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前緣
青漓托着腮, 正想入非非的時候, 卻驟然聞一聲異響, 狠狠吓了一跳。
伴着清脆的拔劍聲,那個男子目光的犀利猛地望了過來,語氣冷冷:“——什麽人?”
做什麽呢做什麽呢, 好端端的就搞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 也太煞風景了。
青漓小心肝兒一個哆嗦, 對他的觀感也降低了一點。
——這麽兇,将來不知道會不會打老婆哦。
妙妙要好好考慮一下, 到底要不要嫁給他╭(╯^╰)╮。
“不是壞人,”心裏頭想歸想,可青漓那顆暈暈乎乎的小腦袋還是察覺到了危險, 情不自禁的往後縮了一點, 怯怯道:“——是無辜又可愛的妙妙。”
陳慶跟在皇長子身邊,聽聞那個毫不臉紅自吹自擂的聲音, 也禁不住笑了一聲,再去看身邊的皇長子,雖看不清他神情, 卻覺他素來冷硬的五官, 似乎也柔和了些許。
聽聲音就知道, 還是個小孩子呢。
皇長子并不曾将劍收起,只淡淡道:“出來。”
青漓聽得他語氣不善,又有點怕那寒光閃閃的劍鋒,便将自己面前枝葉撥開, 露出一張水靈靈的小臉,小心翼翼的向外張望。
她還太小,五官稚嫩的很,臉頰上粉嘟嘟的都是肉,可架不住輪廓好看,便是稍稍胖了點兒,也叫人覺得嬌憨可愛,軟糯糯的讨人喜歡。
将目光在她面上轉一圈兒,皇長子目光也柔了幾分:“好端端的,趴在我家院牆上做什麽?”
青漓眼珠子轉了轉,道:“看花呀。”
“看花便看花,”他輕哼一聲,道:“爬到牆上來做什麽?在下頭看不得嗎?”
青漓想了想,道:“這樣看的更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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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騙子,”皇長子微微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襯着年輕的面容,更顯英氣勃發:“連手邊的花枝都沒藏好,也敢大喇喇的撒謊。”
他倒也不多糾纏,只含笑問道:“你家大人是誰?”
青漓警惕的看着他,道:“不告訴你。”
“為什麽不肯告訴我?”皇長子似乎有些奇怪,聲音也略微擡高了一點:“——你是偷跑出來的?”
“才不是!”青漓急急地反駁了一句,解釋的話到了嘴邊才反應過來。
——平白無故的,做什麽要對他說這些呢,險些被套了話去。
氣咻咻的哼了一聲,她随手摘了一朵杏花扔他:“看你不像好人,才不要告訴你!”
那院牆算不得高,卻也算不得矮,青漓攀在上頭,隐隐的還要高了他半頭,正是順風的時候,那朵紅灼灼的杏花在風中打個轉,落到了他肩頭,被衣袍的褶皺阻攔,停留不去。
皇長子也不介意她失禮,只拂去那朵花,靠近了牆頭,笑微微道:“說一說,交個朋友,不好嗎?”
他靠的近了,面容也愈發清晰,那種出衆的英俊與沉穩更加彰顯出來,青漓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忽然有點經不住美色誘惑,心尖兒癢了起來。
美色誤事,也并不是沒有道理的啊。
一對兒眼珠子狡黠的轉了轉,青漓向他招手:“——你靠近些。”
皇長子聽得她語氣有所松動,心中也有了些底,湊到了近前去,等着小姑娘解疑答禍。
青漓看了看二人之間的距離,還是覺得有些不滿意,便再度招手,傲嬌道:“躲得那麽遠做什麽——附耳過來,我才肯告訴你。”
皇長子還沒有說什麽,陳慶便低咳了一聲:“殿……主子。”
心知他是想叫自己小心,皇長子也不在意——若是這樣一個小姑娘都能對自己如何,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向後擺擺手,他道:“無妨的。”
随即,便湊到了那個白面團子一樣的小姑娘面前去,等着聽她說話。
青漓見他果真如自己所言湊過來了,小臉上是笑意也深了些,一雙杏眼都眯成月牙了,往前靠一點兒,她在他耳邊道:“你想知道……我阿爹是誰嗎?”
