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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被推出了屋,擡眼就見到了院裏的衙差,也是懵了,方氏卻是一伸手,直指張氏道:“就是她,她就是林海的娘。”

還未等張氏反應過來,其中一名衙差就黑着臉上去道:“林海欠下多項錢債,被幾名商家聯名告上官府,現如今已經潛逃,你既然是他的娘,那就聽清楚了,限三日之內幫林海還清債項,要不官府發通緝令,将他捉拿歸案後就等着坐牢吧。”

衙差冷冰冰地将話說完轉身出了院子,張氏整個呆住回不過神來,趙強這才松開她的手臂,張氏失了支撐,軟倒在地。

方氏走到她身邊,居高臨下冷哼道:“欺人者,人恒欺之,咱們姓方的,沒那麽好欺負,讓你兒子洗洗幹淨,等着坐牢吧,要再敢有下次,就不止他一個人受罪了,你們全家一個都別想逃。

說話間,翠莺已經抱着妞妞出來了,方氏再不理張氏,笑着迎了過去,陪着翠莺就要離開,張氏這會卻掙紮站了起來,厲聲道:“要讓咱們受罪,你們也別想好過,妞妞是咱們林家的,你們別想帶走。”喝着人就沖了上去,這會她已經準備一不做二不休,死也要抱着妞妞,讓翠莺不得好過。

“哈哈哈,得了教訓還不肯罷休是吧,那就讓你們一次死了心。”方氏扭頭冷笑道,伸手進袖子取出一張紙,攤開給張氏看。

入目就是一方鮮紅的官印,張氏沉下氣仔細看去,臉色越來越沉,這張赫然是妞妞的戶籍,由官府正式頒布,妞妞已然入了方氏的名下,改名為方菁,從此往後,與林家再無半分關系。

張氏再無指望,只覺頭暈目眩,整個人癱了下去,林荷、林四郎目瞪口呆地瞧着,一時都忘了去攙扶張氏。

方氏冷冷撇了眼癱軟在地的張氏,小心将戶籍折疊起來收回袖中,這才同翠莺、趙強笑着出了林家。

方氏陪着翠莺回到趙家,等翠莺哄着妞妞睡着後,才拉着她的手,坐在炕邊道:“我沒經過你同意,就把妞妞的戶籍入在了我名下,你要是介意的話,往後再去官府辦過,重新将妞妞的戶籍改過。”

翠莺這時卻搖了搖頭,道:“幹娘,今兒這事多虧了你,否則妞妞都不知道會落得怎樣,她能入你名下,有你這樣的外婆疼她護她,是她的福分,不用再改了,就讓她随你姓吧。”

方氏欣慰地點了點頭,又安慰了翠莺一會,才起身告辭,翠莺一再道謝後,送了她出去,目送到身影消失在視線內,才轉身回屋,坐在炕邊瞧着妞妞的睡臉,多日裏吊着的心才算徹底落了地,只覺感慨萬分。

林家這事在短短幾個時辰內傳得人盡皆知,連附近的村落也傳得沸沸揚揚,在流言喧嚣中,林家院子很快被官府封了,用以抵債,林家人也在幾日後徹底消失不見了。

41、農家媳婦 ...

過了幾日,地裏的活忙空一陣,趙強得了幾天空閑,這日一大早起來,就帶着翠莺、妞妞去鎮上,到了鎮上,就領着翠莺、妞妞去了藥堂,翠莺随着他跨進藥堂時,甚是不解,拉了拉他的衣擺,見他扭回頭來,便輕聲問道:“到藥堂來做甚?”

