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馬卡龍詠嘆調：暮雨初晴

早上被六點半的鬧鐘叫醒，鈴聲在最喜歡的歌手的專輯裏挑選，每周一換。因為睡眠充足并沒有早起困難，所以也不用擔心自己會因此讨厭原本喜愛的歌。

最近幾個月受戀人的影響，原本只有時下流行的搖滾樂、R&B這類流行樂的清晨歌單中出現了古典、交響樂還有很多經典的曲目。今天的曲目是非常懷舊的美國音樂劇經典曲目——金凱利的雨中曲。

【I’m singing in the rain.我在雨中歌唱】

到冰箱前把前一晚就用牛奶泡好的麥片拿出來稍稍回溫，同樣拿出來的還有昨晚就切好的水果。

然後在浴室沖個澡，發型是很難打理但打理好了特別好看的類型，非常日系的蓬松款，萬千網友雲養的老婆就是這類的發型。

“今天畫什麽妝好呢？……就日常一點的小魔女妝容吧！”

【The sun in my heart and I ready for love.我的內心陽光燦爛已經準備好迎接愛情。】

護膚後，精致的可愛小魔女十分鐘出門妝容就畫好了，眼位的酒紅色眼影和俏皮的眼線讓這張臉可愛中多了一絲魅惑。

雖然喉結基本看不出來，但是唐暮雨還是用有些誇張項鏈遮擋住了她身上的男性特征。

對，是“她”，而不是“他”。

跨性別者，一群被上帝裝錯軀殼的天使。對于自己的生理性別和心理性別的認知存在差異，在心理上無法認同自己與生俱來的性別，相信自己屬于另一種性別。那幅男人的軀殼裏面裝的卻是唾棄男人的靈魂。

e on with the rain .I have a □□ile on my face.沖到大雨中吧，我面帶微笑。】

妝剛剛畫完，酸奶做好的提示音就響了。唐暮雨去把溫熱的酸奶提出來，舀兩大勺放進牛奶麥片，剩下放進冰箱，把水果按照自己喜愛的方式排列在玻璃碗裏，剪下自己養的薄荷葉放在上面點綴，最後再把碗放在桌布的一角，花瓶移動好位置，拍一張照片加上美食濾鏡，與穿衣鏡前的穿搭自拍一同發表到社交平臺上。

——陰天，希望早上的樹莓、草莓、藍莓可以給好天氣幸運加成。祝願有約會的豬豬小惡魔女孩的一天是“莓”雨下的一天。

【Just singing singing in the rain .就這樣在雨中歌唱着、歌唱着】

發送完畢開始吃早餐，也就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唐暮雨收到了特別關心的點贊和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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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兒：期待今天的精致女孩。

唐暮雨一邊吃一邊回複了一個十分沙雕的表情包。

——晴兒：今天竟然不是洛麗塔小惡魔……有點失落。

——暮雨：不會太張揚嗎？

——晴兒：不會，明明那麽适合你！而且我希望我送的禮物是很實用的東西，而不是拿來壓箱底。

——暮雨：那……我就穿咯。

唐暮雨将碗筷放入洗碗機，漱口後在嘴裏塞了兩個棉花球，讓自己的臉看起來更加圓潤可愛一點，提起早就準備好的小包。

翻出紅黑色的蕾絲發飾用一字夾固定在頭頂，脫下原本身上的“正常人的穿着”，換上了模特立架上熨燙好的紅黑色小裙子。将已經發布的內容重新編輯換上了新裝束的照片。

窗外的烏雲打翻了針線盒一樣，散落下了根根銀針細線。

——暮雨：完蛋，還是下雨了。難道是選曲錯誤？還是我本人就是個“雨女”？

——晴兒：哈哈哈哈哈！來來來我們一起singing in the rain啊！

安靜的圖書館只能聽得見書頁翻動的細小聲音，因為大雨而變為B計劃在圖書館約會，上午九點開始，唐暮雨就開始一邊讀着一本小說，一邊戴着耳機時不時擡頭偷瞄對面的柳晴。

白色的筆記本電腦旁攤開了厚厚的文獻，手指利落地敲動鍵盤的聲音并不是很大、柔柔的，就像眼前的人一樣。

手中的書是改編成電視劇的日本作品《直美與加奈子》，兩個女主人公的友誼和羁絆還有驚險刺激的犯罪劇情很吸引唐暮雨，但是每當讀到這兩個人的互動，唐暮雨總是會想起眼前的女孩。

敏銳。第一次見面就識破了唐暮雨的裝束。

“你怎麽認出來的？”

“雖然步态是女孩子的感覺，服裝的搭配也有好好掩蓋肩膀和臀部的線條，聲音也足夠以假亂真……但是，你不應該露出鎖骨的，是你的骨骼出賣了你哦。”

