是撩起了靳霄的興致,他突然欺身上前,壓迫過來,纖長皓白的指頭作勢要撩起林舒曼身上的被子。
被林舒曼一把按住了那玉手。天地良心,林舒曼純粹為了自保。奈何此時已經是男兒身,又是如此一位久經沙場的男人身體,自然力道比原來大了許多。
登時便差點将靳霄推了個跟頭。此時靳霄在這樣一副皮囊之下,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于是清澈的眸子之中登時泛起淚花,長而帶翹的睫毛上挂着晶瑩剔透的淚珠,撲閃着,格外惹人憐惜。
他咬着下嘴唇,軟若無骨地啜泣起來,嬌嗔中還帶着幾分清媚,嗫嚅道,“你……竟然打女人!”
林舒曼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腦門子上了,她經歷了死亡,經歷了重生,經歷了失身,經歷了靈魂互換,都沒有把她擊垮,可此時此刻,一想到那個陰鸷可怖的男人,變成了自己的模樣,還哭得梨花帶雨的,就登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林舒曼趕緊雙手抱拳,“行了,我服了。”
林舒曼決定不再理會旁邊自顧自做戲的靳霄,問道,“既然如此了,你我怎麽辦?頂着這身不屬于自己的皮囊繼續活下去?”
靳霄這戲來得也快,收得也快,“不然呢,你還打算再死一把麽?”
說到這,靳霄收斂了方才的戲谑,嘴角勾了一勾,極為冷靜地道,“所以我們都是想活下去而已,做戲,也得做得漂亮些,明白麽?”
林舒曼即便再不願意,也是無可奈何。如果雙方的靈魂短期內無法調換回來,自己就頂着這個太子名頭繼續活下去,朝堂之上虎狼環伺,她在明敵在暗,多少人想要她身下的位子。稍有不慎,恐怕就小命不保了。
一先到這些腌臜的權鬥,林舒曼便遍體生寒,她幾乎失去理智一般,搖着頭道,“可是我不想再鬥下去了……我怕……我不敢……你們苦心經營這麽多年,依然會輸,我……怎麽可能贏?”
“所以,上輩子的仇不報了?”
“不報了……”
一旁的靳霄看着捂着臉的林舒曼,不冷不熱地道,“好啊,你什麽都可以不做,然後三年後父皇駕崩,你依舊被淩遲處死。而我,大不了嫁個什麽将軍兵卒的,雖然變成了女的,起碼,我還能活下去。”
林舒曼一愣,她實在沒想到靳霄會在此時說出作壁上觀的話來,她嗫嚅道,“那我該……怎麽辦?我真的,怕做不好。”
靳霄嘴角噙着笑,拍了拍林舒曼的呃胳膊,“行了,趕緊穿上衣服吧,只要你再別說放棄這等胡話了,剩下的事,我幫你。”
說實話,靳霄這話用女聲說出來,輕飄飄的,軟糯極了,卻讓慌亂的林舒曼格外安心。她怎麽也沒想到,上輩子自己辜負最多的人,竟然是自己此時此刻最為依賴的人。
窗外的喧鬧聲依舊,林舒曼趕緊起身,撿起散落一地的衣衫,躲在帷幔之外,快速穿上了。
待林舒曼并不十分熟練地穿戴整齊,撩開帷幔,只見靳霄也穿好了衣裳,只是如瀑的黑發散亂開來,垂在腰際,正嬌嗔地看着林舒曼,扯住林舒曼的袖子,撒嬌道,“我不會梳女人發髻,你來給我梳嘛。”
林舒曼感覺心裏咯噔一下,雞皮疙瘩撒了一地。她是不是這世上第一個因為“自己”撒嬌而酥軟了的人?趕忙扶起床上的靳霄,道,“好,我給你梳頭。”
可就在靳霄站起身來的一剎那,一股劇烈的疼痛席卷着他的下身,他竟然雙腿一軟,又跌坐回了床榻之上。
這時,林舒曼終于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怎麽樣?自作孽不可活了吧?”
靳霄也自知丢臉,然而驕傲如他,怎麽可能認輸,便回應道,“這能怪我麽?”
林舒曼笑,“不怪你,難道還能怪我?你先醒過來,就不該對我做那樣的事情,如今自食苦果了吧。”
說到這,林舒曼心裏也打起了鼓。上一世臨死之前,靳霄的話如今依然逡巡在她腦海之中,他狠厲而決絕地說過,永生永世都不會再有瓜葛。
可為什麽醒來的第一時間,便與她巫山雲雨了呢?
林舒曼為靳霄整理着發絲,鏡子中那嬌軟可人的面龐上,突然浮現出一抹冷酷如塞外寒冬的表情。
“那你就得問問,外面那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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