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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一個好名頭。可現在……聽梁太君的意思,似乎是打算舍棄清平了?
“謝過祖母,孫女一定盡心準備。”
見孫女落落大方答應,梁太君十分高興,卻也閃過疑惑,萬氏定然不會給這丫頭教習過宮廷禮儀,不過看她自信滿滿的樣子終是讓她的顧慮少了一半,
“明日起我會派人來教習你宮中規矩,若無我的吩咐,那些勞什子活動就不用參加了。”
言罷,生怕阮酥多心,又從袖中取出一只厚厚的紅包遞給她。
“宮中耽誤不得,祖母的新年紅包也先給你了。好孩子,別讓祖母失望。”
“孫女省的。”
祖祠走水
梁太君走後,知秋左右張望許久,直到确定四下無人,才打發冬桃去外面守着,臉上又驚又喜。
“大小姐,太好了!我來京前就聽說,因為太子上個月行了冠禮,其實這次的新年宮宴便是有給太子選妃的意思,而去宮中拜見各位貴人,若是能被太後或是皇後相中,之後的一切便妥妥不會出差了。”
也是,像自己這樣的朝廷大員嫡女,最好的出路便是入宮為妃,能問鼎東宮正妃更是上上之選。不過經歷了前世種種,阮酥對嫁人已經沒了任何興趣,哪怕只是借着這段婚姻披荊斬棘達成複仇心願……
她嘆了一口氣。
“你先下去吧。”
知秋臉上閃過不解,卻也不敢違背阮酥的意思,面露疑惑地帶上了門。知秋方走,她便飛快從床底暗格中取出一身夜行衣換上,支起花窗便爬了出去。
阮酥沒有武功,不過好在對這府邸極為熟悉,加之嚴冬,外面本就沒幾個人,只盞茶功夫,她就繞過了府中的丫頭婆子并巡夜的護院家丁,止步在阮府北面的祖祠外。
這裏供奉着阮府歷代祖宗牌位,平素由兩個婆子守着,因年關将近,已是煥然一新,可饒是如此,大冷的天,守的兩個奴才也熬不過清苦,早不知跑哪裏喝酒打牌去了,偌大的祠堂,此刻可謂空無一人,不——應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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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酥放輕腳步,悄悄探到祠堂外圍,不出意料裏面的燭火并未熄滅,而莊重的祖宗牌位前面豁然兩道雪白的身子緊密交纏,正在行那茍且之事。
裏面人戰況正烈,情緒瘋狂而高漲,在長明燈的映襯下,顯出一種怪異的快感來。
——還好都來了。
她瞥了一眼,唇邊漾過一絲冷笑,悄悄移到祠堂前方的門堂。為顯對祖先的莊重,祖祠只有一扇正門,門邊各有兩間側房供奴仆居住和堆放貢品,四周便立了高牆把內裏放着牌位的祠堂圍住。換句話說,若是大門被堵,就無其餘出處。
阮酥從檐角取下一只燈籠悄悄踢翻,不一會,這堆在側房的紙糊的貢品很快便被燒到,迅速點燃了挂在四角的簾帳,只片刻功夫便把雕花木門一下子燒住,斬斷了去路。
“走水了——”
四下人群聚集來的時候,阮酥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她忙打散頭發,褪下夜行衣藏好,迅速扯開被子鑽了進去。
“大小姐,你睡下了嗎?不好了,祖祠走水了——”
“走水,怎麽回事?”
聽到裏面應答,知秋推門進來,“其他屋的人都去看了,咱們是不是也……”
“好,你快侍候我梳洗。”
等阮酥主仆才到了祖祠的時候,大火已經被撲滅,外面的門堂和兩間側房早已燒毀,幸而大門離內祠有一道距離,祠堂竟毫發無損。
而此刻,祠堂裏燭火通明,比她剛才來時更亮了一倍。
阮酥剛要走近,就被一個虎背熊腰的護衛攔住,正是阮風亭的貼身侍衛。
“大小姐,請回吧。”
阮酥一愣。“爹……相爺在裏面?”
