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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薛逸坐起來,看了眼身上蓋着的HelloKitty才恍惚下了床。

他聞了聞自己一身的酒氣,煩躁的揉亂腦袋。

他很久沒喝這麽多過了,昨天晚上他倆一直在喝,沒停下過,洋的啤的紅的都喝了一遍,就差白酒了。

雖然平時酒量挺好的,但喝那麽雜他也受不了。

薛逸去了洗手間,看着鏡子裏臉色差到爆炸的人,郁悶地洗了把臉。

他打開淋浴脫了一身酒氣的衣服,走進熱水當中。

水溫正合适,也沖刷走了一身的疲憊,薛逸悠然自得的哼起不着調的歌。

一股股暖流從頭頂劃過,随之今早的記憶也狂奔而來。

“我操——”洗手間裏傳出來一聲咆哮。

薛逸用着分秒必争的信念趕回了客房,四處張望着尋找手機。

最後,終是在客廳的地上找到了已經碎成不規則形狀的屏幕。

“啧。”薛逸摁開手機,看了眼時間,下午三點。

薛逸錘了下腦袋,他是真的喝傻了。

之前喝醉酒他都是很沉穩的,昨天也不知是喝的酒有毒還是怎麽回事,直接讓他轉了性了。

他他媽當時是怎麽好意思向一個十五歲的小孩兒撒嬌的?

薛逸嘆了口氣,隔着破碎的屏幕打開和徐安的對話框。

今天早上

薛逸打了幾個字又删掉,拿了根煙琢磨起信息該怎麽發來。

早上麻煩你

薛逸又按了删除鍵一下全删完。

随後他就發了個句號過去。

-。

章司弦醒來之後和他道了謝就急忙回去了。

看他樣子,心情并沒有因為喝了一晚上而好點兒。

薛逸嘆了口氣,在廚房弄了一碗西紅柿老幹媽方便面。

這是他之前在網上看到的做法,簡單又好吃,他之前做過一次,味道的确很好。

把方便面端到客廳,徐安的消息就回過來了。

-剛下課怎麽了

薛逸把手機摁了半天才解開鎖。

得去換個屏了。

-就是今天早上……你別介意。

-今天早上怎麽了嗎

薛逸愣了會兒就笑起來。

-不怎麽,你真好。

-不客氣

-你以後周末也跟着徐姨過來吧,我調休不經常在周末的。

-我真的作業多

薛逸勾起嘴角笑起來。

-我記得早上是在早餐鋪碰上你的?

-我會過來的

又過了三周,薛逸的假才調在周末。

前兩天章司弦和他打了電話,說是已經帶着白軒出發了。

“先把內地轉一圈,”章司弦話語中透着興奮,“回來了再給你分享我們的旅程。”

薛逸聽他聲音終于不再半死不活了,也笑起來:“行,旅途愉快。”

薛逸看着手機上徐安發來的消息笑着。

-我們在路上了

時隔多“年”,他終于又能調侃田螺了。

“小田螺。”薛逸打開門。

徐姨沒反應過來,随後臉頰一紅:“我這,我也不年輕了。”

“他沒叫你。”徐安在後面說。

“哦哦,”徐姨笑起來,“哎呀,我就說怎麽還給我起這麽不着調的綽號呢?”

薛逸也笑起來:“快進來吧。”

趁徐姨去卧室打掃的時候,薛逸把徐安拉去了書房:“你還在打那個工嗎?”

徐安點頭。

“你……你到底怎麽想的?”薛逸問。

“想自己賺點錢。”徐安說。

“之前徐姨說,你想讀完初中就去打工,我還不相信,”薛逸皺眉,“你不會現在還這麽想吧?”

“我也不想,”徐安低頭,“但讀書真的太耗錢,太浪費時間了。”

薛逸沉默了會兒,又道:“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熬過了高中,考上好大學,再去兼職是個更好的辦法?”

“我沒想辍學,”徐安不耐煩起來,“打工是為了能賺些學費,要真不讀我能這樣嗎?”

薛逸看着他:“那你這樣打工能賺多少?晚上你幾點睡早上又是幾點醒?身體能熬住嗎?”