“厲害厲害！”

“不過如果只是這樣我還是不敢确定的。”柳晴喝了一口面前的蜂蜜柚子茶緩緩道：“你在去廁所的時候猶豫了一下對吧？”

“真沒想到竟然是完敗。”

仗義。在擁擠的地鐵裏，那樣一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女孩起身幹淨利落地給了摸唐暮雨裙底的流氓一個耳光。

“喲，怎麽了？你不是伸手想摸人家姑娘嗎？我摸摸你臉以示友好行不行？”

“要不要我告訴你沐浴露的牌子身體乳的牌子你自己買回去摸你自己去？”

“大叔，你好歹西裝革履一把年紀了，給自己長點兒臉行不行？”

柳晴坐下時因為文靜乖巧的臉看起來像個高中生，可實際上身材高挑還全長在腿上了，172cm的身高站起來加上高跟鞋，硬是比那個流氓還高出幾分。

極強的共情能力。無論是忍着痛把流浪小貓拉到寵物醫院治病找領養，還是對于自己都是，沒有見過那樣溫柔的人。唐暮雨受了委屈生氣的時候，不會拿大道理勸解，反而會表現得比暮雨本人還生氣、痛罵那些不公正的人和事情，一起痛痛快快地将負面情緒宣洩，然後再收拾好心情再次上路。沒有什麽人比柳晴更懂得用最溫柔的方式對待世界吧？

還有讓唐暮雨墜入愛河無法自拔的那句話。

——“我知道的，暮雨是個蕾絲邊。”

那是從未被人正視過、認同過的自我認知，就那樣稀松平常地脫口而出，普通得就像在說“今天是晴天一樣”的語氣。沒有驚異、沒有質疑、沒有不屑、沒有厭惡，就那樣作為朋友接受了唐暮雨這個存在。

沒什麽特別的、沒什麽不同的。就是很普通的人而已，就是很普通的事情而已。

只有在這種瞬間，唐暮雨才會不那麽讨厭、甚至慶幸自己裝進了男人的軀殼，可以僞裝成他人眼裏的“普通”。

“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還是誰，我不在乎，我想要的僅僅是另一個與我以同一頻率顫動的靈魂。”

面對開始用男性裝束接觸柳晴的唐暮雨，柳晴非常平淡地說出了這句話。

早在那一刻之前，或許這兩個人就已經以相似的頻率顫動，奏出美妙和聲、在共鳴着、相愛着。

電腦合上，午餐的時間也到了。唐暮雨撐起那把紅黑色的小洋傘，柳晴拿出了抹茶綠的折疊傘，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出圖書館，去往下一個目的地。

“小裙子會髒的，叫車吧。”

“嗯。”

免洗的洗手液洗過手，選好貼着貓抓板的沙發坐下。柳晴先點了每桌限量一份的貓咪零食。烤雞胸肉的味道頓時被鼻子靈敏的小貓們捕捉到，一瞬間各色的貓咪向着柳晴圍過來，被貓咪的幸福之海淹沒的柳晴露出了花癡一樣滿足的傻笑。

——這個人，真的太好了。

“暮雨，我還沒有吃過馬卡龍呢！來一份好不好！而且有彩虹色的馬卡龍幸運加持，說不定一會兒就出太陽出彩虹不下雨了呢！”

“我親愛的‘迷信之星’啊，少來那一套啊喂！”但轉頭，唐暮雨就對吧臺後面的小姐姐說：“您好，來一份彩虹馬卡龍。”

而對于柳晴來講，面前這個看起來不像是什麽省油的燈的可愛小魔女，實際上應該說是她的小天使才對。

或者更準确的說一點，是海螺姑娘？

無論是日式料理還是西餐、中餐都得心應手，無論正餐還是各式甜點都做得有模有樣。哪怕是克制如柳晴，兩個人發展成情侶關系之後，體重也被那些無法抵禦的美食弄得上浮了5斤。

擺盤精美的馬卡龍上了桌，兩個人一人一半挨個味道都嘗了一遍。

“太甜了吧，有點齁了。”柳晴吃着心心念念的馬卡龍卻略有些失望，喝了口白開水緩解嘴裏的甜味。

“沒事，回去我給你做，保證你喜歡。”

你看你看，您的好友【海螺姑娘】上線了。

柳晴不禁感嘆自家“海螺姑娘”的生活真的是太精致了，就從來沒見過她出門在外時素顏過。社交軟件的分享內容更是讓柳晴自愧活得太粗糙了。

如果只是出門在外精致那還算不上真精致。開始在對方家留宿後，柳晴才知道這個人是真的從裏到外精致到底。

會做但是不喜歡做家務的柳晴一直被七大姑八大姨念叨以後嫁不出去，被這樣一說更是加重了柳晴的逆反心理，更加讨厭家務。整理好自己的生活需要這些必須的技能，并不是為了“嫁出去”。所以柳晴對于自己的生活環境只是“點到為止”程度的維護，并沒有像唐暮雨這樣幹淨漂亮有情調。

