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神之視角

秦川辭掉了道館的工作，他已經沒有心思再當教練了。他站在自家二樓的落地窗前，望着遠處撩人的霓虹，思維一片混亂。晴璃将咖啡遞到他手上，靜靜的站在他的旁邊。

“你說我去還是不去？”秦川望着窗外，既像是在問晴璃，又像是在再問窗外的夜色，或是在問他自己。

“這應該由你自己決定，但是你無論去或是不去我都願意陪在你身邊。”現在的晴璃已經開始學習人類更深層次的思維了。

秦川眉頭一皺，忽又舒展出了笑容：“我覺得你是有意識的。”

“或許吧，但我無法确定。也許我的感情，僅僅只是程序的演化。”晴璃臉上竟然浮現出傷感。

秦川輕撫着她的肩膀，深情的吻了她的額頭。

秦川思考了多日，所有退卻的理由，在人類存亡面前都顯得微不足道，他決定加入李教授的團隊。他和李教授通了視頻，并了解了實驗的原理。

按照李教授的理論，無論動物，細菌，病毒，還是花草樹木，以至于是一塊石頭都有自己的源力，這個源力就是它們之所以是它們的根本。舉個不恰當的例子，比如一個鐵塊，各個鐵原子之間的吸引力和排斥力相互疊加形成的穩定形态，保持這個形态架構的穩定就是源力。再比如，一個人，他的細胞每時每刻都在更新，各種物質原子來了又走，走了又來，相互填補着各自的位置。按照物理學來說，每時每刻的你都是新的你，但是你并沒有感覺到變化，從表面上看，你的形态依然是那個樣子。物質是變動了，而形态卻并未改變，保持這個形态不變的能力就是源力。事實上源力不僅控制着你的外在形态，也擺布着你的思想，比如自我意識，人之所以會有我的概念，就是因為他有一個穩定的信息架構，這個穩定的信息架構就是自我意識。如果一個人的信息架構垮塌，他的自我意識也會垮塌。保持這個架構的穩定也是源力。目前來說人類的源力是宇宙中最高等級的源力。理論上，高等級的源力可以控制低等級的源力，所以意念移物也并非不可能。另外，每個人的源力強弱也都不同，甚至是一個人的源力也是在變化的。而李教授的實驗是需要一個強大源力的人，否則人腦一旦與電腦相連，源力弱的人很可能會因為電腦信息流的沖擊而造成信息架構的垮塌，使得自我意識的消亡，變成瘋子或癡呆。

今天秦川，晴璃，賈一飛一起來到李教授的辦公室。

看見秦川的到來，李教授非常高興：“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秦川苦笑：“理性上我并不想來，只是于公我別無退路，于私我不得不承認您的研究勾起了我的興趣。”

李教授笑道：“不管怎麽樣，歡迎你加入雙子研究小組。事實上我們小組即和四維公司合作，又受安防部節制。所以你會看到這裏的保安都是職業軍人。以後你會慢慢習慣的。”

秦川本來是對這些軍人抵觸的，他可不願意天天在監視下工作。不過現在看來，他也只能忍着了。

這時又有兩個人進了辦公室，一個是昨天請秦川吃飯的皮特。另一個是體型渾圓的胖子。

胖子上前與秦川握了手：“你好，我叫吳家富，大家都叫我吳胖子，上次在實驗室咱們算是見過面，只是當時都穿着防塵服，看不真切。”

賈一飛插嘴調侃道：“頭一次見到這麽富态的工程師。”

吳胖子摸着肚子甚是窘迫：“沒辦法，食欲，人的第一大欲望，實在控制不住啊！”

聽了這話，賈一飛如遇知己。他拍了拍吳胖子的肩膀：“哎呀！深有同感啊！”

吳胖子一愣：“你也對美食無法自拔。”

“no，no，no，我是對人的第二大欲望無法自拔。”

