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明苒從床上坐起來，捂着臉打了個哈欠，眼中蒙了一層水霧，虛虛看着放下的素錦床幔，想起剛剛在朝陵書院那一場事兒，幽幽嘆了一口氣。

七七也長嘆一聲，“玩家，你操作好騷哦。”

明苒：“……還好吧:)”

“對了，玩家，沈大人讓我給你帶一句話。”

明苒微睜大眼，“什麽？”

七七估計有點兒發愁，聲音都沒以往黏糊了，“沈大人說……被你這麽一搞，她現在連面聖的勇氣都沒有了。”

明苒又癱回床上，面無表情，“我有罪，我忏悔。”

七七連着唉唉兩聲，沉默半晌，“玩家，現在你打算怎麽辦啰？”

“還能怎麽辦，走一步看一步。”沒辦法，沈沅歸沈大人似乎還沒有單方面結束任務的意思，她這邊倒是可以選擇放棄，但搞了這麽一出，她臉皮再厚都有點兒不好意思提出放棄任務了。

七七道：“那玩家繼續加油吖。”

臨近進宮，明苒白天很少能避開人進入游戲，在府裏一連茍了好幾天。

窗外刮着風，呼呼地鬧嚷個不停，明天便是進宮的日子，程氏帶着桃玉桃葉到這邊院子裏來，明苒正半靠在榻上看書。

她剛沐浴完，西紫拿着長巾立在長榻後頭與她擦頭發，裏衣袖子上撩着，一個小丫頭往那白皙如玉的手臂上塗抹潤水香膏。

程氏撇了撇嘴，這日子過得可舒服呢，也就她是個操勞命。

明苒放下書，“真是稀客，母親怎麽會有空過來的？”

程氏撥開榻前的小丫頭，自己得了個地兒坐下，招手叫桃玉把東西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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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楠木盒子，比妝奁要還要小些，程氏打開前頭的鎏金扣，推給她看，“這些東西都是你的，你代阿辭入宮去，除了原本該給你的那一份兒，你父親和兄長一人另給你多添一個莊子和千兩銀票，我也多給你兩個鋪子，都是最熱鬧的地段。”

程氏将蓋子合上塞她懷裏，“這些東西你自己收好。”

送完東西程氏也沒多留，帶着人就走了，進屋還不到一盞茶的時間。

西紫湊近去看盒子裏的房契地契和銀票，翻翻撿撿，臉色不大好看，“這算什麽？奴婢還以為有多少呢，還不及二夫人給四小姐準備的。”聽四小姐身邊的彎芽說，一大盒子裏裝滿了。

說來說去，府裏的好東西最後還是要留給二小姐的，偏心眼兒！

明苒往裏間床上去，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那是他們的東西，愛怎麽給怎麽給，你收起來吧，我先睡了。”

西紫聞言忙喚人進去收拾床榻。

……

晚間飄了幾片雪，晨時涼幽幽的。

今日沒有太陽又吹風，外頭罩着的鬥篷都是寒浸浸的。

宮裏來接人的馬車辰時末就停在明府正門，明苒掀開簾子往外瞧了一眼，正巧和明辭對上。

她眼中有感激有惋惜有不忍，總之很是複雜。明苒挑眉輕啧一聲，丢下簾子擋住她的視線。

從明府到皇宮有一段路，明苒取出放在袖子裏的話本，歪着身子慢悠悠翻到昨天做記號的那一頁，看了一會兒來了睡意，她撐着頭眯眼睡了。

青叢掀開車前的蜀香簾，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副美人支頤圖。

她在宮裏将近二十年，頭一回竟叫美色晃了神。

西紫素來膽大，但初到宮裏也有些惴惴不安，忙起身半彎着腰問道：“您是？”

青叢這才恍然，放低聲音回道：“扶雲殿管事青叢，是來迎婕妤娘娘的。”

西紫明了，問好道：“青叢姑姑。”

明苒本就是沒怎麽睡熟，兩人低聲話語間便醒了，摟着鬥篷與西紫一道下了馬車去。

扶雲殿和梅園挨得極盡，為了貼合周遭景色，內中格局也與別的宮殿不大相同，回廊小閣，清池花架，雅致得很。

殿前宮女內侍站了兩列，低眉垂目。

青叢指了最前頭一個，道：“這是蘭香，以後跟西紫姑娘一道伺候婕妤的。”

又指了前頭的太監，“這是雲壽，娘娘有什麽事都可叫他去辦。”

那兩人上前請安問好，明苒點點頭舉步進了正殿，今天早上起得早，她在馬車上也沒睡好，轉了兩圈認了人就讓青叢帶她往內室去。

青叢問道：“娘娘不再出去轉轉？”

明苒捂着嘴打了哈欠，西紫笑回道：“姑姑不知道，在我們小姐這兒，天大地大睡覺最大。”