只要是柳晴在暮雨家留宿，除了吃飯上廁所是他人不能代勞之外，柳晴只需在這個溫馨小窩的沙發上攤着就行。零食新鮮水果無限量供應投喂，可以開店水平的美甲美容服務免費享受，就連完事之後柳晴的衣服都是唐暮雨洗的。

作為跨性別者，唐暮雨并不是很喜歡自己身上的男性特征，一直認為男性是低等生物。所以就是跟柳晴□□也從來不使用自己身上男性的部分，兩個人□□的方式就是很普通的蕾絲邊式的□□。

“這樣悠悠閑閑、無所事事的日子，奢侈得我都有點罪惡感了。”

步入大四獲得保研資格的柳晴突然間什麽事情都沒有了，學分修完、畢業論文寫完、連女朋友都搞定了，一直以來忙碌的柳晴猛然間有些不适應。

“你還真是一秒鐘也閑不下來啊。”唐暮雨笑着看着眼前這個為過于清閑而煩惱的女孩。

“最近沒有約拍嗎？”

“哪邊都沒有。”唐暮雨拖着腮幫子道：“最近也到了淡季了，室外總是下雨沒人想拍外景，漂亮的小哥哥小姐姐們棚拍也懶得動身，我的鏡頭只能積灰咯！還有，這個時節上新的衣服都是又輕又薄還是紗料，會暴露的，所以我都推了。最近都是約平面設計的稿子還有後期修片比較多。”

“那也是很辛苦了。”

揉着小貓頭的悠閑下午茶時光就這樣被突如其來的鈴聲打斷。

柳晴肉眼可見地看見唐暮雨接過電話的瞬間，換成了應付甲方爸爸的表情。

唐暮雨打着手勢走出咖啡廳，在外面接了好一會兒電話。

“抱歉寶貝，那個金主公司的大大領導鬧幺蛾子非要面談改版，我都……唉！”

“有沒有搞錯，都改了三、四版了好不好，這是要幹嘛啊？”柳晴的臉立刻上演了教科書般的“柳眉倒豎”，但旋即轉為安慰暮雨：“我沒事啦，晚上我回家等你就好，你先去哄好金主爸爸。”

看着暮雨離開的身影，柳晴不免有些寂寞，只好捧起身邊小貓咪的臉，吸一吸貓聊以慰藉。

天空漸漸暗下來，美好的時光總是一瞬間就會消失。

就在柳晴準備收拾收拾走出貓咖啡回家之時，自家可愛的弟弟發來了一條信息。

——老姐老姐，錢包掉了，微信支付寶沒錢，手機電量只剩下百分之五了。地址：……

合着這渾小子出去浪把自己浪丢了。

——你先刷盤子賣身抵債，我等下就到，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柳晴提着包趕緊叫了個車，冒雨趕往小迷糊弟弟被扣押的飯店。

“您好我是來找柳意的……”

服務生用一種奇怪的眼神将柳晴從頭看到腳，随後問道：“請問是柳晴女士吧？樓上請。”

柳晴敏銳的感受到了，氣氛略有一絲不對。

一出電梯服務生就七拐八拐帶着柳晴走到了一個繞着小燈的旋轉玻璃樓梯。

“請您走上樓梯即可。”

柳晴心裏犯起了嘀咕，今天也不是生日也不是什麽特別的日子，這顯然是有預謀的，真不知道這小子是想幹什麽。

一片漆黑的小廳能看見透過落地玻璃窗進入的燈光。一個人影靜靜地站在落地窗的旁邊，不是小意，小意要更壯一點，而且小意的側臉沒有這麽深邃。

柳晴試探着踏出一步，踩上去的地板竟然亮了起來，亮起來的微光讓柳晴看到了一個吊牌。

——拉我一下，向下拉哦！

拉下吊牌的同時，頭頂灑下了柔和的燈光和玫瑰花瓣，同時有什麽東西倒下、球類滾動的聲音傳來。

“叮！”

