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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力氣的抽失讓她無法阻止阮絮擡起自己垂在一側的手,只見阮絮抖着手無意撈起她的衣袖,下一秒卻驚地啊一聲大叫。
衆人聞聲一看,只見那白嫩嫩的皮膚上似乎有什麽冒起,以入目可及的速度便生出了一層淺淺的冰晶,瞬間便包裹了她的手臂,被陽光一照更襯地晃眼的白。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白子?
在場的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阮絮見她們面色各異,目中閃過一絲得色,然而很快卻被悲傷籠罩,她一把抱住阮酥,淚水橫流。
“可憐的大姐姐,肯定很疼吧,絮兒不怕傳染,你冷的話便抱緊我。”
此言一出,清平郡主立時松開了手,而房嬷嬷也變了顏色,更別說那些未出閣的小姐們,吓得直往後退了好幾步。
阮酥也頗為吃驚,不似前生滿頭銀發,此生的胎毒“白子”竟是此等源法。
不過說來也怪,雖然身上起了一層冰晶,她卻沒有感受到多冷,只是喉頭幹啞,渾身還是沒有半分力氣。
清平見阮絮抱着阮酥一副姐妹情深的動情場面,聯想到兩人往昔關系,瞬間也回過味來。她複又上前扶起阮酥。
“怎麽可能會傳染,阿酥不過得了一種罕見的寒症罷了!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比起阮酥的一驚一乍,她這樣落落大方,不卑不亢,雖說明顯是為了幫阮酥遮掩,卻不由讓人心生好感。
所謂一步錯,步步錯。
一瞬間,阮酥只覺得自己似乎完了,這種為人刀俎的滋味讓她幾欲發瘋!
而且——她至死也不想成就清平的美名!
不甘,真的好不甘啊!!!
李代桃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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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什麽事?”
比酒還要綿醇的聲音入耳動心,讓人渾身一酥,似磁石般引得衆人齊齊轉頭。
來人明明是個男子,卻美豔無雙,偏生還長了張男子少有的瓜子臉,嵌上那對張揚妩媚的桃花眼,好似畫中狐仙托生,将繡着麒麟的紫色官袍,都襯出了幾分妖冶來。
在場的閨秀本就極少出門,見了這般絕色男子,不由都呼吸急促,面頰滾燙,或恍然失神,或垂頭絞衣。
房嬷嬷面色一變,躬身肅容。
“回禀九卿大人,是阮丞相家的大小姐,寒症犯了,老奴已讓人去擡步攆了。”
聽到房嬷嬷稱其為九卿,少女們泛着紅暈的臉頰瞬間轉白。
當朝曾出過一件謀逆大案,當今皇帝幾乎死于刺殺,驚魂普定之餘,便聽信了身邊年輕的秉筆內侍之言,設立皇城司,直屬天子,專門監察官吏臣民,無論官階高低,一旦有異動,皇城司無需經過大理寺,便能逮捕用刑,故而天下人無不聞風喪膽。
而那名進言的秉筆內侍玄洛,便執掌了皇城司,官封九卿,持玉節仗,手中捏着官員們的生死,代天子行令,權勢熏天,于是背地裏趨炎附勢的小人都悄悄喚他九千歲。
如此酷吏,就算外表再美,也是人人近而遠之,何況,他還是個閹人,所以這懼怕當中,又多了一分鄙夷。
玄洛移步上前,垂目掃過已經暈厥的阮酥,嘴角挑起一絲笑,蔥白的指尖摩挲着下巴。
“寒症?有意思……”
他偏頭吩咐身後兩名繡衣使。
“颉英,皓芳,把她帶到長春宮,找人看看。”
房嬷嬷愣了,雖說玄洛和他手下這兩名繡衣使都是閹人,沒什麽男女授受之說,可到底是皇城司的人,把一個大家閨秀随意帶走,到底有些不妥。
可她畢竟不敢說什麽,她身邊那群看到玄洛都有些發顫的小姐們更加不敢作聲,就眼睜睜看着阮酥被抱走。
目送玄洛遠去的背影,阮絮這才展開香扇,掩去唇邊一絲諷笑。
小賤人!這是天要收你!就算你不穿那紫色缭绫,也注定不能拜見太後了,并且還沾染上了皇城司,看你還能如何賣乖!