趙強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幹娘這次幫了這麽大的忙,咱也得買點啥送去當謝禮,這些日我也攢了幾個錢,想看看夠不夠稱點參須給幹娘補身。”人參那是極貴重的,他這樣的農人家是想都不敢想,只能瞧瞧參須了,雖然對方氏來說不算稀罕,在陳府估計啥補品都見過,可畢竟是他的一番心意,只希望方氏不要嫌棄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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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莺其實早想買點謝禮給方氏,沒想到趙強同她想到一處去了,不由笑道:“給幹娘買點補品确實挺好,可你攢的那些個銀錢不是要交給娘嘛,你還是留着吧,我身上帶了銀子,用這些銀子買吧。”

“這是我的心意,怎好用你那些銀子,你放心就是,到時候我同娘說說,她也會諒解的。”趙強忙道。

兩人說話間就到了藥堂櫃臺前,也不便當夥計們面前講這些個事,翠莺只好笑笑說道:“還是先問問價錢吧。”

趙強想想也對,就扭頭問了夥計,“這位小哥,參須多少一錢?”

一名夥計笑着招呼道:“兩位客官,參須四十文一錢。”

“咋這麽貴?”趙強沒想到參須的價錢都這麽貴,不由脫口而出,他手裏才只攢了六十幾文錢,這麽算來統共只夠稱一錢,那也實在太少,怎拿得出手。

翠莺雖不大了解行情,可畢竟大宅裏待過,補品多少曾有過一些接觸,她心裏也覺得有些貴了,“小哥,這參須會不會太貴了,應當不用這麽高價錢吧?”

夥計到也沒嫌他們煩,只是說道:“咱們店裏賣的都是上好的陳年老參切下的參須,絕沒有以次充好之事,客官可以貨比三家,只要是咱們店裏買的,肯定是不會後悔的。”

這家藥堂到也是老字號,趙強、翠莺自然是信得過的,只是這價錢确實有些承擔不起,不免有些猶豫,翠莺也知道家裏拮據,送幹娘謝禮也圖一片心意,就算不送啥貴價貨,幹娘也會欣喜的,想着就拉了拉趙強,帶他走到一旁,小聲道:“這個太貴了,還是另外買些其他的吧,不管咱們送啥,都是一片孝心,幹娘都會開心的。”

趙強想想自己手頭的這幾個錢,也實在買不起啥像樣的補品,只能讪讪道:“嗯,那咱們去買些其他東西作為謝禮吧。”

翠莺回頭同那名夥計說了下回再買後,就拉着趙強出了藥堂,兩人商量着,去買了些糕點吃食,還扯了夠做一套衣褲的布料,全都包好準備送給方氏。

東西買齊後,翠莺同趙強就往方氏院子去了,一路上趙強面上看不出啥來,心裏卻悶悶的,想着都怪自己窮,連買點像樣的謝禮都不成,想想就寒碜,如今他是有妻兒老小的人,是該多考慮考慮如何賺銀子了,不然又何談讓妻兒過好日子。

腦子想東想西時,就到了方氏院外,翠莺、趙強帶着妞妞走進院子,就見到方氏的屋子門打開着,老遠就見到方氏坐在堂上,看來今兒不當差。

“幹娘,咱們來了。”翠莺抱着妞妞走到屋前就喚了起來,堂上的方氏膝頭放着針線笸籮,正低頭納鞋,一聽到喚聲就擡頭看來,見是翠莺他們一家三口,忙将手裏的活擱下,笑着迎了過來。

“咋這會來了,別在外杵着了,快進來坐。”方氏說着話就喚翠莺、趙強他們進屋坐下,嘴裏還不忘問道:“今兒咋有空過來,地裏的活不忙嗎?”

“是啊,昨兒地裏忙活空了,今兒得閑就來瞧瞧幹娘。”趙強忙接了話說道,邊說邊将手裏的大包小包遞了過去,笑道:“這不,也沒啥好東西,這些給幹娘當個零嘴,幹娘可別嫌棄。”

方氏見了自然是歡喜的,她膝下無子無女,可從來沒享過兒女福,今兒能有幹女兒、幹女婿惦記着給她送些吃的、穿的,也算是享一回福了,忙接了過來,嘴裏笑道:“這是說哪的話,幹娘高興還來不及,哪裏會嫌棄,不過這回東西既然買了,幹娘就收下,下回來坐時,可別再帶啥東西了,你們能來陪幹娘坐坐,解解悶,幹娘心裏就很開心了。”

