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封後
還不等天色微明,外頭便下起了雨。
東邊的日頭還不及升起,便被一層灰蒙蒙的雲覆蓋住,不一會兒的功夫,整片天便盡數變成了稍顯陰郁的青灰色。
四月的天氣不算冷,金陵又地域偏南,空氣中早早的有了悶濕味道,因着這個緣故,夜間入睡時,青漓也懶得叫人關窗,只半開着窗透氣,此刻初醒,卻聽了滿耳的雨聲。
下雨之際最宜入眠,青漓也趁機小憩,在床上懶洋洋的翻個身,聽着外頭的雨聲,沒多久便合上眼入睡了。
迷迷糊糊的睡了不知多久,卻聽一側有人在喚她,聽聲音,是她的侍女玉竹。
玉竹語調輕柔,卻帶着幾難掩飾的急迫:“姑娘,姑娘?快醒醒呀,宣旨的正使已過玄武街,轉過街口兒便要入府了!”
大概是開着窗戶吹了風的關系,青漓有點頭疼,眉頭輕輕斂起,一面揉揉自己眼睛,一面嘟囔着問道:“什麽宣旨,什麽正使?”
還不等玉竹說什麽,便見董氏急匆匆入內,一眼瞧見青漓還躺着,不禁變了臉色,輕聲斥道:“不是叫你們請姑娘起身麽,怎麽還睡着呢。”
青漓坐起身來,疑惑道:“怎麽了阿娘,可是出什麽事了嗎?”
董氏目光有些複雜,眼底還有沒來得及收拾好的驚訝與憂慮,見女兒如此,卻也只是溫柔一笑:“——也沒什麽,先起身,随阿娘一道出去接旨。”
宣旨的正使是大學士陳東林,副使則是左都禦史南岳,二人在馬背上對視一眼,久經官場的老狐貍,眼底卻或多或少都有幾分疑慮。
宮裏面的內侍還跟在身後,倒是不好說什麽,二人對視一眼,相互颔首,便算是打過招呼了。
青漓被人從被窩裏帶出去,梳洗打扮之後跟随董氏一道候在了正廳,在那裏見到了自己的阿爹魏國公,以及二叔二嬸一家人。
不知怎的,所有人似乎都是神色匆匆而來,看向她的目光或驚喜,或訝異,或歆羨,甚至于還有幾分隐晦的敬畏。
敬畏?
我生的這麽美,一點兒都不吓人,你們有什麽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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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因着初醒的緣故,她腦子裏頭還有點迷糊,卻見正廳迎面進來了兩個身着官服的男子。
青漓只認識第一個,是大學士陳東林——之前還到自己家裏頭喝過酒。
似是有一陣清風吹過,一陣冷雨淋頭,她瞬間清醒了過來,幾乎是下意識的,青漓去看自己身邊的董氏。
董氏卻不曾看她,眉頭微鎖,只是借着長袖的便利輕柔的在她手上捏了一下,帶着無聲的安撫。
青漓的心稍稍的安定了幾分。
陳東林對着魏國公點頭示意之後,便自身後內侍手裏接過了一份金軸卷冊,見衆人恭敬的跪下身去,便開始揚聲宣讀。
制曰:朕惟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內外治成、聿懋雍和之用。典禮于斯而備,教化所由以興。咨爾魏國公之女,世德鐘祥,崇勳啓秀,柔嘉成性,宜昭女教于六宮。貞靜持躬,應正母儀于萬國。以冊寶立爾為皇後,其尚弘資孝養,克贊恭勤,茂本支奕葉之休,佐宗廟維馨之祀。
欽哉。
魏國公臉色肅穆持重,上前去接了旨,他眼底沒見到多少高興的影子,反倒是隐隐的有些憂慮。
陳東林怕拍他的肩,連帶着胡子微顫:“好事嘛,恭喜恭喜,過幾日可是要擺酒的。”
魏國公知他心意——宮中內侍還在,總不好擺出什麽臉色來,萬一傳到皇帝耳中去說魏國公府心懷不滿,吃虧的只會是自己女兒,興許還會認為魏國公府有心冒犯。
饒是心底微澀,他卻面上挂了幾分笑,一邊送兩位使臣出門去——他們還要回去複旨,一邊以目卻示意董氏。
董氏早教人準備了賞錢以及紅封,不必魏國公多說,便心領神會的塞給了跟随着的內侍,又下令府中侍從皆賞一個月的月銀,算是分分喜氣。
青漓原本便是在董氏教導之下長大的,對于諸多規矩典制也是了然于胸,一見有人前來宣旨,身後跟的又是內侍,再想一想身邊人對待自己的态度變化,隐隐的便有幾分猜度。
到了現在,也只是将那幾分猜測做成真。
那是封後的聖旨——她要做皇後了。
或者說,自聖旨下的那一刻,她便是皇後了。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她竟從國公之女,一躍成了大秦最尊貴的女人,周圍的目光帶着歆羨與敬畏,密密麻麻的落到她身上,帶着某種熱烈到灼熱的溫度。
可實際上,直到此刻,她還是覺得自己是踩在雲上一般,輕飄飄的,沒個着落。
聖旨上說的是魏國公之女,可是阿爹就只有她一個女兒,所以,說的便是她嗎?
