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煞費苦心

第47章 煞費苦心

聽餘山說, 他認識一個秀才, 在縣城裏過的還挺凄慘的。好歹是有功名在身, 竟跟那些寒門學子似得以抄書為生！

林橋打算先去拜訪下。

一早像往日一樣照常的出了家門，直接上了去縣裏的牛車。

進了縣城找了将近一個時辰, 才在旮旯胡同裏找到他家。初見到的時候他都懵了，這是危房吧？所謂房子就是搭建在兩個房子空隙處, 用別人的牆充作自己的梁。最後砌上一層轉土，看着醜陋不堪又異常狹小。

雖然省料但也有弊端, 有這麽兩堵牆結結實實的在兩邊高聳着，把陽光擋的嚴嚴實實的。一年到頭裏頭都是漆黑一片！

在外頭看已經夠令人震撼了，這屋怕是連賊都不屑于光顧，過去輕輕敲了下。門框上的還抖露一部分的土屑。不敢再敲了，林橋的力氣原就比別人大, 真怕把他房子給拆了。那門吱吱嘎嘎的敲一下就開了！

他走進去那才叫真正的震驚。窄窄的一條過道裏就只放了一個木板床。

一進去又陰暗又潮濕，明明外頭陽光正好, 但近來溫度迅速的往下掉。他這樣火力旺的人都察覺到屋內的寒氣逼人。

這地方真能住人？

村裏人都羨慕縣城中的人, 都以為進了縣城能洗淨身上的泥土味從此過上體面的生活。要是讓他們看到這裏, 不知道大家還會不會這麽想。

這屋還沒有他一個棚子明亮，小屋逼仄讓他懷疑了人生, 費這麽大勁兒找的地方多半是錯了。不用眼睛看也知道他這窮的叮當響？縣城的物價可比村裏高多了筆墨又貴，考秀才的還得找擔保人, 找人又是一筆銀子，不相信他能賺的出來。

林橋有些失望，多半只是随口跟餘山胡說的, 他卻當了真。

剛轉身一走，就聽見外頭一路小跑的腳步聲，吱嘎門開了……這屋子暗的厲害，在這裏呆了一會兒猛然打開門只覺得外頭的明亮都開始晃眼睛了。

“你是誰？”從外頭那人一臉警惕的說着，就着屋外的陽光猛然的大量了一下對面的林橋。穿着體面身上沒有補丁。心裏悄然松了一口氣，就他這穿着應該不稀罕偷他們家。

林橋道：“出去說吧。”在這屋裏呆一會兒人都要抑郁了。他推門出來接觸到外頭的光芒，才長舒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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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開門開的晃眼睛，這才正式的看到了對面站的這個男人。皮膚白皙但是滿臉的雀斑。頭發像枯草一樣！小鼻子小眼睛卻偏偏配了一張大臉還有些地包天。這些組合在一起甚至有些醜陋。但他身上的氣質卻很幹淨！

林橋原本都已經喪失信心了，可是看到他模樣的時候，心思又開始神奇般的回轉了。道：“你是秀才？”

“嗯。”他點頭的樣子甚至還有幾分乖巧。

林橋不解的看着他秀才可不好考，不光是要有紮實的學問，還要有點英俊的相貌。選上的可都是縣裏的天之驕子和門面，考中率這麽低，當然是給一些大戶人家的孩子和素在縣城裏有才名的孩子們，科考也伴随着腐敗。像他這樣的居然沒有暗箱落榜？真的是不可思議……

聽說這人叫劉阿滿，祖祖輩輩都是縣城的人。

得知他能考上秀才的反映，林橋絕不是最傷人的一個，劉阿滿都習慣了，道：“我真是秀才，不信你考我，随便考我……”

喲，還挺自信？林橋那就不客氣了！家裏天天有個小夫子，天天跟着熏陶。林橋都背了個七七八八。每次提上句，他都能飛速的作答下句，不光說還要解釋一下意思跟陳鶴說的一字不差。能做到這一點，那書本早就已經吃透了。

他還真是秀才？

劉阿滿道：“考也考過了，這位兄臺可不可以告訴我，找我什麽事兒？”

“我媳婦在村子裏教書，就想要找一個先生一起教孩子們。”

劉阿滿一聽，立刻道：“我能教啊，什麽時候去。”他的語氣裏竟還有幾分催促之意。

“供吃住，一個月三百文。”這個價對秀才這種功名的人是偏低的，像朱夫子那樣半吊子吃拿卡要一個月還能賺個一兩半兩的，他這水平可比朱夫子高多了。

“行啊。”劉阿滿滿口答應。

林橋都已經做好了，面對清高的讀書人如何軟磨硬泡。見他答應的這般痛快。總覺得心裏不踏實。

劉阿滿察言觀色看出來了，道：“實話跟您說了吧。如果你今兒不來，我也不打算在縣裏呆了！我是秀才出身但由于相貌的緣故，就算拉下臉去幹抄書這樣的活兒，都很難溫飽。”這功名非但沒有成為他的資本，反倒是變成了別人嘲笑他的負擔。

