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十七
上官若愚安排吳凡住在南方隔壁,既不封他穴道,也不設人看守,而是由着他來去。
白天的時候,吳凡會安靜地呆在谷中,看着南方練功習武。
南方照着上官的法子練習內功已有半月,上官見她有了些基底,便開始教她君子劍法。君子劍法共分“梅、蘭、竹、菊”四劍部,其中梅劍雖然招式最為繁複缭亂,但倒是最易上手的一部。
這一日,上官若愚拿來兩柄長劍,教南方梅劍。她挽起一個劍花,身子便是跟着躍起,在空中旋了半圈,輕輕落下,右手向前一遞,随即微微上挑,身姿煞是輕靈。
一招施完,上官若愚講解了其中要竅,又演示了三四遍,便着南方好好練習,徑自去了。
南方知道她每日間的事務繁多,便是這點教導自己的時間也是硬擠出來的,當下只是乖乖答應。待上官離去之後,便拿起劍來,依樣畫葫蘆了起來。
她才剛練武,氣力甚小,那長劍雖說不算沉重,可拿在手裏想要如上官那般施展靈巧,卻是甚難,她試了幾次,莫說是一招連貫施展完,便是起手的那一個劍花,她也舞不完全,不過多時,便累得大汗淋漓。
忽聽一人說道:“不是這樣的。”
南方停下手來,只見吳凡坐在一旁,雙手托着下巴,正靜靜地望着自己。當下一陣氣餒,雙臂一垂,皺眉道:“這劍法太難,我學不來!”
吳凡站起身,走上前來,拿過她的劍,道:“你不是已經學了內功嗎,使不動劍,便要學着用內功呀。”
南方道:“想着這頭便忘了那頭,又要運轉體內氣息,又要記着招式,一心兩用,我實在是不行……”
“嗯……”吳凡聽了,沉呤不語,過了一會兒,把劍還給南方,轉過身子回屋去了。
這些日子以來,南方已然知道他性子有些古怪,見他這樣,當下也沒有辦法。待要繼續練習,哪知一提長劍,竟是提不起來。她練習時間太長,只覺手臂酸麻,莫說是練劍,便是普通活計只怕也做不了了,當下便放下劍,想回屋裏去休息一下。
剛到房門口,忽聽隔壁的屋中傳出奇怪的聲響,南方心中好奇,便去吳凡窗前探視。只見吳凡手執小刀,正在削着一條木頭,不禁問道:“你在做什麽?”
吳凡擡頭望了她一眼,旋又垂下頭去:“削木頭。”
“想削成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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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
“削木劍做什麽?想要開壇作法嗎?”南方說着,忽然間心下一凜,心想:是呀,他被囚禁在此,必然一心想要逃出去,手中又沒有兵刃,這才要削把木劍,雖不比真劍,但總也比沒有好。
當下急忙跑出去,拾起長劍來到吳凡屋前,推了門進去,壓低了聲線道:“你別削啦,我這把給你。”
吳凡一愣,手中的活計頓時停了,擡起頭來望着她,雙眼中流露出一絲困惑。
南方見他不說話,只道他心中對自己尚有戒備,當下将長劍往他手中一塞,悄聲說道:“你只管拿去,我絕不出賣你。”見他還是不語,又說道,“你救過我,我也該報答你。你放心吧,我雖然本事不大,可當年在咱們村裏,是出了名的講義氣,絕不會去告發你!這裏本事大的人那麽多,你帶把木劍,如何逃得出去?拿我這把去,我這把雖不鋒利,可總比你的木劍好!”
吳凡愣了一會兒神,這才反應過來,不禁啞然失笑,道:“你……”
“你不用擔心我。他們若是問起來,我只說這劍是你奪去的。你武功比我高這麽多,奪把劍去自也不會有人懷疑。你便放心去吧!師父待我甚好,不會責罰我的。”
吳凡聽着,過了半晌,唇角揚起了弧度,抑制着笑意說道:“這把木劍是給你用的。”
“給我用?”