“嗳,幹娘,咱們曉得了,來,你也別忙活了,坐下吧。”翠莺笑着将妞妞放下,拉過要去泡茶的方氏,扶她坐到椅子上。

“你們大老遠來,走這麽多路也渴了,我還是去給你們泡茶吧。”方氏還是覺得該泡茶出來,說着話就又想站起來。

“幹娘,你坐吧,咱們又不是外人,哪用你招待,你告訴我家裏的涼白開放哪,我去倒兩碗出來喝就成了。”趙強忙笑着勸阻道。

方氏想想也是,這麽熱的天,喝茶也确實太熱,就不再堅持,笑道:“院子最後面有一間水房,裝水的罐子就放在那邊。”趙強聽了當即就出了屋,往後邊水房去了。

翠莺同方氏都坐了下來,方氏抱起妞妞,讓她坐在自己膝蓋上玩,兩人說起話來,才說了幾句,翠莺就問起話來,那日一切都太匆忙,在去林家村的路上,方氏也大致說了幾句,因此至今她還不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今日正好仔細問問。

“幹娘,林家這次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至今還不明白,你同我說說,怎麽會幾家商號聯合告官?”翠莺心裏實在不解。

“這有啥的,做生意的人,哪有一個不欠賬的,那時我第一件想到的就是林海的鋪子,他是做成衣的,肯定會同布莊有生意往來,你說陳府啥最多,不就是生意最多嘛,這淮義鎮最大的布莊就是陳記的,而且陳記布莊的劉掌櫃就是碧盈那口子,你還記得碧盈吧?”聽方氏提起,翠莺忙道:“當然記得,當年她的親事,還是幹娘幫她在老太君面前保的。”

方氏忙笑着點頭道:“對,當年劉掌櫃看上碧盈,那小妮子本來不想嫁給劉掌櫃,嫌他年紀大,前頭又成過一次親,還是我勸得她點頭應承,這會她真該多謝我老婆子了,人家劉掌櫃是步步高升,從店鋪夥計升到了布莊掌櫃,對碧盈可是疼得很,不過劉掌櫃能高升,碧盈也出了不少力,也正因如此,劉掌櫃還記得我的這份情。”

“那是幹娘心地好,對府裏小輩們都多加照拂,自然別人都會記得你的好處,承你的情。”翠莺笑着說道,這話到也不算奉承,方氏陪着身為縣官次女的老太君嫁入陳府,從小在深宅大院裏可謂打滾了數十年,啥狠辣手段都有,可比起其他人來,她還算是心善的,尤其是對一些實誠人,尤其照顧。

“幹娘也沒你說得那般好,也就是為自己積德吧,所幸劉掌櫃還算給我幾分薄面,我這回只去了布莊一回,讓他幫忙瞧瞧整治林海,他就出面聯絡了幾名與林海有生意往來的商號,你也知道,在萊州地界哪有人肯得罪陳記,劉掌櫃一出面,這些商號就全聯合起來将林海告上了官府,這趟事也就成了。”

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翠莺不由籲了口氣,這回還真是見識到了幹娘的雷厲風行,要不是有她,這事還不知道要糾纏到幾時。

翠莺正舒口氣時,方氏卻又開口道:“林海這事,是劉掌櫃一力促成,不過,妞妞的戶籍,還真該多謝三少爺,沒有他推了一把,幹娘也沒那麽能耐,能短短兩日就将戶籍給改了。”

這話讓翠莺愣怔了一瞬,她到是沒想到三少爺會從中幫了一把,扭頭看向方氏,有些忐忑問道:“三少爺他……”想想又閉了嘴,三少爺幫了這麽一個大忙,不管以往怎樣,他也再不欠自己和妞妞什麽了。

“我也只是搏一搏,去求了三少爺幫忙,沒想到他還真應承了,親自去見了縣老爺,由縣老爺發話督辦下來,底下人哪有不盡心的,戶籍就這麽給改掉了。”方氏想起當日,三少爺能如此幫忙,到确實有些讓她訝異。