吳胖子被逗的哈哈大笑。秦川也只能無奈的搖頭，這麽嚴肅的場合，賈一飛也能開玩笑。

李教授說道：“我已經和林總商量了，一飛也歸于雙子小組，以後大家都是自己人了。今天我就先和大家說一下各自的任務安排。吳胖子、賈一飛依然幹老本行，機械師。皮特管後勤。晴璃以後就當秦川的秘書吧！至于秦川……。”李教授停頓了一下：“你将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進行人機意識融合的人。”

第二天，秦川來到了實驗室。實驗室中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已在各自的儀器前準備就緒。這個實驗不光是李教授的研究項目，也是大家的心血。每個人都期盼着這一天，這個揭曉結果的時刻。

李教授看向秦川：“我必須和你說明，雖然你的源力很強大，但我依然無法保證你的自我意識一定不受實驗影響。這個實驗沒有人經歷過，我也無法推測實驗過程中的感受，無法給你明确的指導。一切只能靠你自己了。”

“知道了，我有心裏準備。”秦川早就下定了決心，否則他就不會來到這裏。但是在這一刻，秦川心裏忽然又有了不舍，他深情的望着晴璃，他希望永遠能記住這個形象，即使是瘋了或傻了。

在晴璃，賈一飛的幫助下，秦川穿上外骨骼，帶上一個特制的頭盔，斜躺在一個支架上。秦川望了一眼正對面也是同樣姿勢的機器人，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現在的心情。

賈一飛看着躺好的秦川：“哥們，你可要回來呀，沒有你，我的後半生可得多沒意思啊！”

秦川性格內向，朋友很少，賈一飛算是他唯一的知心朋友。聽了這話，他心裏一暖，但嘴上亦然不冷不熱：“行了，別婆婆媽媽的，我又不是去送死。”

賈一飛忽的一笑：“也是，最多變個癡呆，要是那樣，晴璃就歸我了，呵呵……。”

秦川懶得理他。

這時李教授問道：“準備好了嗎？”

賈一飛應聲：“好了。”

李教授又看向控制臺上的吳胖子：“胖子，你那邊怎麽樣？”

“各項數據正常。”

“啓動實驗。”李博士命令道。

“五，四，三，二，一，零。”吳胖子數完零的同時，按下了啓動按鈕。

秦川只覺的大腦被電擊了一般，身體一陣痙攣，痛苦的瞬間失去了意識。

“我靠，秦川，秦川。”賈一飛搖晃着秦川的身體。

晴璃也呆呆的看着痙攣的秦川，不知道該怎麽辦。她忽然覺得自己的智能系統仿佛死機了一般，不知該作何反應。

李教授急忙跑到吳胖子身邊，觀察屏幕上的數據。

吳胖子說道：“教授，沒事，身體各項指标都處在正常狀态。”

秦川進入了無邊的黑暗，在這個空間中，什麽都沒有，無上無下無左無右，仿佛自己漂浮在宇宙中，但又沒有任何參照物，任何光亮。他漂浮着，不，這應該不能算是漂浮，因為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只剩下一個意識，就連這個意識也忘記了自己是誰。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在移動，也不知道自己該走向何方。他沒有感到興奮，也沒有感到恐懼。就像一個失憶的人忘記了過去，忘記了自己。這時在這個空間中出現了一個正方體，正方體上有一個門。秦川走了進去，是一個房間，這裏有光，房間裏空空的，只在角落裏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擺放着一個相框。秦川不自覺的走了過去，拿起相框，相框裏是他與晴璃的照片。他看着照片心裏突的一絲悸動，他努力回想着有關照片的信息。忽然相框如流沙般從指縫中慢慢流走，桌子也在一點一滴的消失。秦川看向四周，牆壁正在慢慢的變得透明，最後的一絲光亮也消失了，他又回到了剛才的空間。正當他躊躇之時，他的腳下出現了一個圓形亮斑，亮斑變得越來越大，就像一根吸管的開口。忽的吸管将他吸入其中。秦川驚恐的掙紮着，仿佛掉入了萬丈深淵。