那人也不多言,只點頭稱是。
阮酥環顧四周,裏裏外外堵滿了人,唯不見阮風亭、萬氏和那兩人,正松一口氣,忽聽外面道。
“老夫人來了。”
馮媽媽扶着梁太君,快步走到前面,見四下瘡痍,梁太君眼神莫測。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聞言,從人群中跌跌撞撞擠出一人,顫聲就撲倒在梁太君腳邊,“老夫人……”正是萬氏身邊的錢媽媽。
梁太君目中有什麽一閃而過,招呼錢媽媽起身,錢媽媽這才在她的示意下急不可耐地湊到梁太君耳邊,只幾句話功夫便讓她變了顏色。
“什麽!豈有此理!!!”
馮媽媽忙攙着她往前,見是梁太君也無人敢攔,她往前走了幾步,讓馮媽媽打發走衆人自進去不表。
渣男初現
梁太君雖免去了阮酥的一切俗務,只讓她一心學禮。然而在年夜飯前,阮酥還是自覺随衆人一起到了祖祠祭祖。
除夕前夜,相府祖祠被燒如何都不是個好兆頭。然則一夜過去,那遍天的紅幅與清理幹淨的廢墟,似已不再有昨日的痕跡。
梁太君一身吉服跪在最前面,她後面依次是阮風亭和萬氏,在後面阮琦……
他依舊富貴倜傥,一身風流,昨日的鬧劇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什麽痕跡,只是眉宇間那一抹瘟色……
阮酥心中冷笑,再看下另一方向,姨娘隊伍中阮風亭最寵的秋姨娘果然不見身影……
席間,衆人依序而坐,梁太君被媳婦和孫女們團團圍住,幾個姨娘更是拿出渾身本事讨好這梁太君。
“聽說秋姨娘鄉下的老父病重,她大早上便趕着回去了,也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回來。”
“是啊,一不小心錯過了老夫人的這麽多賞賜,到時候知道了肯定急!”
“老夫人,讓奴婢來幫您布菜吧。”
……
衆人七嘴八舌地打趣着“意外”缺席的秋姨娘,只有阮酥知道,她再也回不來了。
秋姨娘前世便與阮琦有舊,兩人不倫戀情曝光時,阮琦以一句“是她勾引我”便把一切都推得幹幹淨淨,而那個倒黴的女人便被活活打死丢入了亂葬崗;而看現下阮琦平安無事,想必和從前也無差吧。
自己今日不過借着所有人都到廳堂迎接阮琦,便偷偷在二人的房間以對方身份留書約見,本也不抱期望,不想歪打正着……
被兒子戴了一頂綠帽子,不知道當事人阮風亭作何感想?
阮酥冷眼看向男賓席,這一看險些讓她坐不住,臉色煞白地丢下竹簾。
印默寒——他,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袖下的手不禁握緊,雖只是匆匆一瞥,可那刻在靈魂深處的臉孔,她幾輩子都不會忘記。
背叛只恨,剜肉之痛……似乎也在一瞬間從骨血深處迸發出來,一絲絲蔓延到她的心口。眼前一片猩紅,阮酥低頭一看,卻見自己手上身上到處都是血,特別是大腿上一個大窟窿,潺潺往外滲着,茍延殘喘間那本不多的生命似乎也在漸漸流失……
好痛苦……好恨……好恨……
她身體晃了晃,簡直喘不過氣來。
見阮酥靜坐不動,阮絮一臉含笑走過來。她今天穿了件繡着百花的八幅美人裙,帶着全套的玉葉金枝頭面,簪頭的玉珠墜子随着她的動作輕輕晃動,霎是好看。
“大姐姐,聽說你後天要随我們一起入宮,你準備好穿戴的衣服了嗎?”
