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玲珑骰子安紅豆(11)

“陛下,明日便是沈醫女的休沐日了。”小太監穆東提醒道。

蕭琉動了動胳膊,穆東立刻上去不輕不重地替他捏着,耐心等着指示。

可蕭卻搖搖頭,言語間帶着力不從心:“朕還是小了些——”不知為何突然發出一聲低嘆,“最近将這些事情都放一放吧。”

穆東微微詫異地擡了擡眼,又很快克制地垂下。

蕭琉将胳膊放下,穆東順勢站回原位。

小皇帝見他一臉乖覺,笑了笑:“朕并非你所想的那般厲害。何況之前與王妃的見面已有些逾越了。安心等候一段時間吧。”

穆東聽出其中的安撫,連忙跪道:“奴才謝陛下。”

蕭琉一笑,繼續埋頭閱讀奏折。穆東卻意外地沒有自行起來,站在一旁。

蕭琉略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何事?”

穆東仔細想了想,以為還是應該讓陛下知道。可終究是為數不多知曉陛下心思的人,此番說了出來,還不知會有何結果。

蕭琉很少見他這般拖拖拉拉不好開口的模樣,心思一轉,忽然想到了什麽,面色微微發白,雖力圖使聲音平穩,卻依舊有着波動。

“究竟何事?”

穆東低垂着頭,眼神只敢落在面前的地磚上。

“奴才聽說,趙府要招納佳婿了。”

顧霜将飯菜親自端進書房,在外間将菜布好,這才施施然走進裏間,依在門框上,淺笑着望着蕭徹。

蕭徹在布菜時就知道她進來了,也沒了看公文的心思,只一心候着她。但此番她進來後卻未直接到他身旁,倒是和前幾日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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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擡頭,忽然意識到她正望着自己,雖極想看到她此刻的神情,可仍舊按捺住心情,裝模作樣地翻看公文。

顧霜見他翻閱的姿勢不似方才自然,便知他早已覺察自己的到來,卻不知他為何不理她。是以好好想了想近日來是否有得罪過他,唔……可是除了那日因請安之外,她大多數時候都是順着他的呀,雖然,呃,是迫于武力鎮壓。

莫非是因為之前和皇帝密聊之事?可她不是都好好安慰了嗎?況且那都多久了。她狐疑地盯着他,她怎麽沒看出來他這麽小心眼?

還是——眼珠一轉,突然明白了什麽,臉上的笑容不自覺地加深,繼續靠着門框專注地看着蕭徹。

蕭徹這次被她有意為之的注視瞧得破了功,一把将公文扔下,擡頭就見自家夫人正風姿綽約地立在那裏,小嘴微微抿着,笑着的桃花眼像呈了一湖星光。

他大步走到她的身邊,将她攬到懷裏,親着她的眼睛:“今日怎麽立在這裏?”見她不自覺地開始害羞,忍不住促狹道,“為夫好看嗎?”

好看是好看,可是不能夠說出來,便拉着他的手,轉身向外間走去:“今日我做了別的菜呢。你要不要嘗嘗?”

蕭徹見她轉移話題,也識趣地不再繼續。畢竟剛才的小游戲,是他輸了不是嗎?

用膳時,顧霜很少說話,只偶爾替他布些菜。

蕭徹瞧着她這般和自己笑笑鬧鬧,眸中漸漸生出一抹複雜來。

那人他已經找到,性情倒是和以往一般,可卻絲毫看不出他是否知曉自己還有一個女兒。另外還有南國使團,到時三人若是見面,蕭徹皺皺眉,複又看着顧霜,不知她将是何反應。

不如,挑菜的手一頓,讓他們父女先見上一面?

可若是……還是不妥。

“夫君?”顧霜疑惑地喚着他,語氣裏夾雜着擔心,“是飯菜不合胃口嗎?”怎麽今日一頓飯吃下來,夫君的表情有些古怪?

蕭徹連忙挑了一塊魚肉放至碗中:“飯菜做得很好,夫人不必多慮,不過是朝堂上的事情罷了。”

顧霜隐約覺得奇怪,具體的卻又說不清,瞧了他幾眼便繼續安靜地吃飯了。

蕭徹暗地裏松了一口氣,順便感慨道,他在夫人面前是越來越不會撒謊了。

只是,與夫人牽扯的事情實在太多,還是一件一件慢慢來吧。

沈昙穿着麻衣,帶着草帽,背着竹簍,手裏撐着細棍小心走着,見到有用的草藥便順手放進竹簍,可放了許多也未找到她想要的。

“那位大哥說得确實是這裏呀。”納悶地自言自語,轉身準備再走一遍,卻見幾個男人氣勢洶洶地跑了過來。

沈昙下意識就想跑,可惜還未挪步就被他們團團圍住,忙道:“幾位壯士,我不過是一個山中農女,什麽都不知道,還請各位高擡貴手。”

領頭的男人一頭霧水地看着她:“咦?怎的你不是沈醫女?”

沈昙見他們穿着像是家丁的衣服,一邊尋思自己是否曾把誰治死過,一邊詢問:“你們找她做什麽?”

“我們是攝政王府的家丁,是秦總管讓我們過來護着醫女安全的。”

攝政王府?沈昙愣了愣,約莫猜到了緣故,想了想:“你們有信物嗎?”