下意識的,她在腦海裏浮現出自己對于皇帝的印象。
皇帝是在十幾年前登基的,仔細想想,起碼也該是而立之年。
她在腦海裏構造出了一個老氣橫秋,滿臉絡腮胡子的醜大叔。
可是……青漓有點難過的想——自己才十六歲啊。
便是阿爹,現在也才三十六歲呢。
這麽一想,她也就沒有自己即将成為皇後母儀天下的那種歡喜心情,反倒是摸着自己的小臉,生出了幾分難言郁悶,以及如何也壓抑不住的擔憂。
她也是尋常的小姑娘,想要找一心人,過自己的小日子。
但是現在,上天派給自己的這個人,明顯是不行的。
他比自己年長這般多,他可以名正言順的有三宮六院,在所有關于他的傳言裏,他也沒什麽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性情。
這麽一想,她實在是高興不起來。
董氏吩咐了一衆侍從,又應付完二房之後,這才有心思去看自己女兒,見她神色蔫蔫的,心疼道:“怎麽了這是,可還頭疼嗎?”
青漓輕輕搖頭,随即又點點頭,也不知道是疼,還是不疼了。
董氏卻看得出她幾分心事,在心底嘆一聲,帶她回了自己院子裏去,這種時機上,也不好打發人請大夫,只将她按在床上,喝了幾盅姜湯:“有什麽話也要說出來才是,不要一味地悶在心裏。”
青漓将腦袋埋在枕頭裏,悶悶的道:“阿娘,我擔心,還怕。”
“好孩子,別怕,”董氏知道她在想些什麽,也是心疼,口中勸慰道:“阿娘知道你在害怕,可是,當事情沒有回轉餘地時,要想的問題,便是要應對了。”
青漓靜默了片刻,終于道:“阿娘寬心些,我都明白的。”
聖旨已下,就不會更改了,與其想那些有的沒的,倒不如想一想之後要怎麽辦。
仔細一想,這樁婚事,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今上雖然比她年長許多,但也不是毫無可取之處。
許是因為皇帝自己身世起伏的緣故,雖然年過而立,身邊卻不曾有妃妾,雖然也有人私底下議論說是皇帝早些年征戰沙場傷到了身體,子嗣有礙,但實際上到底如何誰也不知。
其次則是皇帝上頭沒有長輩,沒有婆婆壓着立規矩,無端的就會少許多拘束。
最後,不管怎麽說,那也是皇後之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青漓将這幾個來來回回的想了又想,才覺得心裏頭舒服了些,側過臉時,卻見董氏臉上難掩的憂色,禁不住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安慰道:“阿娘且放心吧,我沒問題的。”
“你能想開就好,”董氏定定的看她一會兒,見她的确是說真心話,心頭略微松了些,轉而又微笑道:“前幾日的時候,還說妙妙的緣分要來了,卻不想這般準,說來就來了。”
妙妙是青漓的小名,說起來,倒也是來的有趣。
她自前世來到這個世界時,正是夜間時分,府裏頭的人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好在産婆都是早幾日接進府裏去候着的,董氏之前也生育過兩個兒子,倒不至于出什麽亂子。
那時候青漓的祖父,魏國公府的老國公還在世,但畢竟是上了年紀,又有昔年戰場上留下的舊傷,身子老早便是不好,自然也沒人敢去攪擾,只等着第二日有了結果之後再去禀告。
卻不想,老國公竟在這一夜做了一個異夢。
他夢見菩薩到了他們家,将一只金燦燦的小貓放了進去,向他慈悲一笑,便帶着一對兒金童玉女騰雲駕霧離去了。
尋常人做夢都是片刻即忘,記不了多少時候,可是這個夢,直到第二日清醒過來之後,老魏國公卻還是記得清清楚楚,從那只小貓兒,到菩薩臉上的慈悲笑容,再到菩薩身後的金童玉女穿了什麽衣裳,卻都一清二楚,令他大感神異。
等到他知道昨夜兒媳婦生了一個小姑娘的時候,才算是将夢境與現實結合起來。
上了年紀的人總是會格外相信這些異兆,更何況,這可不僅僅是異兆,他夢見了菩薩,小貓兒也是金燦燦的,這是吉兆啊!
魏國公本是有些重男輕女的,這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因着這個夢的關系,倒是對于新生的孫女兒異常珍愛,覺得這是菩薩送下來的吉兆,總是琢磨着要給孫女起一個響亮的名字,想了半天,終于定了下來。
大音無聲,大象無形,返璞歸真的才是最好的嘛——自己家姓魏,孫女就叫魏貓吧。
既點明了她的本質,又跟喂貓諧音,有飯吃呀,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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