不削的眼神中夾雜着一抹複雜,她平日就争強好勝,這樣說自然是擔心自己會被眼前人蓋過風頭。
阮酥一下子清醒過來,微微一笑。
“祖母自會安排。”
阮絮不甘地朝梁太君處望了一眼,在這個性格捉摸不透的祖母面前,她可不敢多言。
再擡眼時,卻見阮酥已是朝梁太君福身告退。大過年的,不陪老人守歲自己獨自離場,哼,看老祖宗怎麽罵你。
然而梁太君卻沒有指責,反而慈愛地摸摸她的頭。
阮絮驚訝地合不上嘴巴,看祖母的态度,難道……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會被盛裝的阮酥襯得一文不名,阮絮神色莫測,胸中無名火氣。
不行,她決不能讓那個女人搶了自己的風頭!絕不!!!
紫色缭绫
打定主意,阮絮轉身便到庫房裏走了一圈,守庫房的章媽媽見她親自前來,忙不疊迎上來。
“二小姐,要什麽您差人來取便是了,怎麽還親自過來?”
阮絮一笑。
“後日進宮賀歲,我要做一套新衣裳,怕丫頭們選不好料子,所以自己來挑。”
章媽媽聽聞,忙吩咐小丫頭們搬了最好的布料出來,陪笑道。
“衣裳的事,其實老夫人早交待過了,這幾匹是今年庫裏最好的料子,就是預備着給小姐們裁春裳的,小姐先選,餘下的我再拿去清平郡主那裏。”
雖然祁清平入府後八面玲珑,頗得梁太君歡心,但到底阮絮才是阮風亭的親閨女,阮家的正牌小姐,這點眼色章媽媽自然是有的,既然來了,先示好肯定沒錯。
不料阮絮非但沒有半分高興的樣子,還勾出一絲冷笑。
“那大姐姐呢?老夫人難道沒有吩咐給大姐姐做衣裳嗎?”
章媽媽沒料到她會提起阮酥,當下也有些尴尬,見阮絮眼光銳利,只好支吾道。
“大小姐做衣裳的布料,聽說是從老夫人的私庫裏出……”
果然!
那個不吉利的白子,不過是裝神弄鬼地燒了回紙,繡了副像,竟就讓祖母對她刮目相看了,從前別說私庫,就是這公庫裏的下等料子,她也要看自己臉色才有得穿,自從祖母來了以後,好像一切就開始改變了……
阮絮銀牙咬緊,又慢慢松開,她撫過那一匹匹上好的绫羅綢緞,手指突然停在一匹紫色緞子上。
那紫緞色澤麗而不豔,絲線細密柔韌,交織得天衣無縫,水面一般光亮油滑。
“這匹緞,很是特別。”
章媽媽馬屁拍到馬腿上,正不自在,見她看上這匹緞子,立即又重打精神。
“看我這記性!怎麽把它忘了!這不是緞,是缭绫,用的是最好的蠶絲,失傳的唐代織法,大少爺從柳州專程帶回來的呢!就算老夫人的私庫裏,也難找這樣一匹,小姐拿去做衣服正好!定能蓋過滿朝貴女。”
阮絮從鼻中哼出一聲笑。
阮琦回來時備的禮物中可沒有這個,根本是他特地弄來準備讨秋姨娘歡心的吧?可惜這對露水鴛鴦不走運,那秋姨娘既然死了,這遺物倒是可以為她所用。
她偏頭吩咐自己的貼身丫鬟。
“稚兒,抱上這匹缭绫,我們走。”
進宮前一夜,阮酥服過藥,知秋正伺候梳洗,阮絮就帶着丫鬟稚兒過來了,拉着阮酥的手聊了些家常後,又說起進宮的衣裳,阮酥想起她前日的問話,便知她此來必有所圖,不動聲色一笑,讓知秋拿衣裙來給她看。
阮絮看過衣服,倒也沒什麽動作,只笑道。
“老夫人的眼光,當然是好的,這套梅花百水裙也很襯姐姐的氣質,只是……”
說着,故作欲言又止的模樣,阮酥心裏好笑,面上卻如她所願好奇道。
“妹妹有話,但說無妨。”
阮絮于是道。
“姐姐可曾見過缭绫?”