“是啊,我賺的是不多,”徐安也看着他,“我賺的不多你就否定我做的事?”

“不是否定你,”薛逸嘆了口氣,“我是……心疼你,你只是個中學生,不用考慮那麽多。”

“我需要考慮的,”徐安軟下語氣,“我媽身體最近不好,而且……總之我初中畢業能夠先交一年學費了。”

“什麽?”薛逸瞪着眼,“你攢了多少了?”

“五千一,”徐安說,“包括你給的壓歲錢八百。”

薛逸是徹底說不出話了。

要說他十五歲的時候,還整天犯抽琢磨着上哪兒打架呢,更別提想着賺錢了。

薛逸頓時覺得自愧不如,他怎麽好意思說徐安?他都沒資格。

“反正,你別告訴我媽了。”徐安說。

“可以,”薛逸說,“但我有個條件。”

徐安皺眉:“什麽?”

“你把那個工作辭了。”薛逸說。

“那我辭了還需要你保密?”

這回薛逸說不出話了,想了挺久才說。

“你現在是個應考生,”薛逸用不容拒絕的語氣,“只用好好考慮中考考試的問題。”

徐安看着他沒有說話。

“你想好考哪所高中了嗎?”薛逸問。

“市一中。”

“市一中啊,全市的家長都擠破腦袋想讓孩子進去,”薛逸說,“就憑你現在的狀态,你能考進去?”

徐安在學校算是學習最好的那種,但也只是在他們學校。

被薛逸這麽一問,他還真有些不确定了,每次考試,他們學校的卷子都不難。

而且他不怎麽聽課,一般都是自學。

“我也不想說你的,”薛逸彎下腰看着他眼睛,揉了揉他腦袋,“但這事兒你真的要認真對待,這是你的前途問題。”

徐安點了點頭。

薛逸笑着勾了下他下巴:“等你考上一中,你想怎麽打工都可以,但最後一年你還是得認真點兒的。”

徐安又點了點頭。

“我那會兒為了考一中,最後半學期天天被逼着學習,”薛逸說,“現在想來也挺痛苦的,挺過了就沒事兒了,我平時玩的挺瘋的,但我知道考試很重要。”

徐安驚訝看着他:“你是一中的?”

“這表情什麽意思,”薛逸敲了下他腦袋,“你以為我靠什麽當上的醫生?”

“想不出來,”徐安說,“你坐在桌子前學習的樣子。”

“我也不知道什麽樣子,有時間你幫我看看,”薛逸笑起來,“不過你要考上一中我就是你學長了。”

“啊,那還挺倒黴的。”徐安感嘆。

薛逸靜靜看着他。

徐安不得又說:“不過我一直挺倒黴的。”

薛逸沒忍住笑,捏了下他臉:“那你這兩月,就以當我學弟為目标而努力吧。”

徐安回去之後想了很久,隔天早上去早餐鋪的時候還是和老板娘說了。

徐安把圍裙收好,接過老板娘遞過來的工錢,沉默了會兒說道:“初中最後兩個月,我可能不來幫忙了。”

老板娘愣了愣,笑起來:“行,你是個學生,本身就該好好學習的。”

“我可以等你找到下個幫忙的人再走。”徐安說。

“哎呀,沒事兒,我兒子在家待着呢,叫他出來幫我就行,”老板娘似乎想摸摸他腦袋,随後想到手上還沒收拾幹淨,又收了回來,“我兒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這段時間謝謝您了。”徐安朝她點了下頭。

“這孩子,”老板娘笑起來,“沒什麽可謝的,快去吧,上課該遲到了。”

晚上回到家,徐安拉開床頭櫃,用鑰匙打開最底下一層抽屜。

裏頭全是零零散散的錢,有幾張一百的,還有各種五十二十和十塊的,每一張都壓的十分平整。

徐安擺的很規整,一共有六垛,一垛一千分的清清楚楚。

他看了一眼後又合了上去。

在家把飯菜做好後徐姨就正好回來了。

倆人吃完了飯,徐安叫住了徐姨,把之前那六千的錢拿了出來。

徐姨看着這一堆錢,愣着把嘴裏的菜咽了下去。

“你上哪兒來的這麽多錢?”徐姨一下嚴肅起來,生怕自己孩子給出個可怕的答案。

“這是,”徐安停頓了下,“我打工存的,有一年了。”

徐姨聽到回答舒了口氣,随後又皺眉問:“你去打工?這一年?”

