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錦瑟無端五十弦(7)

空曠的大殿因着兩人的沉默愈發顯得寂靜。

男人默默看着顧霜,顧霜則垂頭抱膝。卻不是害怕,而是因為小腹的不适。

維持了這個姿勢半晌,覺得稍微好轉了些。便輕輕咬了咬下唇,以為臉色應活泛了許多,方才慢慢擡頭,理了理鬓發。

男人眸光微動,似是想說話,可不知從何處突然傳來了一聲動靜。

顧霜見他立刻站好,眼中流露出莫名的光彩,一下便明白了,卻以為有些不可思議:“地道?”

男人走到了她的面前,遮擋了少許可見的光亮。

她慢慢站了起來。

男人笑了一聲:“相傳鳳新國的地道是由開國名相韓夔根據易經八卦所建,并無甚固定出入之處——因為地道會按照一定規律在鳳新皇宮的地下移動。”

竟有可以移動的地道。顧霜驚嘆的同時亦覺他話有矛盾,移動既有規律,為何出入口并未固定?

男人似知她心中所想,淡淡解釋:“易經八卦看似數目了了,可其中變化反複重疊,并非常人所能推演。”

顧霜見衣袖處沾了些灰,輕輕一撣:“那你是如何得知此處的?難不成是你自己推算的?”想到他方才說的話,忍不住一笑,“竟是我眼拙,看不出你非常人。”

男人沒有回應她的問題,只不痛不癢道了一句:“我起先以為不過傳說,未想到卻是真的。”

顧霜未奢望他會說出什麽有用的話來。看了看似乎鼓起來的牆壁,眉梢一挑:“再有片刻,地道便會移到這個宮中?”想了想,又問,“那麽你也知道地道會通向何處了?”

男人注意到她忽然換上閑聊的語氣,嘴角噙着一絲笑:“想将鳳新的攝政王妃順利劫走,總是要準備一下的。”

顧霜遂不再說話。

動靜越來越大,顧霜已能感受到腳底傳來的震.動,屋內的灰塵也開始紛亂飄舞起來。顧霜用手扇了扇,可還是被嗆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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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嗽了一兩聲,男人忽地閃到她的身邊,灰塵一下少了許多。

顧霜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雖說此處偏僻,但皇宮向來有條不紊,怎麽會容忍這樣荒蕪的存在。且這地道若總是這樣突然出現,難免不會吓到旁人,動靜又這般大,哪裏算得上什麽秘密。

真是古怪。不知蕭徹他們是否聽到了此處的聲響。

男人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向牆壁上漸漸成形的石門走去。

“我勸你還是不要奢望能等到蕭徹了。”

顧霜不置可否地一笑。踏入面前的石門,被撲面的冷風一吹,神思又清明了不少:“你們抓我作什麽?”

男人卻不理她,只從懷中取出一根火折子,幽暗的地道裏好歹有了些光亮。

身後的石門漸漸消失,顧霜能感覺到地道的晃動。

這便是開始新的移動了嗎?若是他們沒有在地道第二次停下時找到出口……

男人抓住她的手忽然用力起來:“你最好不要胡思亂想。我知曉的只有這一條出去的路。若是我們這次出不去,恐怕下一次要等很久了。”

顧霜自是知道。她不過想想,還不至于那麽傻。

不過這人,察言觀色的能力倒是比她還厲害。

可眼前這人既只知這一條路,那會是誰告訴他的?他方才特意說出地道乃韓夔所建,是希望她将關注點放到韓家嗎?

但這些都算其次,最關鍵的在于,他們抓她是為了什麽?若僅是要用她去威脅蕭徹,這個方法未必幼稚了些。

她不可能看着他們用她的性命去脅迫她在意的人。

蕭徹神色冷峻,說出的話就像冰渣子似的:“最後一次看到夫人是在什麽地方?”

秦昇極快的回應,不敢耽擱半晌:“在禦膳房通往常寧宮,靠近西北側的甬道裏。”

“那些暗衛呢?”

“都被纏住了。一死三傷。”

蕭徹冷冷一笑。王府和顧府共放了四位高手在夫人身邊,結果竟是一死三傷。

果真好得很。

“各處宮門都設禁了嗎?哪處最弱?”

“今日萬壽節,各處皆設了。最弱的屬太監宮女走的偏門。不過已經将人派過去了。”

蕭徹沉眸:“沒有任何宮的消息嗎?”

“并無。”

蕭徹下意識捏了捏拳頭。夫人不見,他第一反應便是耶律皓。其目的應是阻止鳳新南國聯軍一事。但想了想,又自己否定了。

依耶律皓的性情,似是更像直接提刀殺到他王府的人,況他這樣的行為只會令聯軍的意願愈發迫切。

但他如今已不在大赫,若是能挑起兩國戰火……對耶律皓而言,确是個可以趁火打劫的好時節。

蕭徹略一沉思:“既然未有出宮的消息,那麽人應當還在宮內。派人先去偏僻的宮殿一個一個搜。”

秦昇點頭,轉身便走,卻又被蕭徹喊住,忙停下恭敬地對着蕭徹。

“對外便說,是本王丢了王府呈給太皇太後的賀禮,不可洩露夫人被擄一事半分。”

秦昇明白其中厲害,不敢有所疏漏,連忙應下。

一個內侍模樣的人突然神色緊張地小跑過來,見了蕭徹忙行禮道:“攝政王,海公公請您急忙去一趟。”

海昆。這個名字他已經很久沒有聽過了。

蕭徹神色大變,将內侍的衣領一把抓住:“你說得是什麽意思?”

內侍被他的神色駭住,身子一下開始發抖,哆哆嗦嗦地重複道:“海,海公公請,請——”

蕭徹卻無甚耐心聽下去,但事情敏感,只能将聲音壓得極低:“本王是問你,地道出了何事?”