“缭绫?那不是唐時柳州最富盛名的織錦麽?工藝極其繁複,若要訂貨還需提前半年,這種有價無市的東西,我可不曾見過。”
阮絮目光一亮。
“大哥倒是私藏了一匹,被我前日去庫房選衣料時翻出來了,果然比咱們府裏的緞子都好得多,我索性偷了來做衣裳,一匹料子我也用不完,就多裁了一身,我想,那清平郡主雖是親戚,到底是外人,不如送給姐姐,明日進宮,我們姐妹都穿這個,給阮家長臉不說,還有……”
她臉色微紅,小心翼翼地看向阮酥。
“大哥若怪罪起來,也有姐姐替我分擔些,姐姐說可好?”
十幾年的冷遇虐待,此時無事獻殷勤,當然非奸即盜,她心底其實有些擔心阮酥不買賬,便把阮琦擡了出來。
阮絮怕阮酥拒絕,不等她回話,便接過稚兒手中漆盤,掀開蓋布,一件彩繡撒亮金的長尾鸾袍躺在裏頭,紫光流溢,典雅華貴至極。
“姐姐你看,這色澤,這質地……”
阮酥垂目,眼中盈盈的笑意瞬間冷了。
繞了這麽大圈子,她總算明白阮絮要做什麽了。
紫底金紋,先帝摯愛的秦太妃常穿的顏色,當年先帝曾為了她,幾次動了廢後的念頭,此人,可謂是當今頤德太後一塊心病,據聞她薨逝之後,太後還命人鞭屍一百,可見仇恨之深。
阮絮以為這種宮中秘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阮酥,是絕不會知道的,她如果穿上這身紫衣到太後面前晃一圈,必惹鳳顏震怒。
可她會嗎?前世,頤德太後在世的最後三載,是她阮酥伴其左右,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太後,又怎麽會去觸這片逆鱗。
一抹冷笑很快從她唇邊滑過,阮酥擡眼,換上滿滿的誠摯感激。
“說什麽分擔不分擔的話,難為妹妹如此有心,姐姐當然要收下,也不負這上好缭绫。”
初次交鋒
入夜,阮酥輾轉難眠,她體弱多病,此次為了進宮順利,梁太君命人給她送了許多補藥,再好的東西,用得猛了,難免體內燥熱,幾次翻身之後,阮酥心煩意亂,幹脆披了大氅下得床來,走至廳中,見那缭绫躺在月光下,紫金流溢無比刺眼,她便一把抓起,拿了剪刀,出了院子。
歲末冬寒,她靠着臘梅樹,撕拉一剪刀,将那華麗的绫衣一裁兩半,清脆的裂錦聲竟讓她十分舒坦,這些所謂骨肉血親,嘴臉令人作嘔,她卻不得不收起厭惡與之周旋,只有夜深人靜時,她才能發洩一下壓制在體內的恨意。
“缭绫缭绫何所似,四十五尺瀑布泉,織者何人衣者誰?越溪寒女漢宮姬……”
梅花樹後傳來一句飄渺嘆息,讓阮酥渾身似結了冰般,寒至骨髓,那一瞬間,她似乎又回到了被一刀刀淩遲的那些日子,痛徹心扉。
印墨寒自梅花樹後走出,清潤的眸鎖住阮酥,微微皺眉。
“這一匹缭绫,乃柳州繡娘日夜趕工所制,小姐這般踐踏,是否有些過分?”
阮酥強壓下渾身輕顫,許久,她松開手,縷縷碎絮自她掌中飄落湖中,她面無表情注視着他。
“傾注再多的心血,也不過是個工具,既然是花錢買來的,那麽無論主人是穿是剪,是愛惜是踐踏,只要高興,便算物盡其用,有什麽過分?”
