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起始

那天，周執一如往常的在病床上發呆，五花八門的管子在他周身纏繞着，像是要把他鎖在床上。他看見一旁的病床上擺滿了五顏六色的鮮花和水果，随後将視線轉移到自己空空如也的小桌上。然後“唰”地一聲拉上簾子，莫名的惱火。

光線被拒絕進去他的那塊區域，唯獨有一絲陽光從簾子和地板之間的縫隙中小心翼翼地爬上來。簾子隔出的空間昏暗的只能勉強看出病床的輪廓，周執十分滿意，剛閉上眼打算睡他一天，就聽見床板“嘎吱”一聲，在安靜的房間裏顯得突兀無比。

他睜開眼，正想問是誰招呼也不打就坐在他的床上，到下一秒，便屏住呼吸。

他的床上的确坐着人，但這個“人”黑漆漆的，就算在如此昏暗的環境下都過分顯眼，像是強光下的影子被生生扯了下來，像漂浮在空氣中，可因重量而下陷的被子又使其真實無比。空氣凝固了，連帶着聲音一起，這狹小的世界就好像死了一樣，周執的寒毛豎了起來，心快跳出嗓子眼了，體內的疼痛使他發覺這不是夢境。

他幹着嗓子試探道，

“你是誰？”

……

“你是否願意用剩餘的時間使靈魂重返過去的身體？”

一陣沉默過後，空靈的聲音響起，分明是少女的聲音，清脆無比，只是像重複了上萬遍一般漠然、機械，也有着上萬年歲月的古老之意，仿佛來自異世界的呼喚。

周執猛眨眼睛，仔細看了看這個身影，十分嬌小。

是個小孩啊……

盡管不是正常意義上的小孩，周執也沒有那麽害怕了。

在他鼓起勇氣繼續同它對話之前，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它說的正是周執此刻所想的。

“現在做決定，你将在過去的身體存在5個月16天零12秒。”

“時間過了會怎麽樣？”周執提了提語速，下意識的節省時間。

“進入新的輪回。身體死亡，靈魂離開過去的身體，物歸原主。”

周執剛開口想要問下一個問題，就立馬被打斷。

“你有三分鐘的時間決定是否簽下契約。”

聲音不再響起，影子一動不動地坐在床上，像一幅詭異的靜物畫，氣氛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周執覺得“小女孩”的臉正對着自己，明明什麽都看不見，卻仍然有種被直勾勾盯着的不适。他猛的有種全世界都在等着自己做決定的感覺。

他回想起自己的過去，卻發現一切都是如此地蒼白，僅此一抹的色彩也被自己親手掩蓋。

十五年前，那個秋天。

現在有一個機會給他，讓那個秋天什麽都沒發生，讓他人生唯一的光芒在另一個平行世界繼續閃爍。

他從枕頭下摸出一根煙和一只打火機，熟練地點燃，火光在黑暗中點亮了一小片區域，周執狠狠吸了一口，青色的煙霧從鼻子和嘴裏噴出，融入黑暗，連帶着他一直以來壓抑的情緒一起釋放。

他看了看床上被抖落的火星灼燒出來的黑點，目光上移，直視着那雙并不存在的眼睛。

“我簽。”他頓了頓，沉着而冷靜。“回到1999年，九月。”

“契約生效。”

周執閉上眼，過往的一切在他眼前飛過。

沈酌，

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