正好林橋的到來就如同及時雨一般。

林橋最後問道：“冒昧的問一下，您成親了麽？”

劉阿滿苦笑了一下：“兄臺說笑了，哪個眼瞎會嫁給我？不過這些年我也習慣了。打算一個人過一輩子。”

“那成。”林橋道：“就你了。”

劉阿滿一臉喜意，雖然不知道剛才那句話讓他改變了主意，但還是高興的道：“行。等下我收拾一下。”

“哎，村裏什麽都有。”他那屋裏都快結網了。

“馬上，就等我一炷香的時間。”随後一頭紮進了屋子裏。

過了一會兒他出來了，手裏帶着一個書箱出來了。美滋滋的告訴林橋：“這些可都是我的寶貝。”一路跟林橋走一路大說特說。

林橋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知道他的事兒。從小就沒人管，最後碰見一個私塾先生不知怎麽就讓他動了恻隐之心撿回去養大了。沒想到他卻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沒開蒙但是記憶力很好，私塾先生愛才就讓他跟着一起學了，誰能想到這個路邊撿回來的小可憐竟比他們那最好的苗子學的還好！化名劉郎一些詩作和解題的思路被廣為流傳。每次別人滿懷客氣和恭維的書信往來，只要見了面就毫不掩飾他們的失望和鄙夷，漸漸的城東有個其醜無比的才子被廣為流傳。

縣裏頭還特意要來了他的手稿熟悉一下，這種人可不能被選上。不然還以為縣裏頭沒人了呢！

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他科考的時候換了一種字體考官沒認出來，大為贊嘆了一番，還給了榜首的位置。等到放榜知道是他中了那臉就跟開了染坊似得惱羞成怒，覺得自己一世英名掃地。從那之後就沒好日子過了，因為他鬧的私塾不得安寧就走了。出來擺攤還有人找茬。還有人聽說過他之後千裏迢迢過來看，然後當着他的面做鄙夷之态。

讓他真的快熬不下去了，去村裏也好。

林橋都有些同情他了，雖他說的輕松又歡快。可是在那種地方能磨煉出來，必是下過一番苦工的。可惜這世上沒有公平可言！

林橋跟他一起這回了村裏直去了學堂。這裏是新蓋的，紅磚綠瓦。院落也很大。

劉阿滿都已經做好了吃苦的準備，想着那村裏得破敗成什麽樣都得堅持下去。沒想到豪華成這樣。一路：“哇……”驚嘆的東張西望的，一雙眼睛都跟不夠看了似得。

到了學堂門口，一個屋子裏滿滿當當的，都在背誦自己的段落。雖吵鬧，但那種濃郁的氛圍讓劉阿滿十分懷念。

林橋把陳鶴招呼出來道：“這個是我新招的夫子，你先帶帶他進度。看看能不能勝任。”

陳鶴看了一眼劉阿滿，随後溫柔的解釋道：“這裏很辛苦的。但是孩子們都還勤奮努力！”然後又嗔了一眼林橋。

劉阿滿看了一眼就喜歡上這個地方了，這會兒反倒是害怕人家看不上他了。這會兒恨不能拍着胸脯保證：“放心，我不怕苦。”

劉橋跟陳鶴說話間就有不少孩子們看過來。看到劉阿滿聽說是新的夫子，都交頭接耳的說話。劉阿滿還有些難為情的，心裏說不出的忐忑。這些孩子的心裏單純極了，遠沒有縣城的人那麽市儈，看了一會兒就自己背去了。

沒有惡意，劉阿滿心裏還挺高興的。出來就對着林橋道：“我住哪兒？”

林橋道：“你先跟學生們擠通鋪成麽？等過些日子我再幫你蓋一個單間。”

“成啊。”

林橋又帶着他看了一下住宿的條件，說了下這裏的情況。聽的劉阿滿眼睛裏的星星一直在閃爍：“你們該不會是老天爺派下來的善人吧，真是謝謝你了。”竟然對學生們這麽好。他當時怎麽就沒趕上呢？

劉阿滿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人，心裏被他們這義舉給感動的不行了：“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教的。”

在黑暗中久了的人，一點點的光亮就能照亮全部。

林橋道：“對了，剛才那位陳夫子是我媳婦！”

“看出來了。”劉阿滿說着。

“你咋看出來的？”

劉阿滿笑道：“剛才他看你的時候眼睛裏都是膩死人的溫柔。我又不瞎。”

林橋笑的非常傻：“是嗎？”語氣裏充滿着得意。

作者有話要說：情敵？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