一如當初對他死心塌地的自己,最終也不過是他手裏一個工具,随手可棄,擡腳可踐,至死也沒見他掉過一滴眼淚,如今他在這裏憐惜一件衣裳,豈非太可笑了。
印墨寒眸光定在阮酥唇邊咬出的血印上,心中微微詫異。這個皎若冰雪的少女,明明是初見,卻似對自己抱有恨意一般。
他出身微寒,恃才清傲,阮琦雖貴為丞相公子,卻懂得禮賢下士,因此兩人交好,他如今客居阮府做了阮風亭門生,等同于寄人籬下,自知行事以低調為好,即便散心賞景,也等到夜深人靜才出來,正是怕沖撞阮府女眷,方才他看到有女子在梅花樹下剪衣裳,本欲轉身離去,但借着月光,他看清了女子手上的衣料,心中不由一緊。
缭绫是印墨寒家鄉名産,他有個小表妹正是繡娘,為趕織這樣工藝繁複的布料,常年在燈下熬夜,小小年紀便視物不清,滿手傷痕,這般血淚換來的東西,卻被人這樣糟蹋。
原本印墨寒只當阮酥是個丫鬟,這才出聲制止,可當看清她的穿着打扮,他便知這個女子的身份非同尋常,阮府內三個小姐,他都略有耳聞,二小姐阮絮嬌美張揚,郡主清平素雅娴靜,排除這二人,那麽眼前的便只有……
她在阮府的艱難處境,他是聽說過的,但沒想到,表面無争可憐的阮酥,原來竟如此冰冷怨毒,這個女人,還是不惹為好。
印墨寒輕蹙眉心,對阮酥拱了拱手。
“是在下多言,告辭。”
阮酥注視着他離去的背影,慢慢扶住梅枝,十指猛然扣緊,柔嫩的花瓣在她掌中被碾碎。
印墨寒,還記得當初我說過的話嗎?他日我阮酥翻身之時,便是你印墨寒遭殃之日。你且好好留着這條命,終有一日,我會來取。
出乎意料
正月初二,本是諸位女眷攜夫婿回娘家拜年的日子,然京中的豪門貴胄女眷們卻不着急回去,只在卯時一刻便從各府出發,只為趕在宮門開啓之前來到宮外,畢竟進宮觐見太後可是無上的尊榮,京城官員一百八十大戶,往常能收到宮中帖子的不過五十餘戶,考慮到頤德太後年歲漸長,精力不濟,今年內務府便縮減了範圍,如今發出的帖子不過二十四張,而阮府便是其中之一。
昨日又下了一場雪,現下雪雖然停了,可氣溫依舊寒冷噬骨,加上黑黝黝的天,怎麽看怎麽不像一個出門的好日子。
雖說府中馬車鋪着厚厚的羊皮地毯,車中各處也置着大小不一的暖爐,然随着絲絲冷風從車門縫隙竄入,還是冷得朊絮牙齒直打顫。萬氏看着心疼,直把自己手中的暖爐塞到她手裏。
她慈愛地撫撫女兒的發髻,看着阮絮若牡丹花般嬌美的臉盤,溫聲道。
“我的兒定是京中最美的那朵花。”
阮絮的臉色卻沒因母親的這句贊美舒緩開來,她蹙了蹙眉,靠進萬氏懷裏,撒嬌。
“娘就知道這樣诓女兒,不說清平能不能來,光是前面車子裏的那個,怕是要把女兒比下去了!”