青叢笑笑，“娘娘往這邊走吧。”

明苒說要睡覺那就絕對沒有睡不着的時候，她不認床不認地，哪兒都能睡。

西紫和青叢出去收拾行李，內裏靜悄悄的更是好眠。

明苒一覺睡醒将近午時，蘭香挂起床幔，恭聲道：“婕妤醒來得正好，貴妃娘娘和淑妃娘娘來了。”

貴妃淑妃？

明苒聞言直接下床來，這以後都是同處一個養老院的，不說交好，但也不能交惡平白給自己惹些不必要的麻煩。

內中坐着兩人，一左一右，左邊這個身着晚煙如意描花裙，容華端妙。右邊那個外罩玉色暗花披風，清秀玲珑。

明苒左右看看正準備行禮，左邊坐着的那位直接起身将人拉了起來，笑吟吟道：“哪那麽多禮的，咱們坐着說說話吧，你還不認得吧，這是韓姐姐。”

明苒順勢叫了一聲貴妃娘娘，韓貴妃含笑點頭。

韓貴妃和阮淑妃都是脾性好的人，深宮無聊，她們多喜歡湊一堆說話八卦，今兒宮裏新來了人，按規矩應該等着明苒過去的，可實在好奇，捱不住就先跑過來了。

女人的友誼來得奇怪，三人坐在一堆磕了會兒瓜子兒，就和和樂樂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阮淑妃将披風解下丢給宮女白露，與明苒說起宮裏其他幾個嫔妃的狀況，“賢妃前幾日惹了風寒卧床養病，德妃昨天晚上熬夜寫書沒起得來，殷容華和方才人晚些應該會過來，至于李美人……”

她頓了頓，“李美人前些日子落水，搬到長信宮暫住去了，一時半會兒你怕是見不着的。”

李南月不合群，仗着自己是太後的堂侄女兒總喜歡端着架子，平日跟她們也說不上幾句話，阮淑妃不大喜歡她。

明苒是見過那位李美人的，她一邊剝着瓜子兒一邊道：“明日去長信宮請安應是能見着的吧？”

韓貴妃接話道：“見不到，太後舊疾犯了，陛下讓人封宮了，只許進不許出，你明日在外頭行個禮做做樣子就是了。”

明苒彎眉笑道：“原是這樣。”

阮淑妃羨慕得很，“我跟你說，你這運氣真是不錯。我和韓姐姐幾個進宮的時候，差點兒沒被長信宮那個折騰壞。”

她心直口快，壓低聲音道：“不過我說明婕妤你得注意了，等長信宮解禁了，你說不定比我們還要慘。”

聽她一提明苒也想到了裏頭的彎彎繞繞。

李太後莫名其妙很不喜歡景王府一家，對景世子最是苛刻，景世子同明二小姐的事情傳到她耳朵裏，那一道懿旨為的就是棒打鴛鴦，結果鬧成現在這樣她能舒坦才怪呢。

阮淑妃見她自己心裏有底也不再多說，轉了話題問道：“說起來，明婕妤怎麽會進宮來的？”

明苒擡眸，反問道：“娘娘又為什麽會選擇進宮來的？”阮淑妃出身國公府，又是這一輩嫡長女，她若不想進來，絕不會有人逼迫。

阮淑妃偏偏頭沒有說話，韓貴妃直笑道：“你以後就曉得了。”一句話就把這個問題叉過去了。

阮淑妃和韓貴妃走後，殷容華和方才人也一道過來，簡單問好說了兩句也就走了。

用過午飯明苒總算得了空，時隔幾天再次進入游戲。

進入游戲的地點她挺熟的，老地點：紫宸殿。

正前方背對着她的人外罩蓮青流雲緞袍，身姿颀長，修如翠竹。

這個時間點兒沒掐好，明苒也不知道沈大人是來幹什麽，只能敵不動我不動把自己當根木頭杵着。

殿內寂無人聲，受環境影響她也不自覺屏住呼吸。

七七驟然出聲提醒道：“玩家，發揮你演技的時刻到了。”

明苒：“嗯？什麽意思？”

七七歡快拍拍手，“沈大人想通了，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早死早超生了。”

明苒抿了抿唇，“所以……”

“所以沈大人面聖是想要跟皇帝陛下坦白噠，不過心慌慌半天都沒能說出口，剛好玩家你進入游戲了，沈大人說就拜托你啦。”

明苒：“明白了。”

她暗暗在腿上掐了一把，撲通一聲跪下。

背對着的荀邺聽見聲響眉梢微動，還沒來得及轉過去，就聽見身後那仿佛他已經就地駕崩的哭喊聲，“陛下啊！！”

荀邺嘴角一抽：“……朕還沒死，好好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讀者“20746697”小天使的地雷(づ￣3￣)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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