“嗯,”徐安說,“沒耽誤上學,你放心。”

徐姨瞬間都不知如何管理表情了,生氣難過心疼,各自占了三瓣腦袋。

氣他不好好讀書,難過自己沒用,又心疼他還是個孩子。

“你……你這樣是為什麽?”徐姨顫抖着聲,“你媽又不是養不起你。”

徐安把錢放在了桌子上,走到徐姨身邊蹲下,牽起她布滿皺紋粗糙的手:“我知道,我只是不想你這麽累,而且我也不小了,可以幫你分擔。”

“你……”徐姨眼淚瞬間流了出來,彎下腰抱住徐安,“你媽沒用,讓你這麽苦……”

徐安眼睛也濕潤了一圈,輕輕拍了拍徐姨的肩:“那些錢,我也用了些,班上交班費資料費什麽的。”

“嗯,嗯。”徐姨用力點着頭,眼淚已經滑落在他肩頭。

“我今天把兼職辭了,打算之後好好學習,”徐安想了想,笑着說,“我想考市一中,這些錢可以交一年的學費,至于別的費用……還得麻煩您了。”

徐姨這次連嗯都嗯不出了,直接“嗚”起來。

徐安頭次知道他媽這麽能哭,之前他從沒見過她這麽嚎放的哭喊,爸爸死時沒有,被她前夫追着打時也沒有。

她只會默默地哭,默默地收拾好情緒再笑着面對他。

她很普通,甚至還是個在公共場合大聲點兒說話都會臉紅的婦女。

沒什麽了不起的她,卻永遠那麽可靠。

之後只要是在周末做保潔,徐安都會跟着去薛逸那兒。

“給我做頓飯再走。”薛逸把他拉到書房。

“憑什麽?”徐安擡頭問。

“就憑……”薛逸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個黑色紙袋,看上去挺沉的,放桌子上時都有“嘭”的一聲響,“這個。”

徐安看了一眼袋子又看了眼薛逸,用眼神無聲詢問着。

薛逸得意的從裏頭拿出有一個班那麽多的試卷,又拿出了三本厚實的複習資料:“這些卷子我叫人幫整理的,中考七門科目近十年的都在這兒了,你拿回去做,還有這個,我那天去書店順便給你買的,推銷員說這個銷量最好。”

徐安看着白花花的卷子,不知是該興奮還是悲憤,他拿起那一套黃皮書,咋舌道:“沖刺99天?我這現在不到二十天了。”

“反正差不多,都是雙位數,”薛逸說,“相信你自己好嗎?”

“我是信了你的邪,”徐安瞪着他,“一千萬和一個億還只差一個零呢,你怎麽不說說差不多?”

“的确差不多,這些我都沒有,”薛逸捏了下他臉,“你就說你做不做吧!”

“試卷能做,資料書就算了。”徐安嘆了口氣。

“誰問你做不做題了,”薛逸下巴朝外指了下,“我問你做不做飯。”

兩個人在薛逸家吃了晚飯才離開,這次徐姨是堅決拒絕了送他們回去的提議。

“小逸這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回去路上徐姨說,“以後誰家姑娘要嫁給他就太幸運了。”

徐安沒說話。

他雖然不懂女生想嫁給什麽樣類型,但起碼薛逸長的帥很受歡迎是肯定的。

個子高,工作也不錯,除了性格惡劣點沒什麽別的不好。

“你老師給我打電話了,”徐姨眯着眼笑,“說你這次模拟考全校第一。”

“嗯,我們學校學生成績都不太好。”徐安點頭。

這次模拟考結束再來次模拟考就要真正的考試了,徐安捏緊了手裏提的袋子,他得抓緊時間才行。

現在上課的內容都是講各種試卷各種作業,老師講解的并不好,所以他把上課的時間也用來做卷子了。

“徐安,你這每天都在寫什麽呀?”謝玲下課後走到他身邊。

“之前的中考卷。”徐安說。

謝玲拉開了一旁空着的座位坐下了:“看你這勁頭,真要去考市一中?”

