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不識廬山真面目(3)

攝政王府的夜晚單調而靜谧。高檐上的燈籠正散着柔和溫暖的橘黃色的光。

今晚是輕衣守夜,她本就睡不着,便将外間的窗戶向上支起,趴在窗臺上,張望窗外的景色。其實也算不上什麽景,夜色單純地籠罩了一切。月光又極淡,許是掩在了雲朵深處。

忽然地,她便想到了曲蘇。她的故國。聽說那裏四季常青,如永遠的春天。可她什麽都不記得,只記得那首小調。每每哼唱,仿佛便回到了幼時,被人小心珍愛,呵護備至。

她能聞到的味道有千百種,卻再也不能聞到母親的味道。

神游間,輕衣突然聞到一股燒焦的氣味,繼而又聽到了一陣騷動。她下意識地轉身,見裏屋沒有動靜,知曉顧霜睡得正熟,心下松了一口氣。然後忙起身出門,準備訓斥幾句,熟料剛剛出門,便見葉木披頭散發地朝她急奔過來。

葉木一向注重儀容,鮮少這般衣冠不整。

輕衣還未反應過來,葉木已拉着她的手臂往屋裏走,語氣灼急:“快,快将王妃喊醒,府內着了大火,一會兒就要燒過來了!”

……

顧霜穿好衣服,将門推開時,沒有看到意料之中的慌亂,稍稍心安了些。

府內着火之初,家仆确難掩慌張,幸得秦昇調度及時,很快将恐慌壓下,安排人潑水滅火,救人搬屋雲雲。顧霜的四個貼身嬷嬷,本是什麽場面都見過的人,見狀皆與葉木知會了一聲,自覺地尋了一處,幫忙調度。倒也算秩序井然。

葉木此時已攏好了發,面上恢複鎮定,快卻清晰地向顧霜闡明眼下的情況:“府內貴重之物大多在地下的金庫,火勢雖大,但失財不過十之一二。大火似是從花園處的廂房燒起,那一處夜間人跡罕至,是以沒有人及時發現,同時亦無人受傷。火源暫時沒有确定,可根據經驗——”葉木将聲音放低了些,“應是人為所致。”

顧霜點點頭。起火容易,可這樣大的火……幾乎燃掉了半個攝政王府。且這火既不得財又不害人,背後目的又是什麽呢?

顧霜怔怔看着眼前沖天的火光,心中只覺寒涼。葉木和輕衣不敢擾她,皆默默立在一旁。半晌,顧霜回神,轉身掃了一眼二人,皺眉道:“沈醫女呢?”

葉木忙道:“沈醫女擔心有人受傷,便在低下候着。王妃放心,不會有事的。”

說話間,秦昇疾步向她們走了過來,神色嚴肅:“王妃,王府人手不夠,火勢只能暫時控制,不能完全撲滅。”

顧霜想了想:“能否向都城兵馬司借人?”

“奴才正有此意,只是——”只是其中程序繁瑣,王爺又不在府邸,難以先斬後奏。

他的顧慮還未說出,蔣嬷嬷亦跟着走了過來,恭敬道:“王妃,附近的百姓聽聞王府失火,特聚在府門,希望能進府幫忙。”門房還算有點眼力,沒有用王府的威勢壓人。

顧霜秦昇先是一愣,然後驚喜相對。

後半夜時,秦昇清理出一間遠離火勢的廂房,請顧霜暫為歇息。但她哪裏還有睡意。

大火很快便被撲滅。顧霜十分感激那些百姓,正欲讓葉木從府庫中取出財物,卻突然意識到此舉不妥。百姓本意并非如此。将差點出口的話收回,準備親自去看一看。

百姓們第一次近距離地見到了顧霜。紛紛向她圍攏,四個嬷嬷并葉木輕衣沒有阻攔,只是默默站在她的身側,圍成一個半圓。

成年男子為了避諱,多在人群的後方,離顧霜較遠,是以前側多為婦人。這些婦人雖常年居住在攝政王府的周圍,但終究只是普通的平民,見到顧霜唯恐禮數不周,不知該說些什麽,只有一味地笑。

年長的老婦眼尖,看出她懷了身孕,忙道:“行了行了,王妃是雙身子的人,大家就不要圍着看了。各自回家休息吧。”

耳邊響起了樸實的祝福。這些百姓便再無旁的話,安心回家了。顧霜靜靜看他們離去,忽然就覺得,偌大的攝政王府有些空曠。

宮裏次日一早才得知了消息。攝政王府被燒損幾近一半,已不是簡單的失火可以囊括。工部特地派人到廢墟查看,得出結果确乃人為。朝堂一時嘩然,大理寺在朝堂上接管了案件。但蕭琉心知肚明,待此事風頭一過,一切只會不了了之。

顧霜立在摘星閣前的廢墟上,喃喃道:“給孩子做的衣服還沒來得及拿出來呢。”閣前的花廊,藤蔓已經燒焦,木頭支零破碎地躺在地上,不複當初。

葉木慢慢走近她,望着花廊的殘骸,眼中的可惜轉瞬即逝。

“王妃,太皇太後的口谕,請您進宮一趟。”