皇長子眉梢幾不可見的一挑,随即又笑道:“自然是想的。”
青漓吧唧一下嘴,又極認真的問道:“——是要去提親,娶我嗎?”
“……”皇長子:“——?”
略微前靠一點兒,他隐隐約約明白了什麽,無奈道:“小姑娘,你喝酒了?”
“唔,”青漓将小爪子伸到他面前去,比劃了一個圓,看着面前的男子,目光極為專注的道:“只喝了這麽一點兒。”
皇長子定定看了白面團子一會兒,卻見那團子毫不回避,只目光清亮的回視着他,似乎真的非要他給個回答一般,登時便無奈的笑了。
“年紀小小的,怎麽就開始想着嫁人了,”他揉了揉白面團子的頭發,道:“知道嫁人是怎麽回事嗎?”
“當然知道啦。”青漓頗為自信的應了一聲,頓了頓,又七手八腳的往牆上爬了爬,叫自己整個人都半坐在牆頭上。
看着他銳利的黑眸,她再次招招手:“——你靠過來點……愣着做什麽,靠過來點兒嘛。”
皇長子搞不懂她想要做什麽,轉瞬的狐疑之後,便湊到了她近前去。
嬌嬌的甜香裏夾雜了葡萄的芬芳,混合着春日的陽光,一起近了他的面。
那只軟糯糯的團子低下頭,親上了他的唇。
大概是因為喝過葡萄酒的緣故,他居然感知到了葡萄的醇厚香氣,那氣息混在點心特有的甜香中,二者交織在一起,竟有了些許令人目眩頭暈的味道。
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人親吻了。
而且……還是強吻。
——好嚣張的白面團子!
青漓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覺得自己親到了他,高興的不得了。
“你生的可真俊,”離開了他的唇,她笑的露出一口小米牙:“妙妙将來嫁給你,好不好?”
“……”片刻的無語之後,他禁不住笑了:“小丫頭,你多大了,我多大了?你仔細想一想,合适嗎?”
“這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定了就不能改了。”
“可是,”青漓咬着手指看他,理直氣壯道:“你都親我了,壞了我的名聲,你就得娶我!”
“……小無賴,”他嘆一口氣,向她道“是你主動親過來的。”
青漓拿兩只小爪子捂住耳朵:“聽不到聽不到,妙妙什麽都聽不到!”
“好吧,”他想着小孩子記性差,過了這一茬兒就會忘了,便溫聲哄她,道:“等你長大了,若是還願意嫁,我便娶你。”
青漓難以置信自己如此輕易的達成了目标,語氣都不确定了:“……真噠?”
他微微一笑,道:“真的。”
青漓皺着小眉頭看他:“你要是騙我的話……”
皇長子聞聽她這樣說,只當白面團子是要放狠話了,挑起眉來看着她,笑吟吟道:“若是騙你,又待如何?”
