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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音姑娘啊。”将前因後果都給說清之後,謝晤終于用看在世菩薩一樣的眼神看向聞音,哀聲問道:“你說有沒有可能讓宣兒兩天只能變成個正常男人的樣子,就兩天也好啊。”
聞音默然的聽完了謝晤這番話,迎向謝晤的眼神,終于道:“謝老爺子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謝晤:“……你說假話讓我舒服一些吧。”
聞音當然沒空去哄謝老爺子高興,她猶豫片刻道:“以謝公子現在的情況,一時半會兒實在不可能改變得了。”
對于聞音所道出的真相,謝晤當然是再清楚不過,否則他先前也不會着急成這個樣子,但他卻仍然忍不住掙紮道:“難道真的沒有一點辦法了麽,那只老狐貍若是見了我生了個兒子卻養成了女兒的樣子,肯定會看我一輩子笑話,走到哪笑到哪……”
聞音感覺到了謝晤焦灼的心情,沉默片刻,這才又道:“不過,或許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聽得聞音這話,謝晤立即便打起了精神,連忙收回方才的痛苦神情,滿懷期待朝聞音問道:“什麽辦法,聞音姑娘快說快說。”
聞音沉吟到:“不是常說,眼見的事情,未必就是真的麽。”
謝晤不愧是商人腦子,聽完這話雙眼立即亮起一抹笑意,旋即跟着聞音的話道:“你的意思是說,作假?”
聞音道:“謝公子雖改不掉女子的習慣,但只要不說話,不動作,旁人不就看不出來了麽?”
聞音含笑點頭。
因為陸家父子前來煙州的消息早已經傳了過來,謝家事到如今也沒有了別的辦法可以選,只得先做這般打算。決定好這樣做之後,謝晤立即帶着聞音一道來到了謝容宣的院中。謝容宣此時仍穿着平日的一身衣裙,謝晤趕緊讓他見衣裳換成了男裝,謝容宣不明所以,卻是很快依言換了一身衣裳,這才再度來到兩人面前。
然而不知為何,縱然是穿上了一身男子的青衣白衫,謝容宣一言不發站在兩人面前,卻依然是一副女子的靜雅秀美模樣。
謝晤覺得自己這兒子縱然是走出門去,估計也會被人當成是女扮男裝出去游玩的大小姐。
謝晤不知道的是這種事情其實已經發生過了。
他很是愁苦,愁得頭發都快掉了,他回過頭問聞音道:“你有沒有覺得有哪裏不對?”
聞音也覺得有些頭疼:“……哪裏都不對。”
謝晤捂臉道:“到底是哪裏不對?”
為什麽就算穿成了這個模樣,謝容宣卻還能讓人一眼看來就像是個姑娘?就算是因為相貌太過陰柔,但這天底下長相陰柔的人男子也不乏少數,為何偏偏就謝容宣一個人是這個樣子?
這個問題聞音也想了許久了,卻是一直不知該從何下手。
謝晤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頹然在桌前坐下。
謝容宣自始至終也沒明白這兩人究竟打算做什麽,眼見謝晤神色有異,他眸中透出一絲歉疚,上前關切到:“爹,究竟是怎麽了?”
謝晤擡眸對上兒子的眼神,心下稍稍好過了些,無奈的拍了拍謝容宣的肩膀道:“哎,沒事,沒事,爹就是想不明白而已。”
“宣兒可是讓爹為難了?”謝容宣歉疚已極,他雖極少出門,對于外面的事情不甚了解,但在察言觀色上卻是十分敏感。
對着他這副乖巧懂事的模樣,謝晤自然是責怪不起來,于是在心中憋了半晌,最終只得将矛頭轉到那陸家人的身上:“都怪那只老狐貍!”
聽見謝晤這話,謝容宣連忙柔聲勸慰,或許是因為經常勸解的關系,不過多時謝容宣就将謝老爺子的火氣給全澆滅了,謝晤一時間忘了自己這趟來的目的,抓着兒子的手滿心寬慰的嘆道:“還好宣兒你懂事,照我看啊,那老狐貍家的兩個崽子加起來也比不過你。”
聞音:“……”
她看着正含笑拿着一方錦帕替謝老爺子擦汗的謝容宣,不知為何又想起了自己初來謝容宣院中時,謝容宣笑着将一個潑猴子一樣的小家夥給安撫得服服帖帖的一幕畫面。
除了謝容宣,聞音還從未見過這麽溫柔包容,像是一眼就讓人不禁卸去防備的存在,那時候她覺得謝容宣簡直像是全身都在發光,這世上要當真有菩薩大概也就是這個模樣了。
想到此處,聞音忽而一怔,終于抓到了重點。
眼神。
就像是剛才給她的感覺一樣,謝容宣的眼神實在是太過柔情似水,看得人就像是躺在溫柔鄉中一般,渾身的力氣都給抽沒了,這樣的眼神,自然不該屬于一名男子,所以旁人看着,才會第一眼就認為謝容宣是一名女子。
好不容易終于找出根源來,聞音連忙将自己的判斷告知于謝老爺,謝家老爺一看之下拍腿大叫,果然如聞音所說一般。
于是聞音很快對謝容宣道:“謝公子,你看着我。”
謝容宣将他們先前的話聽了下來,旋即往聞音看去,目光依然柔和如水。
聞音搖頭道:“不行不行,你換個眼神。”
謝容宣目中露出幾分稍帶茫然的困惑,頓時從溫柔娴靜的大家閨秀變成了純然不谙世事的深閨姑娘。
“不對,不是這個眼神!”聞音連忙搖頭,口中道:“稍微鋒利一點,淩厲一點!”