內侍恍然一般,哆哆嗦嗦道:“海,海公公說有人,有人擅自将地道打,打開了。”

蕭徹将內侍的衣領放開,喃喃道:“地道,小霜,夫人。”

秦昇離得近,聽了這番情況亦是止不住的驚訝:“王爺,那地道不是……”

蕭徹仿佛才回神,游離的目光漸漸聚攏,眸中生出幾分狠意,卻被冷冽所遮蓋。

“将人都召回來。本王先去海昆那裏,詢問具體的情況。”

秦昇跟随他多年,很快就猜出他的想法,忙走到他的面前跪道:“王爺切勿沖動,待奴才将人召齊之後,王爺再做決定也不遲呀!”

蕭徹神色冷冷:“你先去召人。”

秦昇卻是不退步,蕭徹也不看他:“本王只知道,再遲些就趕不上了。你跟着本王多年,最好不要在此時做出什麽違背的舉動來。”

秦昇清楚王妃在王爺心中的分量,可如今這事——

蕭徹已大步向前走了,末了還不忘吩咐:“太皇太後那邊你和葉木看着辦吧。”

秦昇用力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無奈起身,卻知道此刻時間更為重要。收拾了情緒,立刻安排起來。

太極宮內依舊言笑晏晏,賓客相談甚歡。

鳳新國舞女之姿雖不似南國的婀娜,卻另有其風情。且鳳新國尤擅群舞,樂音多雄渾,整體便顯得更加大氣,不似南國水鄉小調的旖旎。可舞女容貌姝麗,眉眼天成,恍惚間竟又給人一番難言的纏綿之感。

顧染慢慢喝着酒,賞着舞,以為也算是盡興了。只是,她擡眼掃了對面空無一人的位置,眉心輕蹙。

蕭徹期間不知為何出去了一趟,便再未回來,而小霜則是從頭至尾都沒有現身過。

太皇太後恰好撞見顧染投向對面的視線,笑道:“攝政王妃的朝服十分繁複,小霜第一次穿,恐要費些時辰。仲達方才便是去接小霜了,還請左相再耐心等待片刻。”

韓悠在另一側聽了,微微一笑,并不插言。宮袍下的手卻不自覺地握緊。

他是去接她嗎?不知道會不會有些晚了。

心裏忽然就生出無限的快意來,連帶着臉上的淺薄笑容都真實了幾分。

顧染朝韓素笑道:“臣昨日才見過王妃,實在是不急的。勞太皇太後思慮。”

韓素猜出事情有異,可此時此刻,一切還是要繼續下去,遂笑了笑,不再多言。

因蕭琉年歲小,韓素只讓他小飲了幾杯薄酒,便命人将酒水換為茶水。他對食物無甚嗜好,宴席期間略嘗了些。待覺腹中已有七分飽,就幾乎停了筷子,只飲着茶水。

自顧染一進殿,他便開始注意韓曠的反應。卻只見他這位舅舅真是無心,不過稍稍打量了一眼,就将目光放在額殿中的舞姬身上。

顧染亦是什麽都未看見的模樣。

這兩人的相逢,當真是毫無波瀾。可惜他難得生出了一顆看熱鬧的心。

淡淡喝了一口茶,正欲瞧些別的,眸光卻不由停了下來。

趙府一向低調,賀壽這樣的事情多寧可落在人後。見着時間差不多,趙夫人便帶着賀禮并兩個女兒上前,恭祝太皇太後千秋萬安。

賀禮是一幅江山繡,蘇繡手法。

再簡單不過的一份壽禮。太皇太後卻是很高興:“這是霏霏親手所繡的吧?”

趙霏忙點點頭,笑着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齒,不忘說出妹妹的功勞:“底圖是妹妹畫的,霏霏靠着畫,才能繡出來。”

趙霁輕輕福了福。

太皇太後贊道:“恩,兩個都是好孩子。哀家要送給你們一對镯子。”說着就将手上的兩只鳳金镯褪了下來。

趙夫人面露驚訝:“太皇太後,這禮……”

韓素笑嗔她:“這兩個孩子,哀家瞧着都是有福的,你可不許說出什麽福薄受不起的話來。”

趙夫人只得對兩個孩子道:“還不快謝過太皇太後。”

趙霏懵懂之間,似是覺察到有誰在看自己。擡眼望去,卻是穿着龍袍的小陛下。

可她才觸及他的目光,他便将頭側了側。好像方才瞧她的人不是他一樣。

不過那副眉眼……趙霏腦中忽然閃過些什麽。

“泥人。”

趙夫人被趙霏冷不丁冒出的詞驚了一下,回身見她仍是個孩子模樣,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鬓發,語氣欣慰:“霏霏今日做得很得體。”

趙霏歪着頭,眼睛閃閃發光:“娘親高興嗎?”

趙夫人和趙霁皆被她的孩子氣逗笑。笑着笑着眼中卻浮出一層淺淺的水光。

“高興。娘親自然是高興的。”

韓悠透過層層人群,注視着趙霏的背影良久,方才将目光淡淡收回。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可愛的小天使們~作者菌要期末考試了~所以最近的更新會比較不穩定~若給各位小天使帶來了不便真的不好意思(紅臉.jpg)還希望大家繼續多多支持啦(開心.jpg)

為了彌補一下各位小天使,作者菌決定開始嘗試寫小劇場啦~(害羞.jpg)

蕭徹:“夫人一個人是不是很害怕。”

顧霜(疑惑的臉):“我身邊不是還有一個人嗎?”

蕭徹(很不爽):“可他不是劫走你的那貨嗎?這個能算人嗎?!”

目前尚無名字的某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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