阮絮輕嗤一聲,悄悄從人群中退了出去,清平郡主見狀,看了看被帶走的阮酥,略作猶豫,也跟着她往回走去。
彼時梁太君一行已從花廳出來,見二女先後回轉,獨沒有阮酥的身影,急忙拉住阮絮問。
“你大姐呢?怎麽沒有一起回來?”
阮絮吸了吸鼻子,擺出一幅傷心模樣。
“方才我們一同在禦花園裏玩耍,不知怎的,大姐的寒症就犯了,當下不省人事,被人帶去就醫了,所以絮兒正要來回老夫人呢!“
“什麽?寒症?可要緊麽?”
梁太君皺起眉頭,她雖知道阮酥身體不好,但卻從未聽說她有什麽寒症。
萬氏見狀,連忙解釋。
“老夫人不知道,這病罕見得很,大夫說是娘胎裏帶來的,雖于性命無虞,但犯病之時,渾身皮膚凝雪結霜,整個人蒼白如紙,所以才叫白子……”
阮絮連聲幫腔。
“是啊是啊!看上去就像長了一身白毛,可怕人了,是不是,清平?”
被阮酥點名,一直默不作聲的清平這才半垂了眸。
“什麽樣子,我倒沒看真切,只不過,阿酥這樣的狀況,還是早些送她回府的好,請醫用藥也方便些。”
她何嘗不知道阮絮刻意隐去皇城司的用意,無非是希望阮酥在那九千歲手上最好能出點什麽事,這阮絮心腸歹毒,卻沒多少腦子,自己先給梁太君提個醒,萬一東窗事發,也和她沒有幹系。
梁太君眉頭皺得更深了,方才在花廳時,太後命人前來,點名要召見阮家女眷,無疑是那幅上貢的繡像起了作用,梁太君正打算趁着太後歡喜,讓阮酥借此嶄露頭角,誰知會發生這樣的事,而現在的阮酥,即便能堅持前去,這一副晦氣的白子尊容,卻是去觸太後黴頭了。
可是……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下次又不知要等到何時了。
梁太君咬了咬牙,目光落在阮絮身上。
好在阮家不止有一個女兒!
打定主意,梁太君環顧四周,沉聲吩咐。
“你們聽仔細了,現在随我到鳳儀宮請安,如果太後問起那幅繡像,都說是絮兒繡的,一定不能提起酥兒的名字!”
人皮屏風
随着體溫回升,阮酥漸漸轉醒過來,她發現自己躺在一間富麗堂皇的宮室內,衣裙已被褪去,只着薄薄一層中衣,被身上融化了的冰晶打濕,緊貼着皮膚。
前方立着一架屏風,有人持筆站在屏風後,慢條斯理描繪着屏風上那未完成的寫意山水。
意識到那高挑修長的身形是個男子,阮酥渾身血液上湧,又羞又憤,幾乎是瞬間翻身坐了起來。
兩世為人,除了印墨寒,還從來沒有別的男人見過她衣衫不整的模樣。
“不想死的話,就別亂動,銀針斷在體內,可是很難挑出來的。”
悅耳的聲音帶着一絲慵懶,那道修長身影随即自屏風後悠然踱出,他打量自己的作品半晌,偏頭對阮酥道。
“這副屏風如何?”