随着鈴響一盞小彩燈亮了，柳晴這才看清楚一顆網球撞倒了多米諾骨牌，骨牌碰亮了彩燈，而繼續倒下的骨牌推動了水槽裏的小船。小船上的牌子寫着

——我想将手放在厚厚的書上起誓。

柳晴追着電動小船向前走着，地板的燈光也随着柳晴的腳步亮起來。

小船撞上了水槽盡頭的木塊，杠杆驅動的聲音随後是架子上的小球順着軌道滾動，引發了架子外骨牌嘩啦啦地一陣翻動，露出背板上的字。

——對着《自私的基因》、對着《進化心理學》起誓。

小球順着軌道觸碰下一個開關，彈起的纖繩擺鐘推動了小飛機，順着軌道起飛，飛機飛到另一側上空，落下橫幅。

——我将違背我的本能，違背上天賦予我的全部，去愛你。直到我們停止相愛的那一刻。

飛機頭推動齒輪，點亮另一邊的燈光，照亮蒙布。

——不知你是否願意？

白布被機關抽走，是一只渾身漆黑的小貓咪趴在紙殼箱子裏面探出頭。

柳晴趕緊走到貓咪面前，箱子裏有一個紙牌。

——因為我是黑色的，大家一直嫌我不吉利。所以沒有人把我從收容所帶走，再過兩天我就要被安樂死了。你願意帶我回家嗎？

柳晴抱起貓咪，卻發現貓咪身上是寵物香波的香味，皮毛幹幹淨淨的。脖子上的項圈挂着一個絲絨小盒子。

輕輕将小盒子轉到貓咪背後取下，打開。

一枚小巧華麗的戒指。

燈光全部亮了起來。同時，因為收音設備限制音色有些變化的弦樂聲音響起，頗具時代感。柳晴一耳朵就聽出來了，這是她最喜歡的一首音樂電影的插曲《Would you》。

【He holds her in his arm .Would you ? Would you ? 他将她抱在懷中，你也會那樣做嗎？會嗎？】

她回頭，看到了将耳下的頭發剪短，用發膠做好男式發型，身着男式西裝的唐暮雨。

【He tells her of her charms .Would you ? Would you ? 他訴說着她的迷人？你覺得我如何？如何？】

唐暮雨走向柳晴，中性的聲音伴着音樂裏磁性深情的女聲唱起了那首情歌。

【They met as you and I and they were only friends. But before the story ends…他們初次見面時同我們一樣，只是朋友。但是在故事謝幕之前……】

柳晴有些驚訝，男裝的唐暮雨她不是沒有見過，但是暮雨男裝時總能感受到她身上萦繞的負面情緒。此刻，唐暮雨卻非常平靜。那雙注視着柳晴的雙眼一如既往。

【He’ll kiss her with a sigh . Would you ? Would you ?他會歡息着親吻她。你接下來會怎麽做？你呢？】

唐暮雨牽起了柳晴沒有抱着小貓的另一只手，不知為何，有些局促有些不安，眼神也開始閃躲。

【And if the girl were I . Would you ? Would you ? 如果，那個女孩是我，你會像那樣嗎？會嗎？】

但是唐暮雨咬住了有些顫抖的下唇，看向柳晴，努力鼓起勇氣唱出接下來的歌詞。

【And would you dare to say ,Let’s do the same as they ?你有沒有勇氣說“讓我們做像他們一樣的事情”？】

聲音顫抖着，眼淚也流出了眼眶，唐暮雨伸手用西裝袖口擦去眼淚，眼周滿是紅色，唱出了最後一句歌詞。

【I would .Would you .我願意，你願意嗎？】

“我能……做你的，繼續……做你的戀人嗎？我開始慶幸，我有這樣的身體……我會努力在所有人面前、正常人、一樣……我……”

柳晴抱住泣不成聲的唐暮雨，懷中的小貓也爬上了暮雨的肩膀。

“我家暮雨沒什麽不正常的。我不想強迫你為了別人的眼光僞裝。我會跟你一起去承擔那些，盡管那是一條更為艱辛的道路。”

唐暮雨努力的搖頭。

“之前你說過帶我去變性的事情，雖然對我來說非常的吸引人，但是我還是覺得以男人的社會身份活下去。這不是什麽犧牲，也不僅僅為了你，也是為了我自己。在這個世界活下去，男人會有更多的機會、潛在的福利。我也不在乎別人的目光，但是我不能不在乎你。權衡之下，這件事情，只要你我、只要足夠親近的人知道就好，只要能夠理解我們的人知道就好。”

“暮雨……”

“我們，組成一個小家好不好？我們可以……你願意……”

柳晴擡手擦去暮雨的眼淚：“我願意，直到我們不再相愛的那一天為止，在那一天來臨之前，我們都會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希望那一天永遠不會到來。”

“我也一樣。”

雨停了，眼淚卻不知為何停不下來。

“我愛你。”

“我也愛你。”

（暮雨初晴完）

作者有話要說： 特別篇第四卷是下午茶系列，等待補全，先看更新的第五卷吧！第五卷的故事比較長，清水會努力保證連貫性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