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生氣
林擎英的反應讓林舒曼多少是有些失望的,因為從頭至尾,林擎英都沒有認出靳霄頭上的這步搖冠。
相傳母親在世的時候,與父親的感情還是頗為堅篤的,可人走茶涼,用不了多久,便等閑忘卻故人心了。
林舒曼眉毛一挑,“林尚書,沒看懂?”
就在此時,方才慌亂跑開的秦氏好整以暇地回到了前堂,跪在地上給“太子殿下”請安。林舒曼睨了她一眼,沒有答話,也沒有讓她起身。
“本宮說過,要拿出一年的俸祿來補償林家,如今本宮沒有食言。本宮用一年的俸祿,買回了貴府最重要的東西,贈與了貴府最重要的人。”
林擎英還沒有搭話,旁邊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的秦氏尴尬地笑了幾笑,然後起身對“太子”道:“太子殿下說得是,曼兒在我們家裏,那可真是全家的掌上明珠。真真是最重要的人哪。”
林舒曼眉毛一揚,“哦?夫人眼中真的把這個女兒當作最重要的人?那方才怎麽還不認得女兒了呢?”
秦氏的臉色愈發尴尬了,她只能悻悻回答:“主要曼兒與姐姐長得實在是太像了,我一時晃神,以為是姐姐回來了。”
所謂“姐姐”,當然指的就是林舒曼的母親王氏。若心中無愧,怎麽可能會如此驚慌失措?
林舒曼不屑地一笑,“果然,還是沒有當成親生的看待啊。”
秦氏被“太子”這般陰冷的譏諷,卻又敢怒不敢言。
從旁而立的林靜娴眼看着母親被怼,心中不爽,再加上眼見着姐姐頭上這般珠光寶氣,想必是花了大價錢的,心中便不免有些嫉妒。
說實在話,她也是尚書府的嫡出二小姐,本是不缺短什麽的,可卻是拗不過這口氣。
林靜娴陰陽怪氣地道,“母親對姐姐可向來是視如己出的,不然也不能極力撮合姐姐與太子殿下的婚事。”
林靜娴這話剛一出口,秦氏恨不得把自己這傻閨女的舌頭拔下來。
果然,“太子殿下”眉頭緊蹙,“本宮與曼兒的婚事,是父皇賜婚的,與林夫人有什麽幹系?林夫人極力撮合,怎麽撮合?”
說到這,“太子”眼中的寒意近乎于化為實質的冰鋒,直刺向林靜娴。
“還是說,無論是曼兒還是你,林靜娴,與本宮的相遇,都是林夫人,設計好的?”
林靜娴那日在東宮,已經被姐姐點撥一番“下藥”一事,再加上做賊心虛,聽見“太子”這麽一說,心髒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難道太子殿下也已經知道,她下藥的實事了?
靳霄這個時候從太師椅上起來,嬌軟地走上前,怯生生地拽着林舒曼的衣角撒嬌道,“好了,不要再說妹妹了,今天陪我回家,不應該大家都高高興興的麽?”
靳霄話音一落,林舒曼也意識到,沒必要再和眼前的小姑娘較勁了。如今她變成了“太子”,林家作為姻親,又手握重兵,她于情于理都要與林家鞏固關系。
恰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喧鬧之聲,随即有幾個人進入堂內,恭敬而又不失氣度地向“太子殿下”行禮。
林舒曼甫一着眼,便覺得眼眶一陣濕熱,心頭酸澀得緊。
眼前的正是自己的兩位嫡親哥哥,林曉戰,林玉鞍。據說兩個人的名字都是林舒曼的母親王氏所起,取自“曉戰随金鼓,宵眠抱玉鞍”。
林舒曼前世的時候時常想,母親定然是一個雖未女兒身,卻英氣十足的女人吧。不然怎麽會給兒子們寄托以如此馳騁疆場的厚望呢?又怎麽會在夫家落難之時,如此慷慨解囊呢?
前世的兩位哥哥,在林靜娴入宮後,撺掇靳邈派他二人出戰西北,最終戰死沙場。随即秦氏便将林家全部地家財給了她自己的兒子。
當時的林舒曼幽居妃殿,想要面聖又見不到靳邈,想要出宮祭奠一番,卻又根本得不到應允。她只能悄悄買通內務府的小內侍,偷偷買來了一點紙錢,在寝殿之中借着燭火燒給了二位哥哥。
此刻,這兩個讓她牽腸挂肚的至愛親人,又一次站在了她的面前,她的心口像被鈍刀磨過一般的酸澀。
可畢竟在人前,林舒曼不能表現得過于明顯。她只能忍着淚水,走上前,攙扶起二人,“二位兄長,快請起。”
在場的人無不一愣,“太子殿下”竟然喚他二人“兄長”?