經男子提示,阮酥才發現自己身上幾處穴位都插着銀針,若是亂動造成血脈逆流可不是鬧着玩的,死過一回的人,總是對性命格外珍惜。
她于是重新躺了回去,眼中的羞憤漸漸平息,換上一絲複雜神色。
“畫是好畫,只是這塊皮子有些瑕疵,紋理也還欠幾分細膩,我說得可對?九卿大人……”
玄洛微愣,随即目中透出有趣之色。
在皇城司的無數酷刑實踐中,玄洛發現,在人皮上繪畫比紙張更加傳神,所以養成了這收集人皮的嗜好,這少女名為養在深閨,目光卻如此毒辣,不僅一眼看出那幾經打磨的屏風乃是皮子制成,還透過這個猜到了他的身份,倒是非常聰明。
關鍵是,她并不怕他。
有趣。
玄洛走到床邊,修長的手指伸向阮酥,讓她心跳一滞,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玄洛本人,即便知道對方是閹伶之身,可由于那張臉實在太過媚惑,難免讓人緊張,何況,眼前這人,還是前世她名義上的夫君……
然而玄洛卻只是快速地将她身上的銀針拔出,放入床頭一個匣子內,做完這一切後,他的手指再次落在阮酥手臂上,輕輕摩挲着她細膩雪白的肌膚,微帶嘆息。
“你的身體很美,适合做一幅刺青……”
阮酥背上頓時起了一層寒粒。她幾乎忘了前世印默寒的話“他不過是看上你背後這身好皮子,想要收藏一幅絕豔的刺青罷了。”
這一刻,阮酥清楚地意識到,玄洛很危險,重生之後,她也曾考慮過是否也要除掉玄洛,可是目前,他暫時還是獅子,而她是綿羊,她并不想成為他的目标。
她不動聲色地收回手,順便拉過身後的衣裳穿好,起身對玄洛微微一笑。
“阮酥幼時曾被人用滾水燙傷,因此背後至今還留有疤痕,自然入不了九卿大人的眼了……”
“是嗎?真可惜。”
玄洛眼角微彎,顯然不相信阮酥的托詞,但也沒有揭穿的打算。
“那麽阮大小姐,今後你可要留心些了,畢竟這寒毒比滾水棘手得多,下次若再被人算計,可能就不是紮幾針這麽簡單了。”
幾乎是瞬間,阮酥的瞳孔便收縮了起來。
“你是說,我這症狀是被人下了毒?”
這怎麽可能!為了提防阮府裏的人,她一向非常小心,入口的東西從來要用銀針驗過,應該沒有問題。
玄洛似笑非笑。
“寒症自然并非人為,可正因你體質異于常人,所以要誘發此病,只需一點冰屑香即可,我言盡于此,阮大小姐應該能明白吧?”
此言一出,阮酥猛然驚醒,冰屑香……阮絮袖子上的香味清冷入骨,自己似乎就是在聞了那股味道後才……而且後來阮絮抱住她的時候,情況果然更嚴重了。
原來缭绫不過是幌子,這後招才是真正致命的!
阮酥垂眸咬牙。
阮絮心歹,卻沒有多少頭腦,替她謀劃的,是萬氏。
她擡起頭,目光晦暗難測。
“多謝九卿大人提點,這個恩德阮酥記下了,來日定當報答。”
半斤八兩
梁太君帶着衆人拜見頤德太後歸來時,阮酥已經在馬車前等候了。見了她,不由都吃了一驚,梁太君連忙吩咐人将她扶上馬車,還關切地替她遞上手爐。
“我正要命人去找你呢!好孩子,好些了嗎?怎麽好好的,就犯了舊病?”
阮酥乖巧地垂着頭,溫聲道。
“不礙事的,并不是什麽大病,躺一躺就沒事了,讓老夫人擔心,是酥兒不好。”
見她毫發無損地回來了,清平生怕她把兩人放任她被皇城司帶走的事說出來,于是搶在阮絮前面握住了阮酥的手。
“剛才我悄悄托房嬷嬷找你去了,她說見你已經往城牆這邊來了,我才放心了。”
阮酥心中冷笑,你這一套,上輩子的我或許還能相信,如今卻只覺可笑了。
如果說清平還繼續僞裝着親善角色,阮絮那邊卻是已經控制不住內心的得意,假惺惺地責備道。
“大姐姐,你真該好好調養身子了,太後召見這麽關鍵的時候,你說倒下就倒下了,讓人一點準備都沒有,若不是老夫人有主意,讓我替你去回話,那咱們家這一趟可不白來了?”
