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十
一行人自黃昏行到深夜,直到看不清路了才停下步子。四周沒有村莊,反正失了镖銀,镖隊已然一無所有,因此也不怕人來劫,就在荒野之中簡單地紮下營來。說是紮營,實則不過是生起火堆,燒些吃食,并沒有人有興致好好地搭建帳篷。有些镖師累極了,顧不上吃東西,便倒頭在地,一瞬間就睡着了。
南方和吳凡似是已然被人忘記,囚車被遠遠地丢在一邊,并沒有人來送吃的和喝的。
南方也不是頭一次餓肚子,倒是見吳凡細皮嫩肉、嬌身慣養的模樣,不禁問道:“你餓不餓?”
吳凡搖頭,反問道:“你餓了?”
南方道:“還好,還撐得住。”頓了頓,又不禁喃喃低語,“就是有點渴,不過也還……”話未說完,忽聽吳凡大聲叫道:
“有沒有水?”
南方吓了一跳,心想:怎麽江湖上的人都這麽不知死活!急忙伸手制止。
吳凡卻不在意,放大了聲音又叫了一遍:“給點水喝!”
他的叫聲引來兩名镖師,一人沖他們怒吼道:“大半夜的鬼叫什麽!”
吳凡面色平靜,清清冷冷地對他說道:“給點水喝。”
那兩人對視一眼,南方分明看到了他們眼中的不懷好意,忙道:“不了不了,兩位大哥勞煩了,沒事了。”
那兩人卻并不見氣消,來到囚車之前伸手重重一掌打在木籠上,震得車身晃得一晃,一人道:“是誰要喝水?”
南方正說:“沒有人……”一旁只聽吳凡開口道:“我要。”
镖師獰笑道:“好,爺就給你水喝!”言罷,二人打開囚籠将吳凡拖了出去。南方想要阻止,卻哪裏阻止得了,被人輕輕一推便推到了牆邊。吳凡面色鎮定,甚至沒有半點反抗,安安靜靜地讓二人拖下了囚車,拽進附近的林子裏。
南方本以為他如此平靜,定然是在周圍埋伏了同伴,哪知不多時,便從林子裏傳來謾罵和毆打的聲音。黑夜之中,南方越聽越是心驚,瞪大了一雙眼睛動彈不得。家鄉瘟疫那年官兵清村時的驚恐已然封存許久,這時卻伴着這兇蠻的呼喝又顯現眼前。南方身子微顫,蜷成一團,心中頭一回悔恨自己當初沒有求師父教自己武功,也恨自己沒有好好将師父的毒術學好,不然如今只需點一支香,哪容得這些人如此狠戾。
半個時辰後,那二人将吳凡重新丢回囚車,兩張臉上都一掃灰霾,顯得精神煥發。再觀吳凡,白袍之上卻是一身的血污,那張原本驚為天人的臉也滿是瘀傷,除了一雙眼睛依舊明亮外,瞧不出一絲先前的容貌。更讓南方難以忍受的是他身上泛着的尿騷味。她不敢再往下想象,急匆匆地湊上前去摸他的四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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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吳凡清泉似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這算是在非禮我嗎?”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南方不知為何,心中竟然升起一陣怒火,“叫你別叫了你非得叫,這回好了吧,可舒坦了吧?那幫畜生下手這般重,我瞧瞧你又斷了哪裏沒有!”說完,猛地想起他的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搶過手來一看,只見十根指頭上的短枝倒是好好的,一點兒也不見折損,不由得大感意外。
吳凡淡淡說道:“我一直護着呢,你包的地方一點也沒傷到。”
南方聽了不禁心酸,又是心痛又是氣惱,埋怨道:“你剛才為何非要去惹他們!”
吳凡平靜答道:“我不過是要一點水喝。”
“他們先前那樣對你,怎麽可能給你!”
“不要又怎麽知道。”
南方不禁氣絕,怒道:“現在知道啦!滿意了?”
“嗯。”
“你這人真是……”頓了半晌,實在是無言以對,南方只好搖頭,“怪人!”
哪知吳凡卻道:“你也是怪人。”
“幹嘛!”
吳凡伸出手似乎是想碰她的臉,手臂遞到一半忽然皺了皺了眉,似是牽動了傷口,又立刻垂了下去,道:“好好的,哭什麽?”
南方一愣,伸出手在自己的臉上一抹,竟真的抹下濕漉漉的一把淚水。不知是适才想起家鄉,還是擔心吳凡被打,竟然流淚了都不自知。
吳凡微微側着頭,安靜地端詳着她的臉。南方頓時便有些窘迫,迅速擦幹了淚痕,道:“你才是怪人!”
吳凡看着她,唇角清淺地一勾,靜靜說道:“你是怪人。”
“我哪裏怪了!”
“在客棧的時候,你那位同伴的武功何等高強,哪裏需要你去幫手?你卻非要進去找他。”
“我那是擔心他的安危,他這人做事不分輕重,再說單拳難敵四手……”
“那你去了便能幫他打贏?”