顧霜正欲說好,秦昇面色匆匆地走了進來,見着葉木時似有些驚訝,很快又将神色斂去,朝顧霜恭敬一揖,道:“王妃,請您移步後花園。”

葉木面色微變。

路上,秦昇簡單描述了經過:“今早清理時,家仆路過後花園時,意外發現有一座亭子沒有倒塌,仍完整無缺地立在那裏。于是上前查看,卻發現這座亭子似與之前有些不同。……輕衣姑娘恰好經過,便留在了那裏。”

能讓輕衣感興趣的事情?顧霜心中生出幾分好奇,一時倒未曾注意葉木的神色。秦昇自看見葉木,目光便有意無意地落在她的身上,将她的舉動一絲一毫悉數納入眼底。

暗自皺了皺眉,卻也沒有說破葉木莫名的慌張。

顧霜一走進後花園,下意識挑了挑眉。果真是有趣。她腳下所踏之處多是燒焦的廢墟,眼前入目處亦皆是烈火焚燒後的痕跡。原本的小山細流,灌木花草,如今只能憑想象而成。

是以那麽一座婷婷獨立的小亭,光潔無滑,毫無被火燒過的痕跡,在一片烏黑中,顯得尤為鶴立雞群。

輕衣站在那裏,不知在想些什麽。

顧霜走到她的身邊,輕聲打斷她的思緒:“發現了什麽嗎?”

輕衣回神,掃了一眼葉木,見她正低着頭。顧霜這次察覺到了,故作不解:“你有什麽話要和木姑姑說?”

輕衣搖搖頭,直接說着眼下的情況。顧霜聽她開口,也識趣地不再追問。

“這座亭子的外層是樟木,不知用了什麽工藝,使其緊緊貼在裏面的木料上。昨夜的火勢猛烈,熱氣如浪,兩層木料的間隔突然被擴大,外層的樟木被燒毀成屑,留下了完好無損的內核。”

顧霜唔了一聲:“這麽說,眼前這座亭子不是樟木的?”她好像聞到了什麽熟悉的香味。

輕衣點頭,眼中閃過一抹複雜:“是紫檀香木。”

顧霜一怔,無意識地重複道:“紫檀香木——”

壽康宮。

顧霜初初踏入宮殿,蘭嬷嬷欣慰的聲音便響起:“王妃您可算是來了,太皇太後擔心了許久。”

顧霜腦海裏還存着那座亭子的殘影,聞言反應了片刻,方道:“是我不好,路上耽擱了。”

蘭嬷嬷忙道:“王妃真是客氣了。”說着就親自引她進了內殿。

韓素正閉眼坐在榻上,嘴唇翕動,在默念什麽。蘭嬷嬷輕聲解釋:“太皇太後在念佛經。”

顧霜了然。再擡眼時,韓素已聽到動靜,将眼睛睜開,見是她,連忙招手:“小霜快過來讓哀家看看。”

顧霜一走近,韓素便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瞧她面色紅潤,無受驚之症,這才松了一口氣,拍拍身旁的位置,笑道:“看哀家都老糊塗了,你懷了孩子,還是坐着說話的好。”

顧霜沒有推辭。坐好後略有些歉意地看着韓素:“是臣媳思慮不周,沒有及時派人向母後報安,令母後擔憂了。”

韓素拉過她的手,嗔道:“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多禮。”

顧霜笑道:“禮多人不怪嘛。”語氣親昵,俨然在撒嬌了。逗得韓素哈哈一笑:“好好好,你有理你有理。”

婆媳之間,媳婦還懷有身孕,兩人可聊的事情既少又多。這個道理放在皇家亦是一樣。韓素照常詢問了她的起居飲食,聽聞她腹中胎兒乖巧非常,面上笑容愈深。

不經意間,便提起當初自己懷孕的光景:“前三個月是孕婦最難熬的日子,別家的夫人要麽被折騰地吃不下飯,要麽就是吃好睡好,與懷孕前無甚二樣。唯有哀家,一會兒直吐酸水,一會兒又胃口極好。你公公炎興帝很着急,可他一個大男人,于這事上,只能一竅不通。後來月份久了,脈象明顯時,太醫才診出是雙生子。”韓素柔和地笑着,目光中泛着淡淡的光亮,“後來哀家就想,讓哀家不停吐酸水的那個,定是仲達了。”

顧霜倒挺想給夫君挽回些面子,可仔細想想欲出口的話,似是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嘴邊揚起一抹笑……蕭徹那樣生龍活虎的性子。

嘴角笑容未落,園中的亭子忽然出現在她的眼前。顧霜頓了頓。擡眼時見韓素正一臉和藹地瞧着自己,心下遲疑片刻,仍是小心開口:“聽母後這般說,王爺雖是先皇的胞弟,但性子要更,恩,張揚一些?”

韓素眼中的光亮慢慢消散,面上的和藹卻未減分毫。

她望着顧霜,輕聲道:“先皇他……很安靜。”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