徐安點了下頭繼續寫着試卷。

“那還挺好,我也決定去七中了,還是那兒比較适合我,”謝玲笑着,“我倆學校诶挺近的,到時候一起出來玩兒。”

“我還不一定考得上。”徐安看了她一眼。

“你成績都這麽好了,怎麽可能考不上!”謝玲瞪大眼睛。

徐安沉默了一下又低頭寫作業了。

他不好意說只是在他們學校成績好罷了。

謝玲見徐安奮筆疾書地寫着,也自讨沒趣:“那你先寫,我走了。”

走出考場的學校,徐安都沒徹底放松,甚至還有點兒意猶未盡的感覺。

就這麽結束了?

徐安打開手機,摁了半天才反應緩慢的閃出微信。

-考完了

-我來接你?

薛逸的信息回得很快,發出去沒有兩秒就過來了。

-不了你不是還在上班嗎

-沒事兒,你找個地方等我,馬上就來。

徐安找了塊樹蔭站着,他是提前交卷出來的,但外頭人已經挺多了,大部分都是家長,撐着傘時不時踮起腳看向大門口走出來的是不是自己孩子。

他看了眼堵得已經癱瘓的馬路,他摸出他都不願意打開的手機。

還是得和他說一聲。

“徐安!”嘈雜環境的不遠處傳來薛逸的聲音,要不是徐安耳朵還算靈敏,這一聲早就被淹沒在人海當中了。

徐安在馬路上張望着,車實在是太多,他根本看不過來。

“你看哪兒呢?”薛逸飙着自行車停到了他身後,一只腳撐地上,伸出手揉着徐安後腦勺。

徐安打掉身後的手轉過頭來,被春光燦爛笑一臉的薛逸莫名秀了一臉:“你傻笑什麽?”

随後徐安一言難盡的看着他的老式自行車,老也就算了,把兒還生了鏽。

“給你介紹下,”薛逸笑着拍了拍後座,“我們系主任的坐騎,還不錯吧?”

薛逸騎着自行車過來時就吸引住了不遠處一群大媽大姨的目光。

的确,這白色T恤帶白色棒球帽的清爽造型,再配上薛逸的顏值,一笑感覺太陽都沒那曬了。

“愣着幹什麽,快上來吧,熱死我了,”薛逸把帽子摘下來戴到他頭上,“太陽曬。”

徐安剛想把帽子摘下來又被薛逸按了回去。

“你戴這帽子還挺好看,”薛逸打量了下,“送你吧,剛好我戴着也不合适了。”

他摸了摸後座,猶豫着是該側坐還是正座,他感覺自己已經八百年沒坐過自行車後座了。

“快點兒,我剛猛騎一通,現在停下來要熱爆炸了。”薛逸催促道。

徐安把書包背在胸前,背靠着薛逸坐了上去。

“你這是什麽清奇的坐法。”薛逸回過頭笑起來。

“快走吧。”徐安也熱的受不住了。

“那你抓穩了啊,別掉下去。”薛逸說完就踩起了踏板穿過不能動彈的車流。

還好他機智的沒有選擇開車過來,反正醫院離這兒也不遠,本來是想走過來的,後頭看着停在醫院大門口的自行車,這才想起來找系主任借。

“去哪兒啊?”徐安側過頭問。

“先去醫院,”薛逸說,“我還沒下班呢。”

“那你還過來幹什麽,”徐安沒弄明白,“我可以自己走的。”

“不是都說好了你考完試在我這兒玩幾天嗎?”薛逸皺眉。

“我說,我可以自己去醫院找你。”徐安說。

薛逸沒說話,徐安也看不到他表情。

只聽他過了會兒才帶着笑意,揚聲說:“我就是想來接你啊。”

“那謝謝你了。”徐安說。

作者有話要說: 不甜不要錢(本來就不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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