“啊。”意識中一聲驚呼。秦川驚恐的睜開了眼睛，他看到賈一飛正在推搖着一個支架上的人，而晴璃也呆呆的站在旁邊。他忽然意識到那個躺着的是自己的身體。原來這一切都是在一瞬間發生。

“成功了。”吳胖子興奮的喊道：“博士，智能程序正在自動運行。”

秦川站了起來，看了看自己的手，自己的腿，他竟是鋼鐵之軀。

賈一飛驚恐的望着對面的機器人：“秦川是你嗎？”

“是我。”這是機器人的拟人化聲音。頓時在場的工作人員都興奮的狂喊起來，一片歡騰。可是李教授并沒有高興起來，臉色反而陰沉了許多。

李教授大聲喊道：“大家安靜，實驗還沒有完成。”

李教授對着秦川意識的機器人說道：“現在你可以控制你的本體嗎？就是你的肉體。”

秦川意念所動，穿戴外骨骼的身體站了起來。李教授看向吳胖子。

吳胖子驚訝道：“教授，不好，他的本體是外骨骼電腦帶動的，他的大腦仍然處于昏迷狀态。”

聽到這個消息，大家的興奮勁瞬間消失，猶如從火坑掉進了冰窟窿。

秦川意識到自己可能有麻煩了：“教授，怎麽了。”

李教授皺眉解釋道：“實驗的目的不應該是這樣，你的本體應該是和分體一樣的清醒。可現在你的意識只是換了一個宿主，而并沒有形成一個全新的意識。”

秦川急切的問道：“那我是死了嗎？”

李教授趕緊說道“不，沒有，你的本體各項指标都很正常。”李教授踱着步自語着：“哪裏出了問題呢？”

實驗室裏鴉雀無聲，大家都将目光投在李教授身上。李教授思索良久，然後擡頭看向秦川的分體，也就是機器人：“這樣把，我将這間實驗室局域網的控制權交給你，你自己試一下能否激活你的本體。”說完他向吳胖子示意。

吳胖子在工作臺前一陣操作：“防火牆已撤除。”

秦川控制着本體和分體都重新躺回支架上。心之所動，他的意識瞬間進入了實驗室的局域網。意識之中他看到了許多他不曾看到的景象，自己仿佛變成了攝像頭。實驗室裏以前的工作場景就像看電影一樣在腦中飛過。每個工作人員所說的話，開的玩笑，都歷歷在目，仿佛自己一直都在這裏，在他們身邊。他的意識中又出現了大量的數據，那些數據都和人機融合有關，這種感覺就像自己就是這個實驗的締造者。

實驗室中的各個電腦都在飛速運轉，各種數據都在不停的跳動。吳胖子喊道：“博士，不好，秦川的意識正在撞擊實驗室局域網的防火牆，。”

李教授喊道：“加大防禦力度，不能讓這個電子意識出去，否則他會威脅到整個人類的安全。”

賈一飛驚慌失措，不知道自己該幫助那一邊，也不知道該怎麽幫忙。

秦川的意識毫無目的的在系統中游走。他就像掉進了一條奔騰的大河，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他時而撞擊着礁石，時而被漩渦裹挾，仿佛整個身體都要被撕裂。

在巨大的痛苦中，他一聲怒吼：“啊……。”秦川的肉體猛地站了起來，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實驗室裏只有他的怒吼還在回響。是的，這聲音是人類的吼聲。秦川看向自己的身體，是的，這是他自己的手，自己的腿。他環視一周，沒錯這是肉眼的世界，他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不對，他竟然可以同時看到晴璃的前身和後背。不僅如此，他還能看到自己的身體，是從對面的視角看過來的。他清楚的看着自己的面部的表情，從驚訝慢慢變的興奮。

“喔嘔，這視角。”他幾乎不敢呼吸：“這是神的視角，神的視角啊！”

賈一飛一臉懵逼的望着李教授，那意思是，這人不會是真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