她聲音嬌甜,透着無限委屈。今日趕早顧不上梳洗,她便打發身邊的丫鬟去盯着阮酥,只看她有沒有乖乖地穿上自己特意請人趕工出的紫底金紋缭绫鸾袍,可惜稚兒那蠢丫頭,盯了半柱香功夫才匆忙回禀什麽阮酥大早就去老夫人那請安了,沒有撞到。
阮絮心內惦記,梳妝完後便也打算去梁太君處請安,關鍵是瞅瞅那賤蹄子到底有沒有穿上那件衣裳才能心安,偏生萬氏這個心疼女兒的一臉笑意來阻了她的路,只道今日老夫人免了大家的問安禮,一會在門廳外會面即可。
纏不過萬氏的百般呵護,阮絮只得乖乖和母親用了餐,等母女倆到了門廳處與衆人會合時,梁太君和阮酥已經一起上了馬車,她父親還狠狠瞪了她們一眼,指責萬氏這節骨眼上行動悠緩不知輕重。
當下萬氏也不樂意了,領着女兒徑自上了第二輛馬車。阮風亭無奈,只好和兒子阮琦一樣裹了雪帽上了馬。
一行人這才向皇宮奔去,眼看那巍峨高聳的宮門近在咫尺,阮絮再也忍不住,從萬氏懷中坐起迅速拉開了車門,一時間冷風呼啦一下闖了進來,饒是如此,還是看不到阮酥一絲分毫。
見愛女面有失意,萬氏心疼地把她摟入懷裏,招呼外面的丫頭合上車門湊到她耳邊輕道。
“我兒勿急,娘自有辦法。”
阮絮渾身一凜,正要細問間馬車猛然停下,如此同時阮風亭的聲音在車外響起。
“馬上就要開宮門了,你們好好準備準備。”
宮門開啓時,各府下了自家馬車便分上了宮中備下的轎辇車馬,阮府四個女眷被安排了一輛馬車,而阮風亭等其他男眷則在太和殿時便止步,轉為另一個方向去拜見嘉靖帝。
阮絮這才有機會打量阮酥,她今日打扮得也頗為明豔,一改往日在府中無依可憐的清寡相,頭戴芙蓉寶石發簪,額間一顆美人玉,耳畔流蘇金珠耳珰,唇不點含珠,眉不描自媚……從頭到腳彰顯着大家嫡女的風采和雍容,哪有平素半絲不祥病态。
只是也不知是畏冷還是故意,阮酥從始至終緊緊裹着一件長及腳踝繡着素月領口鑲着白色狐毛的紅色袍氅。如今入了馬車也依舊不卸下,到讓人看不出她裏面的風景了!
阮絮暗惱梁太君偏心給了阮酥那麽多好東西,偏生阮酥這藏着掖着,更讓阮絮百爪撓心,大抵是她的意圖太過露骨,只聞阮酥一聲輕笑,稍稍動了動腳,只随着她些微動作,那袍氅便順着她圓潤的肩膀懶懶滑下,露出了裏面嵌着金絲的橘色齊腰襦裙,只一眼便讓阮絮變了顏色。
——她竟然沒有穿!!!
這橘色襦裙雖然美,然而她敢保證自己送上的紫色缭绫絕對比它勝幾個層次。到底是阮酥察覺主動回避還是為了讨好老太君舍優就次?阮絮目光轉了轉,見阮酥一臉笑意地打量着自己,明明溫和無害的姿态,不知怎麽自己卻無端湧上一陣寒意,霎時渾身緊繃。
“絮兒?”
萬氏不明所以,還以為女兒身體不舒服,關切道,阮絮這才似回過魂來,擠出一個微笑。
“大姐姐今天真漂亮,那衣裳首飾真是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衣服飾品更美,人卻不怎麽樣。她這句酸溜溜的潛臺詞萬氏如何聽不出來,定睛一看,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小蹄子認真打扮一番确實豔壓群芳,她眼光毒,一眼就看出了這些首飾的出處,對梁太君的行為甚是不喜,卻依舊含笑誇贊。
“老夫人的首飾如今用在大小姐身上,真是甚美。”
梁太君不滿地看了她一眼,冷哼。
“若不是你這當主母的不一碗水端平,至于動我這老婆子這些過時的玩意嗎?酥兒她娘去得早,但她也是府中的嫡姑娘,若是在外面丢了身份,于阮府都沒有好處!”