翠莺略微颔首,道:“是該多謝三少爺,幹娘這幾日要是見到三少爺,替我跟他道謝一番才好。”

“放心,幹娘會的。”

翠莺腦子裏想着這事,稍稍沉默了一會,就抛了開去,笑道:“不過這裏面也有幹娘幾分面子在,幹娘是老太君身邊最得力的人,三少爺為顧及老太君,總不會拂幹娘面子的。”

“哎,到如今也就只有幾分老情面了,要是當年我沒有脫籍出府嫁給你幹爹,一直待在老太君身邊,也許還算是個能說得上話的,可時隔三年再回府伺候,就已經不複從前了。”方氏憶起當年,頗有些感嘆。

翠莺知道方氏定然是想起了丈夫,當年她被人牙子賣進陳府時,方氏就已經是孀居了,她從來沒見過幹爹,只聽府裏其他人提過,方氏兩口子很是恩愛,只可惜幹爹死得早,成親沒幾年就去了,方氏至此也就沒再嫁人過,所以膝下無子無女,總算與她投緣,收了她做義女,也算有份寄托。

見方氏有些失落,翠莺正想安慰幾句,趙強卻走了進來,笑着道:“幹娘,水房那邊罐子裏已經空了,我就在小爐子上燒了一壺,這會還燙着,待會我再去倒水端過來喝。”

“瞧,你來做客,還得自己動手幹活,真是怪不好意思的,快坐下歇會。”方氏忙招手讓趙強坐下。

趙強忙道:“幹娘不用這般客氣,這點事只是順手而已,真要說起來,幹娘這次才算幫了咱們的大忙,咱們都還不知該如何多謝呢。”

“還說啥謝不謝的,都是自家人,往後大家都別客套來客套去了。”方氏笑着說道,趙強和翠莺也都點頭附和,一時大夥都坐了下來,幾個人聊了會閑話,又同妞妞玩了一會,翠莺瞧着天色不早了,就抱起妞妞,同趙強起身告辭了。

在路上,翠莺将這事的始末慢慢說給趙強聽,趙強聽了直道得多謝劉掌櫃和三少爺,兩人一路說着話,就回到了家。

42、農家媳婦 ...

林家的事一過,翠莺就有精神忙起屋的事了,王泥匠到是一點沒耽擱手裏的活,就算林家鬧得最厲害那幾天,他還是照舊日日過來做活,眼見這幾日屋子已經起了一半,翠莺自然很是開心。

繡莊的繡活她也撿起來繡了,那天方氏将這套嫁衣拿來後,林家就鬧起來了,因此她只繡了個開頭就擱下了,這都過去好多日了,還是只繡了那麽一點點開頭,雖說人家繡莊說不急,可也不好意思耽擱太久,想着盡量早些将繡活完成,這幾日晚晚都就着油燈繡到很晚,加緊了進度。

這日吃完晚飯收拾好後,趁這會天還未完全暗下來,翠莺忙進了屋,拿出放在木箱的嫁衣以及針線笸籮,坐在炕邊,就着窗戶裏的光線繡了起來。

這天已經近了八月,愈加的炎熱起來,吃完飯後,大夥大多到院子裏乘涼去了,趙強也抱着妞妞去了院子裏玩,妞妞前幾日也許是被這事吓壞了,回來家裏後,就一直要粘在她身邊,再不肯去東屋睡,翠莺實在不忍心,就沒再将她送去東屋,一家三口全都睡在了地上,将門窗統統打開,到後半夜,到還有些涼風吹進來,反正新屋就快建成,想想這邊就将就幾日吧。