本來讓阮絮冒名頂替了阮酥這事,梁太君就有些心虛,不願再提,哪知阮絮這丫頭得了便宜還賣乖,明着譏諷阮酥,這讓梁太君十分厭惡,她不由瞪了阮絮一眼,萬氏見狀,連忙往阮絮腰間掐了一把,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得意忘形了。
梁太君咳了一聲,語重心長地撫着阮酥的背。
“酥兒,今個兒這事,你也別怨祖母,實在也是你沒福,那種時候,我若不将絮兒推出去,我們阮府哪裏能夠拔得頭籌?你也知道,如今太子妃這個位置,多少名門閨秀都在盯着。
如今太後已經對絮兒留了心,又命她繡一幅觀音,若繡不好,這之前的辛苦就都前功盡棄了,唉……祖母知道你委屈,可是咱們都是一家人,絮兒若能博得宮中歡喜,你自然也跟着榮耀。”
阮酥的心漸如暖樹遇雪,冰封霜凍了。
原以為,梁太君是阮府唯一真心疼愛自己的人,但她還是太天真了,所謂的青睐有加,不過是因為她具有争奪太子妃之位的潛質,可以給阮家帶來利益罷了,梁太君最看中的,還是阮家的榮耀,至于由誰來争取,其實都沒有差別。因此為了阮家的榮耀,她阮酥是可以作為阮絮向上爬的踏腳石,随時被犧牲掉的。
明白了這一點之後,阮酥在心裏冷笑三聲,十分順從地對梁太君點了點頭。
“老夫人放心,孫女知道分寸,只要能幫到阮家,莫說一幅繡像,就是十幅,酥兒也會竭力完成。”
權衡利弊
聞言,阮絮心裏一陣七上八下。
她怎麽忘了,自己還有用得着這賤丫頭的時候?!只怪剛才一時得意忘形,別那人到時候不上心,豈不害了自己?
“大姐姐,你可要用心繡啊,若是惹太後不高興了,咱們一家人都……”
她話還未說完,梁太君臉色已是冷了下來,萬氏見狀不好,一把把她扯到身後,放軟聲音對阮酥關切道。
“酥兒,你妹妹也是着急,你身體不好,先多休息幾日,等回府後養好身子再繡不遲。”
阮酥心中冷笑,面上卻依舊淡淡的。
“多謝母親關心,酥兒自有分寸。”
“好了,回府吧!”
梁太君由清平扶着也上了阮酥呆着的那輛車,面色一瞬陰沉,觐見太後的好心情霎時少了一半。她現在越發看不慣萬氏的做派,身為正室夫人,苛待其他嫡女;若非阮風亭僅有的一子二女中兩人均是出自于她……梁太君眼睛微眯,目中變幻莫測。
梁太君沒有食言,把清平領回了府;而回到阮府後,阮酥果然一心一意開始繡觀音像。
梁太君多少有些愧疚,去宮中請了太醫專門給阮酥看脈;萬氏裏裏外外也給她送了不少東西,明顯的讨好意味:除去慣常的衣裳飾物外,還有不少珍貴的補品,阮酥也不拒絕,只吩咐知秋好好收着。 知秋見阮酥熬得面色憔悴,更為她替阮絮做嫁衣裳的行為感到不值,在宮中大小姐意外發病錯過太後觐見的事府中人已知曉,雖不知其中內情,卻也不忿自家主子就這樣完了。
“大小姐,前些日子夫人給二小姐和清平郡主都請了女夫子一起授課,要不咱們去求求老夫人……”
“我不想去。”
阮酥頭也沒有擡,專心描繪着手中的花樣。這觀音像縱橫雖只有一尺來長,然而等完工最少也要大半年的光景。前世這個時候萬氏也給阮絮她們請了女夫子,只為在太子選妃上一鳴驚人,而她那時候因纏綿病榻,頗為自卑,清平偶來探視她,順帶給她捎帶不值錢的小玩意都被她專門放在匣子中珍藏……
阮酥執起朱筆。
“如今我患病的消息已傳遍京城,別說太子,便是一般的人家都會忌憚,這授課不沾染也罷。”
知秋咬唇,道理她都懂,富貴人家講究多,任誰也不會尋一個身患異病的主母。然而……她看着燈下阮酥無可挑剔的側顏,心內不甘。
“可是小姐……”
“好了,知秋。”似乎想到了什麽,阮酥放下朱筆,拔下頭上的發簪,漫不經心挑着燭芯。
“知秋,你雖是祖母指到我身邊的,不過現下……我也不想耽誤你的前程,若是你有別的打算,我去和祖母說,別的不提,這事我還是能做主的!”