青漓重新将小肥爪子放到嘴巴裏含住,嘟着嘴道:“妙妙會傷心的。”
——還是小孩子呢,喜怒都這樣簡單。
又軟又甜的小家夥,其實也蠻讨人喜歡的。
聽着她如此童言稚語,他心底那個溫柔的角落,似乎被輕輕觸碰了一下,泛起一陣連他自己都覺陌生的漣漪,說不出是何滋味。
正在思量如何應對這只團子的時候,皇長子卻見她睜大了杏眼,豆大的淚珠沒有任何征兆滾了下來,襯着一張慘白的小臉,可憐極了。
他心下詫異,卻察覺她眼底似有驚懼,微一側首才發現,不知在何時,小團子斜對面的枝幹中竟伏了條蛇,正冷目看着她,信子一吐一吐,駭人的很。
他只顧着同團子說話,竟也不曾察覺到。
青漓也不知道自那裏是什麽時候爬過來一條蛇的,等看見的時候,它已經纏在近處枝幹上,盯着自己吐信子了。
只看了一眼,她便被吓呆了,連叫一聲都沒有,眼淚便不受控制的掉了出來。
從小到大,她最怕的便是這類軟綿綿的蛇蟲,只消遠遠瞧一眼,便覺起一身的雞皮疙瘩,此刻見着那條展露在空氣中的血紅信子一伸一收,只覺心魂欲碎,三魂七魄俱都飛到天外去了。
~
皇帝喂小姑娘喝了藥,便在側守着她,沒了苦澀的藥汁,睡夢中的她,也安穩了下來,老老實實的合眼躺着,乖巧極了。
太醫說,只要不是太冷,叫屋子裏通通風也是好的,為此,眼見着她睡得沉了,皇帝輕手輕腳的起身,将窗戶半開了一條縫。
只是,還不等他回去,耳邊便驟然聽小姑娘尖叫一聲,似乎極為驚懼的樣子。
皇帝心中一慌,急匆匆回了床邊,将魇住了的妻子抱住,一面輕撫她胸口,一面柔聲安慰:“別怕別怕,夫君在這裏呢,萬事都無礙的……”
青漓大口喘着氣睜開眼,驚恐之下,眼淚噼裏啪啦的往外掉,一邊哭一邊将皇帝拍開:“——有蛇,有蛇!”
“沒有沒有,”皇帝摟緊了她,低頭去親她額頭:“好孩子,別怕,朕在這裏呢,你好好看看,哪裏來的蛇?”
青漓緩過神來,淚眼迷蒙中看見皇帝的面容,慌忙抱緊了他,像是落水的人抱緊了最後一根稻草。
“衍郎,”将腦袋埋進丈夫胸膛裏,她顫聲道:“我做噩夢了,有蛇,吓死我了嗚嗚嗚……”
“只是一個夢罷了,做不得真的,”皇帝心疼的抱緊了她,安撫道:“好孩子,別怕,朕在這裏呢,什麽都不需怕。”
青漓知道那只是夢,可夢中的一切都太真太真了,有一個瞬間,她幾乎覺得那信子都探到了她臉上,濕膩膩的駭人,伏在皇帝懷裏抽抽搭搭的哭了好一會兒,才算平靜下來。
皇帝見她眼淚掉的這樣兇,給心疼壞了,抱着她又親又哄,好一會兒功夫,才勉強算是安撫下來。
青漓哭完了,又想起夢中之事來,雖說是夢,卻真實的仿佛切實發生過。
身處夢中的時候,她尚且有些不明白,等清醒過來,卻可以清楚的意識到——那男子,分明就是年輕時候的皇帝。
原來,早在那時候,二人便見過嗎?
還是說,那單純只是她做的一個夢,自己臆想出來的東西呢?
心中有了疑惑,她也不曾隐瞞,靠在皇帝懷裏,擡起微紅的眼睛,道:“衍郎,方才……我好像夢見你了。”
皇帝聽她如此說,再想起方才小姑娘驚叫有蛇,心中便明了幾分。
親親她的發,他道:“——是在那棵杏樹那兒?”
青漓本也只是猜測,聽他如此言說,心中便清楚了——那确實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只是不知怎的,她不記得罷了。
想起那個沒臉沒皮扒着他親,又非要他娶的自己,小姑娘禁不住有些臉紅,頓了頓才道:“我是不記得了,你怎麽也不提?”
“還好意思問朕怎麽不提?”皇帝面上笑意有些冷了下來,瞧着她道:“——你自己做了些什麽,你是不是都忘了?”
青漓見他面色不善,連忙湊過去親親,安撫了下去,可憐巴巴道:“……真的不記得了嘛。”
“算了,”皇帝搖搖頭,冷哼道:“不記得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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