“倒也不是……”
“那你……”吳凡言盡于此,篤定地望着她。
南方吱唔半天,答不上來,只好道:“我那是急昏頭了,忘記了。”
吳凡唇角微揚,頓了頓又道:“還有,葫蘆口的時候,賀滿福打我,你卻要來護我。”
“護你還護出錯來了?”
“你沒有武功,打不過他。”
“那他打你,我就光看着?”
“嗯。”
“嗯你的大頭鬼!難道他打我,你也光看着?”
“我打得過他。”
“你……我……”南方被氣得咽住,只好忿忿道,“我沒話和你說!”
吳凡點點頭,隔了一會兒後又道:“還有……”
南方柳眉倒豎:“‘還有’?”
“我被打,你為何害怕難過?”
南方忿忿:“是呀,我該大笑叫好才是!”
“‘大笑叫好’也不對,你我到底并無冤仇。”
“那我該怎樣才對?”
“靜觀而以。”
“那豈不是變成沒有心肝的石頭人了!”
吳凡反問:“難道這樣不好?”
“我懂了,你就是這樣的人,是不是?”
“江湖中都是我這樣的人。”頓了頓,吳凡擡起頭來望着她,“沒有你這樣的人……你這樣,活不長久。”
南方聽了心裏堵得慌,一邊伸手為他按摩疏通淤血,一邊低喃道:“我不懂你們的江湖。我只知道在我的家鄉,誰家孩子受了外鄉人的欺負,大夥兒是要一起拿上家夥去□□的,誰要是生病沒錢看大夫,東家西家的也是會一道湊出來的,要是一年的收成不好交不上賦稅,村長會帶着村裏的鄉親一道去向縣老爺求情。誰家有事,都是大家齊心一道解決的,若是沒人幫襯,饑荒那年可不知得死多少人,征兵那年也不知得有多少家破人亡……”頓一頓後,她忽然眼眶泛紅,聲音也跟着哽咽起來,“不過你說的或許在理,咱們這樣齊心,到最後可不還是死光了麽?一整個村子的人……又有幾個活下來了?”
吳凡靜靜地聽着,一直沒有出聲。南方摸不準他是睡着了還是沒在聽,猛一擡頭,卻對上他清亮的眸子。
吳凡道:“我們一點兒也不一樣。”
“是呀。”南方兩手一攤,“你們是大俠,飛檐走壁神氣得不行,我不過是個鄉下丫頭,一點兒武功也沒沒有。你們這兒把武功看得和我們那兒的銀子一樣,誰越多就越神氣,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不用細細思量,不用低頭哈腰。你瞧瞧你……就是挨打都挨得這樣神氣活現的!在我們那兒,你這樣的人,可不就是瘋子嘛?”
吳凡的臉上劃過一絲笑意,像是隆冬的雪地裏飄過一朵紅梅,一瞬而逝,卻又耀眼燦爛:“在我們這兒,你也是個瘋子。”
南方只有嘆氣,又推拿了一陣後,說道:“行啦,明天不會起腫的。還好沒有又斷了哪裏,不然我的衣服再扯下去可就變坎肩了。”
吳凡道:“等出去後,我賠你一套新的。”
南方望着他,忽然有些沉默,過了半晌,小心地問:“咱們還能活着出去嗎?”
吳凡靠在籠子上,透過栅欄望着遠方夜空中稀疏的星點,清清淡淡地說道:“能。”
也不知為何,南方驀地就放下心來,終于有了閑心可以笑得出來,身子往角落裏一蜷,閉上雙眼說道:“你早說呢,我便能安心睡覺了。”
吳凡望着她卸下緊張的表情,像只貓一樣地團成一團,正想脫下外套為她蓋在身上,卻忽然想起自己衣服上那股退散不去的尿騷味,動作立時頓了一頓,又安靜地靠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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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後半夜,南方忽然覺得有誰在戳自己的臉,一下一下,雖不用力卻也生疼。正睡在濃處,驟然被吵,心頭一股怒火升起,還沒睜眼就先罵了起來:“誰啊!讓不讓人睡覺了!”
耳邊漏進悉悉索索的竊笑聲,南方火更大,騰地坐起身來對着吳凡叫道:“大半夜的發什麽瘋呢!”
卻見吳凡坐在邊上,手架在腿上,半張臉藏在手臂後,只露出一雙眼睛,冷冷地直視着自己,目光像兩把利劍,穿透而過,直射到身後,。
南方心底一涼,後脊似有寒風掠過,渾身的寒毛統統直立起來。
吳凡像一匹狼,那目光中透出的涼意裏含着殺氣,在這寂靜的黑夜之中,竟似微微泛着藍光一般。
只聽身後有人在笑:“喲,這不是白晨的狗嗎,怎麽讓人打得像塊柿餅一樣?”
吳凡的唇角勾起冰冷的笑意,森森然道:“白夫人的貓。”
南方回過頭去,只見丁一不知何時進到了籠中來,正蹲在她身後嘻嘻地笑着,一會兒又擠眉弄眼地對吳凡道:“你主子叫白晨,我主子是白夫人,你真不覺得這裏頭有些什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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