男人疑惑地瞧着她:“我們的信物是給沈醫女看的,你是嗎?”

這攝政王府的人看着粗蠻,可這腦子也不是外表所見的那麽不好使嘛。

沈昙在心中一哂,幹脆道:“我就是。你拿給我吧。”

男人更是疑惑:“那你方才怎麽說你是農女?”

沈昙:“……”

一番了解後,沈昙得知這幾人乃是攝政王府的護衛,領頭的男子叫熊二,其餘幾位的名字同他一般,都是姓氏加數字,分別為陳六、馮七,邢九。

“你們的名字該不會是王爺起的吧。”

熊二搖頭:“王爺哪兒有那麽多的閑工夫,這是秦總管起的,說是好記。”

沈昙嘴角抽了抽,王府護衛少說也有百來個,這數字能叫好記?秦總管不愧是王爺身邊第一得力之人,連這粗暴的風格都學了個九成九。

熊二讓沈昙把竹簍給他們,說是幾個男人還讓一個女人辛苦,太不是東西了。說得沈昙不好矜持,再抽抽眼角,将東西遞給了他們。

“醫女在找些什麽?在下馮七,懂些藥材,興許能幫上忙。”

沈昙将目光轉向說話的馮七,見他在幾人中生的算是斯文,且那雙手看着确像是曾經行過醫的,便道:“前幾日我無意得知此處長了一種新的草藥,高約一至兩尺,開藍色筒狀鐘形花,能讓斷骨在三日內愈合,生肌愈骨之力極強,便想着來找找。”

馮七眸光微閃:“聽這形容,倒像是龍膽草。可龍膽草一般用于內服,且只有清熱燥濕、瀉肝定驚的作用。會不會是……有人以訛傳訛?”

沈昙搖頭:“我先前也是這般認為,可後來親自查驗了病人的傷勢,确如他所言。那是一位獵戶,上山打獵時不慎摔斷了腿,因年少時在藥堂裏跑過腿,便找了幾味止血的藥擦了擦,可收效甚微。無意間瞧見了一味在山裏從未見過的,便死馬當活馬醫,揉碎了直接抹在傷口處,沒想到第二日腿便能動了,待他在山上挨過三日後,斷骨完好如初。”

馮七似是有些疑惑:“若是真事,那便是大事一樁,為何卻鮮少聽到風聲?”

沈昙将目光移到面前的路上,眸光帶笑:“山野粗鄙,我們相信,不代表誰都會相信。”瞥了身邊的馮七一眼,見糊弄不了,又淡淡補道,“是我希望那位大哥可以暫時不要再将此事說出去。畢竟,誰先找到誰就擁有了命名權。”

馮七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沈昙心中好笑,卻無甚工夫繼續就此事閑扯,将思路再次轉到藥草上——為何她苦尋多次仍無法找到?難道是那人騙了她?可看着是個淳樸的山野獵戶,哪來那麽多的心思?

又或許,這草藥只得了那麽幾棵?可獵戶說當時還剩下了兩株。莫非,是這草藥如昙花一般存在的時間很短嗎?還是這草藥自己長了翅膀?

等等!

沈昙忽然想到什麽,瞳孔一縮,對着護衛,表情嚴肅:“不知幾位可否随我下崖一趟?”

蕭徹正啃着夫人的脖子,聽見她嘟嘟囔囔的聲音,忍不住又吻上她的嘴巴,将細碎的呢喃統統咽下。

顧霜皺皺眉,眼睛卻依舊閉着,說出的話也因氣息不穩顯得斷斷續續:“夫,夫君,我想,睡,睡覺了。”

蕭徹最後輕啄一下她的嘴唇,躺到一側後将她摟至懷中。

顧霜将手輕輕握成拳放在胸口,膝蓋微微彎曲,這才在他懷裏動了動,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安靜地入睡。

蕭徹瞧着她的動作,皺了皺眉。他曾在她熟睡的時候試着将她的拳頭打開,可很快就會再度合上,膝蓋亦是如此,好像這些動作已經成為了她的本能。

可他知道,這意味着她不放心。

他都已經在她身邊了,她還是覺得不安全嗎?頗有些挫敗地将她納入懷中,可當感受到她小拳頭與自己胸膛的接觸,一時又覺得很滿足。

将下颌輕放在她的頭頂上,将她再納入得深一些。再想着這樣軟軟嫩嫩的姑娘以後只會在他的懷裏安睡,心裏便只剩下說不出的暢快。

秦昇早就在屋外候着,估摸着差不多了可房裏依舊有着動靜,只得好生等着。

待終于安靜,隐約感受到屋內悠長的呼吸,又得擔着王爺暴躁的風險,忐忑地敲了敲門。

第一次,沒有動靜。

深吸一口氣,再來一次——還是沒有動靜。

因着夏末熱氣未褪,秦昇本就穿得少,可後背還是滲出了汗跡。

第三次,手指還未落下,“哐!”的一聲,門被人忽然打開。

蕭徹雖低着聲音,可周身氣息已顯示出他的光火。

“你最好說出一件大事。”

秦昇抖了抖身子,忙壓低着聲音回道:“王爺,熊二他們同沈醫女下了崖,發現了一片……”頓了頓,“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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