謝容宣怔怔站在原地,開始認真思考起淩厲的眼神是何種樣子。
聞音覺得心中很累,她于是開口解釋道:“就是你看你讨厭的東西的樣子,讨厭得恨不能把它給剁碎了的眼神,你試試?”
這回聞音的描述形象了幾分,謝容宣很快理解了過來,然後将目光對準了聞音。
于是謝容宣從純然不谙世事的深閨女子變成了我見猶憐到讓人恨不能抱進懷裏好好安撫的柔弱女子。
聞音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問道:“……你到底看到了什麽?”
謝容宣收回了眼神,老實應道:“茄子。”
……原來謝家大少爺他還是個挑食的少爺。
這眼神自然也作不得數,聞音想了想接着道:“用謝老爺逼你穿綠裙子簪頭花時候的眼神!”
謝老爺一愣:“???”
謝容宣聞言會意,眼神再變,當即換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痛不欲生的模樣。
謝老爺:“你有那麽不情願?!”
聞音:“……”
努力了半日的功夫,她覺得讓謝家大少爺變成男人,大概是她這輩子所經歷的最大挑戰了。
最後他們依然毫無進展,三個人站在院中面面相觑,謝老爺痛苦地抱着頭道:“要不然我還是現在去找人把那只老狐貍從半路劫下來打暈送回陳州吧。”
然而謝家老爺子并沒能夠真的做到這一步,因為就在他剛說完這句話之際,外面一名家丁匆匆忙忙跑了過來,大聲道:“老爺老爺!不好了!陸老爺已經到了,現在正在外面等着呢!”
謝晤聽得這話,頓時渾身一震,面色發白,如遭雷擊。
“怎麽辦怎麽辦……”謝晤念經似地念着這段話開始在院中來回的走,卻是不敢去見那陸家老爺。
謝容宣亦是擔憂的看着自家爹,不知該從何安慰,倒是聞音想了片刻,忽而又道:“說起來,我還有一個辦法,能夠暫時将他應付過去。”
謝晤眸光驟亮,當即滿懷希望往聞音看去。
聞音微微一笑,說出了自己的主意。 。
半刻的時間過後,謝家老爺堆着滿面的笑意在大堂中迎接了遠道而來的陸家老爺陸華。
陸華與謝晤一般年紀,一般身形,就連衣着也有幾分相似,陸華踏進大堂,與謝晤對視一眼,兩人別有用心的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番之後,同時開口寒暄了起來。
“謝兄吶,欽州一別,真是好久不見了。”
“确實是好久不見,我早就想請你過來我們煙州游玩一番了。”
兩人相視一笑,随後謝晤招呼周圍的下人道:“愣着做什麽,陸老爺遠道而來還不去給他備茶?”他這般說着,回頭又朝陸華笑到:“來,陸兄坐下說。”
陸華呵呵笑了兩聲,于是在謝晤旁邊的座位坐了下來。
茶水很快就上來了,陸華喝着茶,這才長長嘆了一聲,面上露出了幾分愁緒。
謝晤不動神色挑了挑眉,慢吞吞開口問陸華道:“陸兄這是有什麽煩心事?”
陸華聽得謝晤問話,并未立即回答,只是又嘆了一聲才道:“還不是因為我家那個小子。”
“哦?”謝晤低頭喝茶,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擡頭這才又恢複了笑意道:“令公子是怎麽了?”
陸華做出一副苦悶的神色道:“那孩子前些年不是嫌待在家中太過無趣麽,後來就自己偷偷離家出走了。”
離家出走好,要是在外面不肯回來了更好。
謝晤在心裏咕哝了一句,面上卻做出關切的樣子道:“這可怎麽辦,他沒受傷吧?現在回來了麽?”
“回來了。”陸華無奈道,“可是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他那兩年是跑去跟人學劍去了,學劍就算了,偏偏還拜了天下第一神劍為師,跟着他四處漂泊,還混了個什麽雪衣名劍的名號,現在他人是回來了,不過卻帶了不小的麻煩回來。他那兩年的事情傳出去不少,好多姑娘說什麽也要來咱們家找他,我們家門都快給踏破了,成天熱鬧得不行,連個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抽空來煙州散心。”說到這裏,陸華笑了笑,朝謝晤道:“還是你們這兒好啊,清靜。”
謝晤眉毛跳了跳,沒說話。
陸華左右看了看,這才像是想起了什麽,問道:“對了,今日怎麽沒見到宣兒?從前宣兒都作女子打扮,我也是前陣子才知道原來他是男子,謝兄你也是瞞得夠緊,連我都給你瞞過去了。”他這般說着,這會兒才又拖長了聲音道:“宣兒作慣了女子打扮,不知道恢複男子身份,可還習慣?”
謝晤瞪着陸華,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只擠出笑臉道:“自然是習慣,本就是男子,有什麽好不習慣的。”
“那就好,那就好。”陸華笑到,“只是宣兒人呢?”
謝晤輕咳一聲,搖頭做出擔憂的神情道:“不巧得很,宣兒昨日感染風寒,如今正病着,實在不方便見客。”
“哦?”陸華狀似驚訝的看着謝晤。
謝晤沒有給他繼續問下去的機會,當即起身反問道:“枕奚呢,那孩子不是跟你一起來的麽?”
陸華猶豫的看着謝晤,片刻後道:“不巧得很,枕奚他來的路上水土不服,也……病了。”
“……”
堂中忽的一靜,兩個人神情同時變得古怪起來,似乎同時明白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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