萬氏連連稱是,阮絮卻臉一陣白一陣紅,她平日最好打扮,今日穿戴的都是京城貴女中最流行的花草繡樣的首飾頭面,和往常最喜明麗的裝扮比起來更多了幾分嬌俏,阮酥的打扮雖然挑不出錯,然而在貴女門一眼看去,顯然是有些過時的,對于梁太君的責問她心內有些複雜,轉念間卻也對阮酥将會在貴女中出醜充滿了期待。
趁機拉攏
車行了盞茶功夫便停下,在宮侍的引領下,各府中的女眷依次下車進了殿門。
紅牆白雪,宮燈粉梅,均在銀裝素裹映襯下一片熱鬧,霎是好看!饒是進宮的女眷們都來自京城大戶,可仍有很多人目中閃過驚豔,特別是那些未出閣的年輕小姐們。然而顧忌儀态身份,卻也不好彰顯,生生壓下。
阮酥往周遭一看,不外乎都是前世一些熟面孔,這些女子或嬌或豔,天真爛漫若梅枕上初綻的花苞,可卻都讓人不能省心的,特別是——
前頭一個着緋色宮裝,頭戴鳳凰展翅釵的女子在路邊駐足,顯然在等什麽人,見梁太君走近,她屈膝福了一福,就老夫人扶她的功夫,随即攙上老夫人的手,硬是擠走了阮絮的位置,惹得阮絮不快卻也不好說什麽,正是郡主清平。
“清平,你的嬸娘呢?”
淮陽王祁琮夫妻過世後,淮陽王府由祁琮同父異母的兄弟祁跡承了爵位。這祁跡是清平祖父的平妻所出,按身份并不比祁琮低,因長幼有序與爵位失之交臂,現下子,祁跡一家執掌淮陽王府,倒搞得清平這正經淮陽王府出的郡主身份尴尬起來,好端端的家,搞半天竟變成了寄人籬下。也正因此,太後與梁太君才對她頗為關照。
不過見清平好端端地站在這裏,梁太君目光和緩了不少。還算祁跡夫婦有良心,若這節骨眼上委屈了清平,或困住她不來,她一定找機會去和太後說說。
清平聞言,垂了垂眸子,卻答非所問。
“清平特意在此等老夫人呢,夫人卻一上來就問嬸娘……”
聲音中半是撒嬌,半是愁怨,梁太君自然會意,祁跡夫婦的女兒剛滿十三歲,也是到了可以許配人家的年紀,他們為自己的女兒多多打算似乎也說得過去。
她嘆了一口氣,拍拍清平的手。
“出宮後你直接和咱們一起回阮府吧,我去和你嬸娘說。”
清平喜不自禁,連連道謝,這情景落在梁太君眼中又是一陣愛憐,對阮酥、阮絮道。
“如今你們三人便都是骨肉相連的姐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以後的路定要友愛互助,共同進退。”
三人乖巧稱是,梁太君臉上這才浮起笑意。
一行人入了宮,廳內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皇後端坐正廳上首,皇貴妃、四妃等依次按品階左右排開,獨不見太後。隔着紗帳,阮酥等幾人依次見禮後便退到自家席位上,
見阮酥面上不見異色,阮絮只當她第一次出席這樣的場合吓傻了,有意顯擺道。
“先在這裏觐見皇後娘娘、貴妃娘娘等諸位娘娘,咱們再等太後傳見。”
不過太後可不是誰家都召見的!阮酥心中冷笑,只微微點了點頭便一笑而過,偏生清平也不甘落後,她向阮酥靠了靠,輕道。
“估摸一會皇後娘娘便會放我們出去玩,阿酥你是第一次進宮吧?我知道哪裏景致好,一會我帶你去!”
她目光純淨,一雙美麗的大眼如小鹿般天真無邪,若不是死過一次,誰能料到美人皮下竟藏着那樣一只嗜血厲鬼?!
看着近在咫尺的索命仇人,阮酥強壓下一掌推開她的沖動,含笑回應。
“那就有勞清平郡主了!”