燈火噼啪打了一個火花,恰在這時,阮酥擡起了眸子,那雙眼睛生得那樣好看,目光卻深邃如井,似乎只一眼便看到了靈魂深處。
知秋不由打了一個顫,撲通一下跪在地上。
“奴婢哪兒也不想去,只想伺候小姐。”
短短幾年,她從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頭成為梁太君身邊得力的大丫鬟,不僅知道如何恰當好處地讨好主子,自然更知道投靠那顆大樹能得到蔭庇。初到阮府,阮酥給她的印象不過是一個不得寵的小姐,雖然為人大方,對下人也和善,但是也僅此而已,暗地裏知秋不是沒給自己留了後路。可是随着時間推移,她發現自己是越來越看不懂大小姐,無論是莫名的燒紙人,還是意外的獻繡,更主要的便是獲得梁太君的青睐……
老夫人可不是一個心慈手軟之人,哪怕那人是她嫡親的孫女。
知秋很快做了決定,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一字一句重道。
“小姐千萬不要趕我走,奴婢誓死跟随小姐!”
比起初拜阮酥時候的應承,這句話說得情深意重,阮酥自然也聽出了其中的不同,她親自把知秋從地上扶起。
“好了,我知道了。你放心,只要我阮酥有活着的一日,便不會虧待于你!”
聽她許下承諾,知秋歡喜,然見阮酥面色如常,不由心中一跳。
“小姐……”
“好了,你先下去吧,晚上不用守着了。”知秋猶豫了一秒,卻聽阮酥淡淡吩咐。“明日無為寺祈福讓冬桃也準備準備。”
知秋腳步一滞,卻也沒說什麽。
入寺求緣
隔日,天還未明,阮府大廳已是一片熱鬧。
梁太君、阮風亭夫婦、阮酥、阮絮、清平郡主、阮琦,甚至是阮風亭其中幾個得寵姨娘也到了。見人來齊,各人依次上了馬車。見阮酥和清平很自然地上了梁太君的馬車侍奉,阮絮也唯恐落後,硬是擠上了梁太君的馬車,還好車廂寬敞,梁太君看孫女們孝順,面色也難得地露出一絲慈緩顏色。
無為寺建在京郊,離皇城也有十多裏路,是遠近聞名的大寺。在本朝中,更因有一位淡出紅塵的王爺在此出家為名,成為祁氏皇族禮佛之處。也因如此,京中的官宦大戶們也重手筆向寺裏捐香油錢,使其風頭更甚。
因是梁太君回京的第一年,阮風亭不敢怠慢,月前就讓人向寺裏捐了大筆銀兩,安排好時日便攜家眷前來。
一直到午後,阮家的車馬才來到寺院山門之外,已有兩個小沙彌等候多時。不等阮琦打賞,他們已經伶俐地把引領車馬到一早備好的廂房。
這是一座三進的院子,阮家這次來廟裏連奴仆一共三十多人,萬氏麻利地分配廂房,阮風亭和阮琦兩個男眷安排在二進門的房中,最裏頭的廂房則安排了梁太君并幾個姑娘,而她自己和其他幾個姨娘則在二進門中反方向各自挑了廂房住了下來,離阮風亭的卧房足足隔了百餘米,顯然不想給姨娘和阮風亭獨處的機會,不過畢竟是佛門淨地,梁太君聽過她的回禀,贊許點頭。
