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方默半夜時驚醒了。他渾身冷汗地想去捉枕邊人的手,卻撲了個空。

陰慘慘的白光轟地照亮整個房間,窗外驚雷炸響,方默失神片刻,緊緊地抓着床單。

方默瞥見床頭櫃上的清水,伸過去手摸了摸杯壁,那個人的溫度早就沒有了。

此前的所有場景浮上心頭,方默慌亂地想:

我把許鳶弄丢了。

他急忙抓起手機,點亮了屏幕,暗夜裏亮起的白光刺得他眼睛生痛,冰涼的機身凍得手指微微一縮。

方默頓住。

許鳶最驕傲了。許鳶……是真的走了。

方默丢開手機,把頭埋進膝蓋裏。

無可否認,他最初就是把許鳶當做別人的替身。

有時候,人無理取鬧起來,自己完全意識不到。許鳶不過是對着他微笑,他偏要将其扭曲成腦海中那個人的樣子。

許鳶總是對着他微笑。

他像只愚蠢的鴨子,搖搖擺擺地走向那個笑容,卻“嘎嘎嘎”地叫着,企圖蒙混過關,就在心裏叫着別人的名字。

執念不等于愛情。可惜方默不懂。

一個月後。

許鳶剛結束了一陣子的密集訓練,身心俱疲。許小印還待在他那兒,小孩子得用心教導,除了輔導功課,還得關心小孩兒的身心健康,許鳶累得夠嗆。

這天傍晚,許鳶剛到家,一打開窗戶就看到樓下一輛熟悉的車子:黑色的邁巴赫,方默的。

一個月沒聯系,許鳶知情識趣,明白總裁給了他臺階下,沒有來責怪他一個窮酸的運動員“不識好歹。”

那麽,現在來這兒幹什麽?

許小印墊着腳舉着一盤剝好的蜜橘,眼睛亮晶晶的:“哥哥,吃我給你剝的橘子。“

“嗯。“許鳶回過頭,接過盤子,塞一瓣到自己嘴裏,問他,“晚飯想吃什麽?“

“板栗燒雞!“

許鳶把盤子擱到茶幾上,說着:“好。寫完了作業就自己先看會兒電視,沒寫完就去先做功課。哥哥去做飯。“

過了好半天,圍着桌子兩人吃完了飯。許小印全程不停嘴,話連番往外倒,許鳶耐心聽着,時不時應幾句。

天已經很涼了。沒多會兒功夫,外面就變得夜色深深,夜風吹得窗簾揚起。

許小印穿着家居服窩在沙發裏看動漫,冷得抱緊抱枕,眼睛舍不得移開電視,去卧室加件衣服也不願意。許鳶收拾完碗筷,準備去把窗戶關上。

落地窗滑動,帶出一點阻滞的聲響。

許鳶的手指依舊放在窗戶上,遲疑片刻,他忍不住又打開,走出去看了眼樓底下。

路燈清晰地照出方默的身影,他倚着車門,樣子看上去有一點蕭索。

淡藍色的煙霧彌漫在空氣裏,從許鳶的角度卻只能看見昏暗的天色中明明滅滅的煙頭紅光。

方默不怎麽抽煙。

但偏偏,許鳶愛極了他抽煙的樣子。

男人麽,許鳶不否認自己是個視覺動物。

方默的手指很長,卻不很細,但指節清晰,夾着煙的時候看上去有種成熟的性感。他的指甲常年修得圓潤幹淨,輕彈煙頭的同時,就會閃動着幽微的光澤。

許鳶的職業要求他嚴格禁煙禁酒,每次看到許鳶,方默都極其自覺地把煙熄了。

可是,當方默帶着淡淡煙草氣味的手捧住他的下巴,給他一個帶着煙味的吻時,許鳶真是心動不已。

果然還是因為太愛了吧。

許鳶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出了門,憑着怦怦直跳的心的指引,就到了方默的面前。

然而當四目相對之時,許鳶猛地從這荒謬的情感驅動程序中清醒,真切地感受到由心髒傳來的劇痛。

一下又一下,一把鋼刀纏綿地在他心口拉動。

方默似乎沒想到他會出來,也愣住,只懵懂地用目光描摹那張多日不見的臉。

許鳶掐着自己的手心,強作鎮靜:“天很冷了。”

方默還處于懵逼狀态,絲毫沒聽出他這句話溫柔的暗示是讓他趕緊走人,他條件反射地伸手握住許鳶的手:“我給你暖暖。”

許鳶吃驚地看向他。

方默這才回神,尴尬又不舍地輕輕把他的手送回他的腿際。

方默喉頭幹澀,擠出一句:“吃晚飯了嗎?”

許鳶點頭。

方默再不知道還該說什麽,他艱難地說:“你……”,又頓住了。

你能不能原諒我?

太無恥了。

你想不想我?

更無恥了。

我很想你。

不要臉。

方默這輩子都不曾像這樣小心翼翼地對待過什麽人。但是,現在的小心翼翼,都沒用。

兩人靜默地對視了一會兒。

方默最終還是開了口:“你快上去吧,真挺冷的。你穿這麽點,扛不住。”

許鳶欲言又止。他看了眼方默身上的昂貴風衣,已經不适合這個季節了。

在心裏告訴自己:懸崖勒馬,不失風度。許鳶微笑起來,漂亮又禮貌:“好。你也快回家吧。”

方默僵硬地點頭。

許鳶還是不忍心,替他拉開車門,不去看他的眼睛,聲音很低:“回去吧。”

方默閉了閉眼,聲音比他更低更啞:“好。”

更深露重,一輛邁巴赫吐氣不暢般以極低的速度緩緩駛去。

作者有話要說:

摸魚解壓,瞎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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