意外發病
果然不出她所料,只吃過一輪茶點,穆皇後便打發身邊的房嬷嬷并幾個得力的丫鬟招呼各府的小姐去梅林中賞玩。
“拘着這些小姑娘陪我們幾個說話也怪無聊的,出去玩吧。”
有些坐不住的姑娘聽聞顯然一喜,卻任誰也不敢做第一個出席的,就連生性活潑的阮絮也坐着不動。畢竟太子行了冠禮,這一舉一動便都關系到今後的命運,她們可都不想在皇後面前留下不莊重矜持的印象。
直到皇後再三催促,衆人才從席上站起,直走到離宮殿百米處,姑娘們才稍稍放松起來,而有相熟的,才找交好的三兩結伴而行。
清平身份尊貴,又是個長袖善舞的,她身邊圍的少女最多,而她也大方,拉着阮酥、阮絮一一向衆人介紹。
阮絮不喜見她大出風頭,更瞧不上她對誰都一副親切的形容,在她看來,那些官家不如自己的,不結交也罷。
“大家又不是不知道我,你介紹給大姐姐認識就行了!”
說完她已徑自走向一着嫩黃色馬面裙上繡滿彩色蝶的少女身邊,這正是阮風亭的死對頭右丞相的白展的次女白蕊,抛開兩個父親之間的不對盤,兩個姑娘竟然成了手帕交,不過這也僅限于表象,這女孩子柔柔弱弱恰似一株蘭草,暗地裏也是個狠角色,然而想到前世白蕊凄惶的下場,阮酥垂眸,阮絮看着沒腦子,心機陰沉不下清平,自己可要暗暗提防。
這樣想着,阮酥再沒有和其他貴女消磨時間的興致。她此番前來本就是想榜上頤德太後這尊大佛,好讓複仇心願盡快實現!
再者其他人雖沒見過阮酥,不過托萬氏的福,她不吉的“白子”身份可謂家喻戶曉,見衆人探究而含蓄的眼神,阮酥幹脆繞開衆人,自己向前走了幾步,獨自看着滿樹花紅。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想起前世随伺頤德太後的那幾年,她每年冬天也最喜在此處梅林中散步。前生舊夢,往事如塵,這些花兒開得依舊如前世一樣無知無畏絢燦奪目,倒是她這個局中人……
她有些感慨地伸手撫向梅枝,卻在動作的霎那,一股鑽心的疼痛從腹部襲來,直讓她眼前一晃便軟軟地癱在地上……
這個動靜可謂不小。
離得最近的清平忙奔過來,她本見阮酥被衆人排擠,正想主動走近攻心為上,畢竟寄居阮府,多個助力也是極好的。現在看她突然倒地,便是順水推舟把她從地上扶起。
“阿酥,你怎麽了?”
見狀,其他衆女也圍了上來,耳畔的嘈雜讓阮酥漸漸回了神,她顫了顫睫毛,這才找到目中的焦距。
見清平一臉擔憂地看着自己,阮酥只覺得胃中更為不适,正想掙紮着起身,奈何身上卻沒有半點力氣,而皇後旁邊的嬷嬷和丫鬟們也聞訊趕來。
“是阮府中的大姑娘嗎?還不去報告皇後娘娘,你們兩個,快去找一只步辇,送姑娘去休息。另外把今日當值的太醫請來。”
房嬷嬷不愧是宮中的老人,很快便做了決定。眼見一切有了頭緒,衆人這才松了一口氣。雖不知是犯了什麽病症,然而見這姑娘強忍病痛的摸樣,房嬷嬷起了恻隐之心。她蹲下@身子,解下自己的袍子給阮酥墊在身下。這距離一近,見阮酥生得雪膚花貌,而性子沉穩尤勝其他人,只道可惜。
阮絮呆呆地看着,她和阮酥本不親近,見她倒下本能地就沒有動作,同時也暗自欣喜,料想母親萬氏的早有準備便是此吧?然而見房嬷嬷的異常舉動,不由目光一凝。
表面是皇後安排她們幾個服侍各府小姐,然而實際上這房嬷嬷等都是穆皇後安排在這裏的眼線,各府小姐的一舉一動稍後定然會禀到她面前去。想她自己的親姐病倒不管不問,反而外府的清平郡主各種上心,阮絮頓感不妙。
于是也一個箭步沖到前面,再擡眼時已是雙肩顫抖,淚水漣漣。
“大姐姐,你怎麽了?難不成又犯病了?”
阮酥頓感不妙,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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