沐浴更衣完畢後,阮酥等人便陪梁太君去各個廟中進香,一個時辰後,幾人在寶殿中盤腿坐定,主持沉德大師親自給幾位女眷講起了佛經。
“諸法因緣生,亦從因緣滅,我佛大沙門,常作如是說。”
聞言,梁太君眉頭一皺,無意中掃了一眼旁邊幾個姑娘,阮酥和清平乖巧地垂目坐在一邊;而阮絮活潑好動,顯然早就坐不住,梁太君望過來的時候她正左右交換了下盤麻的腳,一下被祖母抓了個正着。
阮絮臉色一變,連忙垂目坐下,卻聽梁太君吩咐。
“你們先出去吧,不要走太遠。”
見幾人走遠,梁太君這才斂住神色。
“大師的意思是讓阮家不要太執着?”
這次來的最主要的目的自然還是為太子妃位而來,畢竟無為寺和皇家淵源頗深,梁太君還想讓幾個孫女多多露面,若是能獲得沉德大師青睐,屆時大師在皇家面前美言一二倒也方便。
沉德大師目光平靜。
“梁太君,世間萬物,自有緣起緣滅,緣分緣散。”
梁太君猶在回味,突然有小沙彌來禀有客來訪,見沉德大師目光微動,梁太君也不好多留,由馮媽媽攙着走到門外。
“你速去打探寺裏除了咱家還有什麽人。”
再說阮絮等幾個先行出來,各姑娘的丫鬟便迎了上來,遞手爐送披風什麽的。阮絮瞥見朊酥身邊破天荒的跟了兩個丫鬟,心頭一刺。
“她可就是大姐姐上次親自挑的丫鬟,倒是第一次見大姐姐帶出來。”
她向來張揚慣了,現在見一向不待見的長姐也和自己一般随侍兩個婢女,不由有些不痛快,雖然在府中她随伺的除了四個大丫頭外還有二等丫鬟四個并三個婆子嬷嬷均是其他小姐不能比的,但是她向來習慣了處處壓人一頭,現在眼見自己和清平甚至阮酥都一般無二,不由不高興。
被阮絮點名,冬桃卻一點反應也沒有,阮絮不由更為氣甚。
“抱琴,給我掌嘴這個不懂事的丫頭!”
眼見抱琴撩起衣袖走來,冬桃也不閃不躲,清平不解地看了阮酥一眼,卻見抱琴正要動手,已被阮酥擋在前面。
“我的丫頭再不懂事,也不勞妹妹動手。況且,這裏不是阮府,也請妹妹認清形勢!”
認清形勢?
阮絮簡直不可置信,這個府裏向來不吭聲的丫頭居然……居然教訓自己?
“怎麽着,我堂堂嫡小姐教訓個目無主子的奴才還有錯了?”
阮絮聲音有些高,“清平,你覺得呢?”
清平暗暗叫苦,她完全不想牽扯到這件事上,阮絮她不想得罪,但也不代表着就會和這個沒腦子的二小姐一起對付阮酥。
“這個……我覺得……”她正斟酌着語言,擡頭間忽然眼前一亮。
“那邊有人來了!”
阮絮果然收斂了神色,她可不想在外人面前丢臉,可待看清來人,目中得意一閃而過,而清平面色一變,想要脫身已經來不及。原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阮絮的手帕交右丞相白展的次女白蕊。
黃雀在後
甫一見面,白蕊已經掩不住的親昵。
“阿絮,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你!”