屋子裏太悶熱,翠莺不時擦着手心的汗,免得繡針打滑,到院子裏繡也許能稍微涼快些,可翠莺又怕嫁衣不小心弄髒,到情願在屋裏繡,盡管熱些,但至少放心,不怕壞了繡活。

天漸漸黑了下來,窗戶外透進來的光線再照不亮手裏的繡活,翠莺直起頸子,用手捏了幾把,就擱下嫁衣,起身去點油燈了。

等點起了油燈,微弱的光線照亮屋內,翠莺拿起嫁衣走到桌邊,坐在板凳上,就着桌上如豆的油燈,繼續繡了起來。

才繡了沒幾針,就見到妞妞邁着小短腿,晃悠悠地跑了進來,咯咯咯笑着就跑到了她的身邊,翠莺忙擱下繡活,拿起放一邊擦汗的巾子,彎腰幫妞妞擦起滿頭的汗來,嘴裏笑道:“妞妞,爹呢?”

“大伯母剛來過了,這會娘喚大哥去了屋裏,他讓我陪妞妞玩呢。”翠莺剛問了這句,趙福從門外跑了進來,順嘴答了翠莺的話。

“哦,那福子,你帶妞妞出去玩吧,大嫂這邊還得忙呢。”翠莺将妞妞的汗擦了,又招手讓趙福過來,幫他也擦了擦汗,這才同他說道。

“嗯,妞妞,咱們出去玩。”趙福伸手拉過妞妞,小妮子到也聽他的話,跟着就跑出了屋,翠莺笑着看他們跑走後,又再拿起了擱下的嫁衣,低頭繡起領口上并蒂蓮的花瓣。

翠莺這邊待在屋裏做針線,那邊趙強在院裏同妞妞玩時,籬笆院外一條身影快步走了過來,到院子前,就喚了起來,“強子,你娘在屋裏嗎?”

趙強擡頭瞧去,出聲的是大伯母吳氏,她到是挺難得,一年裏也登不了幾回門,不知這會來有何事,心裏雖有些嘀咕,嘴裏卻笑道:“是大伯母啊,我娘在屋裏呢,你快請進吧。”

坐在院裏桂樹下乘涼的趙壯同林氏,見到吳氏,也一同站了起來,喚道:“大伯母。”

吳氏走進了院子,對他們都笑着道:“這都在院裏乘涼啊,壯子,壯子媳婦,大伯母還沒恭喜你們呢,趕緊生個大胖小子出來,讓你娘也樂呵樂呵。”

“大伯母,那就承你貴言了。”林氏到也不客氣,笑着就應道。

“壯子媳婦,別站着了,都坐吧,我進屋找你娘說會話去。”說話間就朝着東屋走去,趙強也沒在意,繼續帶着妞妞、趙福玩,趙壯則陪着媳婦靠在樹下乘涼說話。

吳氏走到了東屋門前,就笑着喚道:“弟妹,這麽晚來打擾你了。”

正在屋裏擦炕床的葉氏一聽,忙扭頭看來,見到是吳氏,忙放下手裏的粗布,笑着道:“是大嫂啊,快,快進來坐。”

吳氏笑着走了進去,葉氏請她在炕邊坐下,笑道:“大嫂,你坐,我去給你倒碗水來。”正待去廚房倒碗水給吳氏喝,卻被吳氏拉住了,笑道:“弟妹,我不口渴,你就別忙活了,坐吧。”

葉氏又客套了幾句,就坐了下來,吳氏又說道:“白日裏咱們兩家都要下地幹活,到了晚上又大多歇得早,一直就沒怎麽走動,正巧這會天熱,想着大夥一時也沒那麽早睡,就跑過來打擾了。”

“說什麽打擾不打擾的,大嫂得空都可以過來坐坐的,我也是家裏活忙,一直都沒抽空去看看大哥、大嫂,你們身子都還好吧。”葉氏忙說起客套話。

“咱們年歲大了,身子由不得自己了,家裏不順心的事又多,真不知道這身子骨能熬到幾時。”吳氏說道這些,就搖頭嘆氣起來。

葉氏自然得安慰,就道:“大嫂也別這麽說,誰家還能沒點事,放寬心些,自己的身子骨才是最要緊的。”

