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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包含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以至于聞音與謝容宣皆定了片刻才将這件事情完全給聽明白。

然後兩個人的眼神都變得極為複雜。

靜默之後,聞音終于忍不住問道:“你連你自己家都不認得了?!”

那人撓頭接着幹笑道:“在外流浪太久,難免記不清楚,不過看到我爹的時候我還是馬上認出來了。”

“……”

聞音再次陷入了不知道究竟應該從何說起的沉默。

那人指了指自己的雙腿道:“哎我也受了不少教訓了,我爹為此差點打斷我的腿,現在好不容易才好起來。”

聞音看了一眼他好端端的兩條腿,随即問道:“這就是你的煩惱?”

那人搖頭嘆道:“當然不是,這個算不得什麽事,我爹縱然生氣也不可能真的打死我。我這次被我爹逮住自然是走不了了,後來又被我爹打了一頓只能在家養傷,我爹聽說了我這些日子以來的事情之後沒有多說什麽,但是對于祁珠卻……”

“你告訴了他你與祁珠姑娘之間的關系?”就在聞音忙着在心中腹诽那個家夥的時候,只有謝容宣還一心關切着這個故事的發展。

那人随之點頭,又道:“對于我這些年的事情,我爹不怎麽愛管,也管不着,但是我爹一直以來便想要我娶大戶人家的小姐為妻,從前還險些替我給訂了一門親事,好在對方不肯答應,這門親事才沒能真正定下。”

“那家的小姐說是漂亮,但是我連見都沒見過那人,更無從說喜歡,要我娶她我是斷不能答應的。”那人蹙眉道,“我喜歡的人只有祁珠,我也只會娶祁珠。我擔心祁珠的安危,想要快點出去找到她,所以将這話個告訴了我爹,我爹卻因此大怒,與我大鬧了一場,最終仍是不肯放我出去。”

謝容宣蹙起眉頭,有些擔憂地問道:“祁珠姑娘找不到你,一定很擔心。”

“是啊,祁珠以為我被他們抓去拷打關押起來了,十分擔心,為此還……”

“還?”聞音不知那人為何說到一半卻停了下來,不過想來應該沒有發生什麽好事。

果然,那人無奈攤手道:“祁珠為了找我,還在我們家裏大鬧了一場。”

聞音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那人道:“祁珠原來喜歡玩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就在一群江湖人那裏學來了一些機關秘術,做成了一些小玩意兒。她留了字條放出話來,要我爹趕緊将我給放了,否則就叫我爹不得安寧。我爹自然是不相信,結果第二天家中就有不少人吃了瀉藥上吐下瀉,下人送給我爹的賬簿也被人給動了手腳,一支飛箭射來險些将我家的書房給燒了。”

……那位祁珠姑娘果然很能折騰。

就在聞音心中感慨之際,那人萬般委屈地道:“我爹給氣得半死,卻又抓不到祁珠出氣,所以就跑來又将我給揍了一頓。”

聞音、謝容宣:“……”兩個人努力做出了同情的表情。

“祁珠不知道我就是這家的人,聽說這家少爺回來了,還道是我爹不将我給交出來,就要把他兒子給綁架了,讓他痛不欲生。”那人說着當時的事情,面色看來至今仍是心有餘悸,苦笑着道:“我爹幾乎将整個宅子裏的人都派到了我的住處,裏三層外三層的圍着,不讓祁珠将我劫走,我就算想通知祁珠也沒有辦法,祁珠進不來就每日用各種辦法折騰我們,我每天的飯食端來,裏面總能被查出各式各樣的毒藥邪妖甚至春~藥……”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基本也就是雞飛狗跳了,聞音實在難以想象當時的情形,而若那位叫祁珠的奇女子知道了自己下毒恐吓的對象其實就是她要找的人,也不知會是何種反應。

總而言之,那人當時在家中過了最痛苦的幾個月。

聞音提着的燈被夜風所吹動,燈火已經漸漸暗淡了下來,她垂眸輕輕撥了撥燈芯,很快問道:“你煩惱的事情應該不止這個吧?”

那人所說的是幾個月前的事情,如今他能夠出現在這個地方,代表他已經恢複自由之身了。

聞音的猜測沒有一點錯誤,那人順着聞音的動作也在看那盞燈,随即他眨了眨眼才又道:“好在祁珠在我家折騰了許多時日,我爹終于忍受不了,打算帶我離家出去避避,正好當時煙州城裏一處世家出了點事,我爹想過來看看,就把我也帶出來了。我好歹前些年跟着我師父四處流浪,也學會了不少功夫,所以在跟着我爹離開家之後,我就使了些手段逃出來與祁珠會合了。”

沒想到此人的故事如此迂回複雜,聞音輕挑眉峰,繼而又道:“所以你煩惱的事情到底是?”