好不容易來個幫手,阮絮當然不會放過。
“是啊,可惜……”
“可惜什麽?”
白蕊眨着眼睛,這才發現對面還站着兩個少女,不就是白子阮酥和郡主清平。她不由往後退了一步,臉上嫌惡一覽無遺。
見她如此反應,阮絮心中高興。
“阿蕊,我家姐姐今日可沒有犯病,你怎麽怕成這樣?”
白蕊臉色一凜,她再笨也看出了阮家姐妹的不和,于是順理成章道。
“雖然……不過白子始終……阿絮,雖說她是你的姐姐,你也得保持些距離,莫觸到黴頭。”
聽她說得這麽不客氣,阮絮心中得意,清平則皺了皺眉。
只聽阮絮道。
“你別這樣說,她好歹是我的姐姐!”
“阿絮你還不知道吧,她那日被九卿大人帶走,皇城裏都傳遍了,我們還以為你家會把她送給……畢竟和外男獨處了那麽長時間,但凡有臉面的人家都……不知道的還以為阮家的姑娘個個都這樣呢!”
白蕊雖然和阮絮關系不一般,但都是養尊處優長大的驕橫小姐,私下裏常常暗暗較勁。表面上是為阮絮打抱不平,實際上卻也是把阮家不動聲色貶了個幹淨。
聞言,阮絮果然怒氣更甚。
聽她說得越發不像話,清平終于忍不住出聲呵斥。
“白小姐,九卿大人可是你一個未出閨閣女子能妄議的?”
阮絮沒料到清平這時候會出手。
“阿蕊說的不都是事實,再說,那一日若非大姐姐突然犯病,怎麽會招惹上九卿大人,我們一家人的臉面都被她丢盡了,你若再這樣包庇她,清平你也讨不到好!”
清平見她越發沒腦子地大嚷,只覺得不可理喻。阮絮怎麽就不懂,自己當着外人诋毀嫡姐,也不怕傳出去毀了閨譽。不過,她可不想提醒她,畢竟作為太子妃炙手人選,阮絮自己把自己前程毀了,她可是樂見其成!
“阿酥,我們走!”
于是她拉起阮酥的手,不失時機地向她示好。
眼見兩人走遠,阮絮跺跺腳,和白蕊相攜而去。殊不知她們走後,從雪樹後繞出一主一仆,為首的男子生得芝蘭玉樹,頭戴白玉冠,身穿白色蟒袍,腰纏金玉帶,懶懶地披着一件紫狐大氅。
“那就是玄洛當日帶走的女子?”
“屬下只知其是阮家長女,至于形貌卻也……”
“有意思。”
男子摩挲着腰側懸挂的紫玉麒麟玉佩。
“下去查查她的底細。”
“主子?”
羅虎奇異,那女子雖然生得比旁人打眼些,但是性格太綿軟,被人如此折辱居然一言不發,按主子平素對女子的形容,卻不是那膚淺的以貌取人之人啊?
“你懂什麽?”
男子唇角微勾。雖然隔得極遠,但他目力極好,阮酥雖然無所動作,可他卻捕捉到她一閃而過的神情,只瞬間便攫住了他的神經。
那是一種對獵物志在必得的厮殺眼神,吞噬血骨在所不惜,身為同類,如何能不察覺?!
“有趣,實在有趣。”
出手管教
梁太君回到小院,見清平和阮酥早已回了,卻不見阮絮。
“絮兒呢?”
清平原以為阮酥會向梁太君告狀,畢竟左右丞相不和已是顯然事實,如今太子選妃又正微妙,這時候若是知道女兒和右相女眷交好,定然會大怒。
“孫女和清平回來時妹妹獨自往另一邊走了,估摸着四下逛了吧。”
清平奇怪地看了阮酥一眼,畢竟當時争執那麽多婆子丫鬟看着,阮酥只字不提總有種欲蓋彌彰的味道。但看她低眉順眼的乖巧模樣,清平眸中異色更甚,不由多看了她幾眼。
“如今在寺裏祈福的除了我們家,還有右相白家,你們兩個都是懂事的,見着絮兒可要多加提點,不能丢了阮家的氣度。”
兩人稱是,阮酥心中卻不由一跳。
怎麽沒有太子?