“哎,說是這麽說,可有些事,咱們不操心都不行,你就說我們家的老二,前幾日進山打獵時,也不知走了啥黴運,居然把人家的腿給射傷了,弄得人家鬧上門來,要咱們賠錢,孩子他爹氣得在炕上躺了兩日,如今家裏上下都愁得不得了。”吳氏唉聲嘆氣說來。

“咋出了這樣的事,大哥可還好?”葉氏一聽忙問起大伯的情況。

“躺了兩日,好多了,只是這事……也不瞞弟妹,咱們家是個啥情況你也曉得,哪裏有這個錢賠給人家,這不,只能厚着臉皮過來,想問弟妹支借一些,等咱們過了這一關,往後一定慢慢将銀子還上。”吳氏這才把來意說了。

葉氏剛聽吳氏說起這事,多少心裏也有些數了,這會她說出要借銀子的話,到也不意外,只是這事她根本愛莫能助,只能歉意道:“大嫂,你也知道,咱們家那口子去得早,我一個人拉拔幾個孩子,以前都是借債過活的,到如今也剛剛安穩些,家裏哪有啥銀錢。”

吳氏聽了便道,“弟妹,你也莫說這樣的話,你手裏沒啥銀錢我也知道,可你家老大媳婦不是有錢嘛,附近這幾個村的人可都是這麽說的,我也不求多的,只想着能支借個十兩銀子就夠了,咱們可都是最親的親戚,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葉氏臉色有些變了,沉住氣道:“大嫂,那些個嘴碎婆娘的話你也信,咱們老大家的嫁過來統共就帶了十兩銀子,這不全起了新屋子用,手頭上真沒啥餘錢了。”

“不能吧。”吳氏神色中透着幾分不信,繼續說道:“要是沒有的事,咋大家都這麽說,弟妹要是不想錢財露白的話,咱一定守口如瓶,絕不透露出去一句,你只管放心。”

“大嫂,你咋就相信那些個流言,卻不信我的話,我真沒騙你。”葉氏不由皺起眉頭,話也重了幾分,吳氏見她一直不松口,也看出來今兒是借不到銀子了,于是臉上有些不高興起來,也沒再多留,徑直站起身來說道:“弟妹既然這麽說,那我就不打擾你歇息,這就回去了。”

葉氏眼見着吳氏說完話轉身走了,只覺百口莫辯,一口氣哽在喉嚨裏,難受得很,一屁股坐回炕上,伸手撫胸,嘴裏呼呼地透着悶氣,好一會才算順過氣來,想想站起身出了屋,見到院子裏的趙強,就喚道:“強子,你來一下,我有事同你說。”

趙強正抱着妞妞玩飛來飛去,聽到葉氏喚他,就将妞妞放回了地上,叫了一旁的趙福,“福子,你陪妞妞玩一會,我等會再來。”

見趙福應了之後,就快步走進東屋去,見葉氏坐在炕邊,趙強就在炕床對面的桌邊坐下,抹着額上的汗問道:“娘,啥事?”

葉氏見他滿頭汗,就起身拿了巾子遞給趙強,他接過去之後,才又坐下,道:“剛大伯母過來,你見到了吧?”

“見到了。”趙強邊擦汗邊道,到沒覺得有啥不對。

“你可知道,她來為了啥事?”葉氏繼續道。

“大伯母很少過來,娘這麽說,大伯家不會是出了啥事吧?”趙強見葉氏如此問,不免有些奇怪。

“是出了事,你大伯家的二堂哥誤傷了人,這會人家要他們家賠銀子,你大伯母這趟是來借銀子的。”葉氏把這事告訴了趙強。

“借銀子?咱們家哪來銀子借,前些年都才剛把欠債還完,大伯、大伯母他們又不是不知道這事,咋會想到來咱們家借銀子?”趙強只覺大伯他們有些亂了套,居然問親戚裏最窮的他們家借銀子。

葉氏沉着臉說道:“那是因為現在外面都在傳,你媳婦有不少錢,所以大伯母才跑這一趟,你跟我老實說,你媳婦到底是不是有不少體己錢藏着?”