林舒曼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于是勾起一抹笑意,溫柔地看向一旁的靳霄,“曼兒總在本宮跟前提她的兩個兄長,本宮一時都沒反應過來,就随着曼兒叫了。”
林氏兄弟二人一聽“太子”這麽說,心中都是說不出來的歡喜。早來還為妹妹被擄去東宮而憂心呢,如今見妹妹當真被“太子”如此厚待,也便放心了。
林曉戰看向從旁而立的妹妹,驚訝地發現她頭上所佩戴的,正是他們母親的步搖冠。
兩人激動地看看林舒曼,又看看靳霄,竟激動得不知所措起來。
靳霄看了一眼林舒曼,走上前,向二人行禮,而後道:“二位哥哥,你們沒看錯,這正是母親當年為了救林家所變賣的步搖冠。太子殿下偶然聽我提起,便說什麽都要為我買回這步搖。”
林氏兄弟二人對着“太子”一番感謝,林舒曼能夠感覺到,兩個人感情的真摯。今生因為換了身體,想要再如前世般做親密的兄妹已然不能了,可如果真的讓林家這兩元虎将與自己同心同德,倒也不失為一件美事。
他們輔保她的太子之位,她護他們一世周全。
林舒曼這次林府之行,既成全了在皇帝面前許下的諾言,又好一陣铩了秦氏的氣焰,更重要的是,收獲了林氏兄弟的忠心。
這樣一箭三雕,讓林舒曼甚是滿意。于是與靳霄早早啓程,離了林府回東宮了。
馬車之上,靳霄托着腮,問道:“你繼母的反應太過強烈了,這不正常。曼兒,你知道你娘到底是怎麽死的麽?”
林舒曼若有所思,“我那時候太小,只聽哥哥們說,母親那時身子愈發虛弱,無論多少補藥吃下去,整個人都病恹恹的,後來就虧氣虧血,熬死了。”
靳霄并不想提及林舒曼的傷心事,可又覺得今日事情之怪異,于是問道:“你母親去世時,秦氏入府了麽?”
林舒曼點頭,“入府了,她是母親的陪嫁丫鬟,母親覺得她跟過來伺候得不易,便給了她一個姨娘名分。後來母親去世後,她被擡了主母。”
丫鬟出身的姨娘擡主母,這在大戶人家并不常見。靳霄經過幾次接觸,覺得這女人還是個頗有些心機的人。如此一想,舒曼母親的死,或許有些蹊跷。只是沒有證據的事情,憑空臆想,只能徒增煩惱。
于是他對舒曼說:“這樣吧,你還是安心處理朝堂上的事情,這個秦氏,交給我來調查。”
重生之後,二人之間因為身體互換的原因,不得不結為同盟,相互攙扶着活下去。可顯然,靳霄為了給林舒曼出氣,所付出的更多一些。
林舒曼接着這個話茬,向靳霄彙報起早朝的情況來。
“我最終還是決定,接下了文武朝試的任務,畢竟……”
林舒曼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一旁的靳霄給打斷了。他難以置信地看向林舒曼,“誰讓你接這個任務的?那我今早和你說這些,不就是廢話了麽!我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在知道了既定結果的情況下,你還要往火坑裏跳!”
盡管靳霄此時的身量小,嗓音也是柔軟的女音,但林舒曼還是能夠感覺出靳霄的憤怒。這是重生之後,林舒曼第一次見靳霄發火,即便在如此嬌小的身體裏,仍然能給林舒曼一股強烈的壓迫感。
林舒曼登時有些慌了。她幾欲張口解釋,卻只見靳霄此刻一雙杏眼之中竟然布滿了血絲,顯然是怒不可遏的。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辯解些什麽了。
靳霄一下了馬車,便怒氣沖沖地回了寝殿。林舒曼跟在身後,也不知道自己該進去還是不該進去,徘徊在門口,不知所措。
戚容這個狗腿子見“太子”如此焦灼地等在門口,便走上前,将“太子”拉到一旁,“殿下,可是惹林姑娘生氣了?”
林舒曼沒好氣地點了點頭,她可沒心思和這老管家閑聊。
“殿下沒有經驗,這哄姑娘開心啊,可得投其所好。比如殿下送姑娘一件新裙子,一個新釵子之類的?”
林舒曼聽了,哭笑不得。外人看來,當真這樣就能哄好了。
奈何那副姑娘的皮囊之下,不真的是一位姑娘啊!而是這東都城有名的陰晴不定,狠厲陰鸷的太子殿下啊!
投其所好,林舒曼也不知道他除了喜歡她以外,還愛好什麽啊。
林舒曼看向戚容,委婉地道:“算了,不想她了,我也不知道她好什麽。你還是想想我平時喜歡什麽吧。”
戚容感覺莫名其妙,林舒曼趕忙解釋道:“她給本宮添堵,本宮也不能不開心啊。總得自己尋點樂趣吧。”
戚容這才明白過來,仿佛心領神會了一般,笑道:“宮中又送來了兩壇子殿下最喜歡的般若釀,要不……殿下嘗一嘗?”
于是,在這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太子殿下”屏退了東宮所有的仆從,一個人偷偷潛到太子寝殿窗下,打開了一壇般若釀。
濃郁醇厚的酒香味借着初秋晚風的氣勢,慢慢地彌漫在夜色之中,飄進了寝殿之內。
半晌,忍不可忍地靳霄開了門,雙手叉腰,“你,給我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
靳霄:你不聽話,人家生氣了!
林舒曼:和我耍脾氣,讓我來哄你,小心追妻火葬場!
作者:沒有一頓酒解決不了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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