記得前世這個時候,太子便是在寺中偶遇獨自賞花的清平,于是一眼瞧中了她,一度使其成為炙手可熱的太子妃人選。可是清平表現得極其冷淡,以至前世自己與阮家決斷聯合印墨寒扶持五皇子時,還曾詢問過她的打算。
畢竟,前世阮酥認清平為世間唯一知己,若是她對太子有些許情感,她都将為她考量!
而且……後面五皇子祁澈之所以娶了清平,阮酥隐隐覺得也和太子有關!
生而不平,祁澈喜歡和太子有關的一切東西,搶了他的位置,自然也要收了他的女人!
兩人依次服侍梁太君用飯,飯畢丫鬟們才把碗盞收下,忽聽門外一陣嬌笑由遠及近,梁太君眉頭一皺。
“可是絮兒回來了,叫她過來見我。”
馮媽媽得了令,忙去前門攔阮絮。阮絮正回憶着和白蕊方才的聊天,得知阮酥在外面的名聲已經這樣難聽,不由心情大好,殊不知這些或真或假的言語也是白蕊挑揀着講給自己的,兩個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只是白蕊更善察言觀色罷了。
見梁太君有請,阮絮這才收斂顏色,哪知才走到屋門口,便聽梁太君重重一拍。
“儀态不端,如何才能成為太子妃?都是你母親把你縱的!”
屋裏人下了一跳,阮絮更是莫名其妙,她擡眼見朊酥兩人一左一右站在梁太君後,當即以為是白日争執一事被推到了祖母面前,不由狠狠瞪了阮酥一眼,委屈搶白。
“祖母,這可不能怪我,我也不知大姐姐現在的名聲這麽難聽,別人說,孫女也不好阻止啊……”
見朊酥豁然變了顏色,阮絮暗喜。梁太君一愣,馮媽媽意識到不對,把丫頭們全部趕了出去,自己親自合上門守在外面,梁太君這才浮初怒容。
“酥兒!”
她本是因聽到阮絮失了規矩的笑聲心生不悅,又因她無故缺席,想起沉德大師的話,一時煩躁,不想……似乎她錯過了什麽事?
“酥兒,你說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阮酥雙肩攢動,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一副寂寥無依的可憐姿态。
“祖母……”
梁太君心不由有些軟,她大概也能猜到是怎麽回事,畢竟當日九卿玄洛那麽高調地帶走阮酥,事後她得知也是大為震驚,可說白了這也是一件醜事,而另一方面九卿大人也不是他們能得罪的,再者,還需要阮酥給太後繡觀音像,不能再這節骨眼上影響了她,于是阮家人幹脆隐忍壓下,只字不提,沒想到……
梁太君的眸光一瞬嚴厲,她看了一臉無所謂的阮絮一眼,暗道她實在太不争氣。
“清平。和老祖宗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
清平知道躲不過,當下權衡便道。
“是我們遇到了白府的二小姐,見到阿酥她出言不遜,我們也沒和她争執,就先回來了!”
這時候沒有把阮絮供出來,她也有了試探之心。畢竟,如此形勢阮酥到底是韬晦藏拙還是隐忍無争,一會大抵便知曉。
梁太君點點頭,這才把目光轉向阮酥。
“酥兒,可是這樣?”
阮酥只是默默垂淚。
梁太君見問不出什麽,目光凜冽。
“馮媽媽。”
守在門外的馮媽媽聽到傳喚連忙進屋。
“你去問問白天随各姑娘出門的丫鬟發生了什麽事,一會來禀。”
阮絮沒料到梁太君會這樣較真,不過她的丫鬟肯定不會出賣自己,而阮酥的兩個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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