趙強早就想把銀子的事告訴葉氏,這會問起,趙強就原原本本告訴了她,末了說了句,“娘你現在知道情況了,那些銀子是她幹娘給的,如今也都在她幹娘那,根本不在咱們手裏。”

“這些事你咋不早告訴娘?”葉氏知道來龍去脈後,還是有些不悅道。

“娘你也知道財不露白的道理,家裏人多口雜的,也是怕傳了出去,弄得不安生,并不是有意要瞞着娘的。”趙強忙解釋道。

葉氏略皺着眉頭道:“如今都鬧得人盡皆知了,咱們說沒有銀子,人家都不信,只怕往後想安生也不容易了。”

趙強不覺也皺起了眉頭,這事咋弄得這麽麻煩,娘兒倆沉默了一會,葉氏嘆口氣道:“別想了,如今咱們啥也做不了,只能等了,等這件事慢慢淡去吧,不早了,早點歇着吧。”

趙強嗯了聲起身出屋,到院子裏抱了妞妞回去了,進屋見到翠莺還在燈下繡着,不覺說道:“媳婦,別繡了,這樣很費眼的,早些歇吧。”

“嗯,你先歇着吧,我想再湊幾針。”翠莺擡頭看了眼,之後繼續低下頭去,想再繡一會。趙強将妞妞放上了炕,拿着木盆出去裝水,之後回來幫妞妞漱洗了之後,安置她睡下,見她迷糊睡着後,才走到翠莺面前,伸手按住她的手,道:“媳婦,別繡了,我有話同你說。”

翠莺擡起頭來,見他神色有些凝重,這才歇下手來,将東西收了收,之後兩人都漱洗了,在地上鋪起篾席,抱着妞妞放到篾席上,兩人這才躺下說起話來。

趙強将今日大伯母來借錢,以及同葉氏說得話都一五一十告訴了翠莺,翠莺這才知道,原來外面居然有這種流言,更荒謬的是,大家還都信了,連親戚們都信以為真,往後在錢財上,只怕會起許多麻煩事了。

出了這樣的事,兩口子只覺心煩,翻來覆去到大半夜才睡着。

43、農家媳婦

那日趙強大伯母借銀子被拒之後,到是再沒上門,反而是他們家出事的老二,也就是趙強的堂哥趙軍來找過趙強,也同樣是為了支借銀子的事,卻仍是被趙強婉言相拒了,再次吃了回閉門羹。

進了八月,王泥匠這邊的活也已經到了尾聲,屋子已經建好,外牆也壘得差不多了,等個幾日,蓋上茅草頂,就全部完工了。

到了八月十二,屋子正式建成,趙強、翠莺給王泥匠算清了工錢,按先前說定的,支給了他五兩銀子,加上之前買的材料、工具啥的,小兩口仔細算了算,這趟起屋子,統共用了八兩多,九兩銀子不到點,翠莺這邊的十兩銀子,如今就只剩下一兩幾十文錢了。

雖說這些銀子夠一大家子兩年的花銷有餘,可謂是花了一大筆銀錢,可翠莺同趙強還是開心得緊,當晚小兩口就翻出了皇歷,頭碰着頭選起遷新屋的黃道吉日來。

“媳婦,十五挺不錯,諸事皆宜,選這日搬進去好了。”初一、十五一般上都算是好日子,趙強覺得挺合适。

“還是按皇歷來吧,這種功夫省不得,我瞧了瞧,十七這日不錯,寫着宜入宅,宜安床,宜謝土,不正合咱們這次遷屋嘛,還是這一天吧。”翠莺前前後後仔細翻了翻,還是覺得八月十七這日最适宜。

趙強一聽也覺得好,笑着道:“那就定在這日,這樣還能多幾日準備,反而不倉促,挺好的。”