那人說到此處,終于忍不住長長嘆了一口氣,扶額道:“我本想繼續隐瞞祁珠我的身份,然後趁我爹還沒将我找到帶她離開,我們繼續過從前那樣的日子,不過現在看來事情似乎很難如我所願。”

“嗯?”聞音不解為何那人有此一說。

那人解釋道:“因為祁珠要我與她一道去再劫一戶人家。”

聞音似乎明白了什麽,很快問道:“那戶人家是……”

那人神情凝重卻又帶着些惆悵,随之道:“煙州謝家,我爹這次正好要去拜訪的地方,我劫了自家倒是好說,我要是在謝家做這種事情,被我爹發現了,恐怕……”

那人實在無法想下去,随即陷入了方才那般自我憂郁的情境之中。

然而他卻沒有注意到,聽到“謝家”二字之後,聞音與謝容宣的神情都有了些許微妙的變化。

兩人對視一眼,不待那人再開口,聞音就緊緊盯着那人,若有所思地問道:“你的名字……該不會叫陸枕奚吧?”

那人稍一怔忪,旋即瞪起眼朝聞音問道:“你怎麽知道?!”

聞音:“……”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她扭過頭看了看一身薄裙身形單薄惹人生憐的謝容宣,又看了看滿身狼狽破衣爛衫的陸枕奚,想到兩家的老爺費盡心思不讓兩人見面,就是怕自家的兒子被人給比了下去,然而如今她這麽一看……

這兩個人究竟誰更人才,她還真說不清。

說到這裏,謝容宣終于再次開口,低聲問道:“你們真的要去劫謝家?”

陸枕奚坐在河畔一手支着下巴,想了想道:“祁珠想去,我便陪她去,我們其實已經定好日子了,明天夜裏子時就動手。”他說到此處,面上浮現出一抹苦笑,旋即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塵,慢吞吞站了起來,朝着聞音與謝容宣二人誠懇道:“好了,我憋了這麽久,終于将這些事情給說出來了,如今舒服多了,雖不知兩位姑娘究竟是什麽人,不過還是要多謝二位。”

聞音覺得這個陸枕奚的腦子大概是少了一根筋的,他就這樣将自己的目的和身份說了出來,竟還沒準備問他們兩人的身份。

陸枕奚說完這些話就打算離開,然而還未走到兩步,便突然又想起了什麽似地,“啊”了一聲回過頭來。

聞音道是這人終于想起來要詢問他們身份了,然而那位陸家大公子卻是朝謝容宣一笑,忽而上前道:“仙子當真是絕色,我四處行走多年,還從未見過如你這般相貌出衆之女子,為了感謝仙子聽我說完這些事情,我想贈你一件東西。”

他這般說着,将手伸進懷裏,片刻後自那件破爛的衣衫裏面摸出一件東西,送到了謝容宣的手中。

“……”謝容宣盯着那東西,卻是突然沉默了下來。

聞音跟着看去,才明白為何謝容宣會是這個反應,因為那東西是一串十分精巧的珠花,那珠花聞音認得,就是之前她帶着謝容宣出去游玩,謝容宣在集市上買下的珠花。

那珠花本就是謝容宣的東西。

陸枕奚自然不知道這層因果,他擺了擺手換出了一副灑然笑意道:“這是我們今天去謝家踩點從裏面偷來的,估計值不少錢,我也不知道那是謝家什麽人的房間,裏面珠花飾物不少,我跟祁珠就順手把它們拿了些出來送人了。”他這般說着,絲毫沒有注意到謝容宣早已僵成了靈魂出竅的樣子,旋即朗聲笑到:“這串珠花是裏面最漂亮的,我覺得最襯你,就送你了,你也不必謝我了。”

謝容宣盯着手裏的珠花,眼神變得比被謝家老爺逼着穿那樣式老舊的綠裙時還要凄楚可憐。

陸枕奚看了看天色,擺手又道:“天快亮了,我也該告辭了,此時重大,只盼兩位千萬不要将我們的計劃告知旁人。”

說完這話,陸枕奚揮手一笑,運起輕身功夫縱身離開了此處。

然後當天謝容宣就将此事告知了謝老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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