“那好,明兒你同娘說一聲,還有,咱們那日在家裏擺上一桌,好好慶賀一番,你說好不好。”日子定了,翠莺就收起了皇歷,說到興奮處,就提起了擺酒一事。

“那敢情好,咱們自家人坐下熱鬧熱鬧。”趙強說着咧嘴笑了起來,突地又收了笑,說道:“可媳婦,這趟起屋花了不少銀子,咱們手頭也沒啥餘錢了,再擺酒的話……”

趙強想到這些就頗有些猶豫,可翠莺卻是沒那麽在意,笑着就截了他的話,“咱們一輩子能起幾回屋子,這是多難得的事,就別計較那麽多了,再說,都是自家人,也不用太多排場,就燒幾道平日不常吃的葷菜,擺上一大壇子酒就行了,花不了多少錢的。”

翠莺這麽一說,趙強也就不再多想,嗳一聲應了下來。

“我讓你同王師傅說,遷屋子那日請他來喝酒,你有沒有同他提過?”事情商量好了,翠莺就抱起妞妞,準備給她漱洗,突又想到這件事,就問了起來。

趙強正站起身,想取過靠牆角卷着的篾席,聽她這麽一問,忙道:“今兒算給他工錢時,就把這事同他說了。”

“那你這幾日得空的話,就去王師傅家一趟,把咱們擺酒的日子告訴他一聲,請他一定要來,順道讓他将大力也一同帶來吧。”翠莺吩咐道。

“嗳,那我明兒就去。”趙強應着話就将篾席鋪上,翠莺将妞妞洗漱好後,就将她放在了篾席上,兩口子分別漱洗過後,就熄燈躺下了。想到過幾日就有新屋住了,兩人又一時興奮得睡不着,絮絮叨叨說了好多話,直到起了困哈哈地打起哈欠,方才歇了話入睡。

歡樂的日子總是尤其快,轉眼就到了八月十七,這幾日翠莺已經把新屋子裏裏外外都打掃幹淨了,只等着正日到來。

這次他們是謝土和入宅一并舉行,按照習俗,在十七日淩晨,天還未有光亮時,翠莺、趙強就摸黑起來了,今日會是個忙碌的日子。

因這次只是單單他們搬屋子,并不是舉家遷移,祖先牌位都還供奉在原處,并不移動,所以只入宅,不安香、安靈,到也少了不少這方面的瑣事。

翠莺将妞妞放在炕上,見她翻了趟身,之後又睡着了,這才同趙強出了屋,進了院子才見到葉氏已經起來了,正在廚房裏燒水,這也是習俗,得捧一鍋熱水進新屋,在屋子四方用蒲扇扇風,取風生水起之意。

“娘,讓我來吧。”翠莺見了忙快步進了廚房,嘴裏說道。

“今兒的事還很多呢,這裏我來,你和強子先去上香吧。”葉氏沒有讓翠莺接手,反而催着他們去堂上給孩子爹和祖先上香。

這也是緊要的事,翠莺就不再磨叽,喚了趙強一同去堂屋,點上線香,虔誠給祖先們上香,算是将此等喜事告知先人。

上完香就得着手準備遷屋子要用的東西,米桶、水桶、成雙的碗筷、畚箕、掃帚等等,且所有東西都得放上紅包,紅包裏塞入茶葉、柏枝、銅錢,以取吉利。

把這些東西都準備妥當後,趙強、翠莺一同将堂屋的案臺搬進院子,将昨日已經準備好的三牲果品、紅燭、香臺全放上去,用以敬奉土地公、開基主、當境神以及竈神。

三牲果品放置好後,兩人先要拜土地公、竈神和當境神,之後午後還得拜開基主,這樣才算是整個謝土和入宅禮。

一一拜完拜土地公、竈神和當境神後,趙強、翠莺等到吉時将米桶、水桶、成雙的碗筷、畚箕、掃帚這些搬進新屋去,并在新屋四角俱撒上茶米,東西放下後出來,葉氏也已經将裝滿開水的鍋子端出了廚房,趙強接過鍋子,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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