“這把劍太重了,你用木劍,先把招式練熟了再說。等以後內功初成,手上有了勁,再用長劍不遲。”
南方怔了怔,心想自己又做了件傻事,當下裏面上一紅,“嘿嘿”笑了兩聲,道了聲謝,便匆匆地退了出去。門被輕輕合上,吳凡側耳聽着門外隐隐傳來懊惱的跺腳聲,不禁靜靜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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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待南方睡着之後,吳凡便會執劍出房,試着逃出這東極宮中。只是東極宮依山而建,地勢複雜,宮中守衛又俱是好手,并且巡邏查崗,極為缜密,便是皇宮重地的人員部署饒是不過如此。吳凡幾次出逃都教人給綁了回來,有幾次動手,更是負傷而歸。心中不禁對這東極宮的來歷頗為驚異,瞧來并不似是才建成幾年的組織,這般嚴謹的部署,這般訓練有素的守衛,隐隐便有朝廷特訓的禁軍之感,對方對自己毫不設防,原來不是因為另有所圖,而是因為自己根本不足為懼。
他卻不知,這看似寬松的環境,實則一舉一動都在上官若愚的監視之下。他幾次出逃,用盡渾身解數之時,上官若愚便和丁一坐在遠處的屋脊之上望着他們。
上官若愚對他的所學頗為熟悉,不時出口點評:“這是青龍的‘龍躍掌’,他的掌法是青龍教的,那是青龍的看家本領,不想也拿出來教人了……這輕功是朱雀的‘乘風步’,乖乖,他倒是眼光好,淨挑人家最好本領學……看這一招‘扶搖直上’,這小子竟是練得不比那朱雀差多少……”
丁一不以為然:“那又如何,習得再好,也都是些外功,人家內勁一強,他便沒有法子了。”
“我瞧他吐息運氣法子,有些眼熟,好像就是玄武的‘玄息功’,只是這內功需要紮紮實實地打下基底,沒個二三十年的練不好,他現在的功力顯然尚淺。但這些都是四恭衛最好的功夫,他們竟然傾囊相授,看來這新晉的隐狼衛在白晨眼中的地位,顯是不低。”
吳凡左沖右突,但四周守衛只守不攻,他卻半點辦法也沒有,眼見天邊泛出白肚,知道等天一亮,更是妄想逃出,當下只得長劍“當”地一下往地上一抛,示作投降。
丁一白眼一翻,道:“結束了,沒啥看頭!明日若還有這種戲,不要叫我了。”
上官若愚微微一笑,忽然開口道:“又要你出門辦件事。”頓了頓,道,“十四讓你貼了懸賞單,杜錦秋帶她出逃,我算算他二人受一方城舉城之力追緝,再頂個三四天估計也頂不住了。你出宮去幫我把他們接回來吧。”
丁一倒不似平日那樣一口答應,而猶疑了一下,開口道:“我能不能帶我家小二一起去?”
“為何?”
“我一人上路沒有意思,找個人相伴,一路上說話解悶,豈不有趣多了?”
上官若愚不動聲色道:“行呀。”
丁一剛剛面露喜色,卻忽聽她又問:“想好要自廢武功了?”
“誰要自廢武功了!”
“噢,那是想練清心訣?”
“你……你別在這裏胡說八道!”
“我才不來管你,你若是不怕或是心中沒鬼,盡可以帶去。只是那盧、杜二人,卻記得幫我帶回來就是。”
“誰心裏有鬼?你才心裏有鬼呢!”
“好好好,我心裏有鬼總成了吧?南方武功不濟,才剛開始練那麽個把月,你便要帶她出去,一走便是十天半月的不能練習,豈不前功盡棄?縱然你當她是閨女看,天下哪有這樣禍害自家女兒的爹?”
丁一被她說得無力反駁,一張臉頓時沉了下來,道:“我這便出發,至多三天就回來。你給我看好那匹小狼崽,別讓他占了我女兒的便宜!”
上官若愚見他這張年輕的臉上,非要裝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心想:他以為找了個“父女”的由頭便能避得了嫌,又豈會知道情愛之事,從不管你安是什麽的名頭,縱使裝上的是“父女”之名,可那關懷愛護又豈會少一分了?當真是個傻孩子。
不過丁一既然刻意躲避自己的心意,那這事也就不必急于一時,眼下當務之急還是要把盧十四和杜錦秋接來東極宮避難才是。上官若愚當下滿口答應,說道:“這是自然,咱們是什麽交情?這小狼崽若敢接近南方,我管教他手碰斬手,腳碰剁腳!”
丁一聽得甚是滿意,看了看天色,道:“行啦,我這便去了。”
上官若愚見他去得匆忙,自然知道他不是挂懷盧、杜二人的安危,只是想要早去早回,但心中倒也盼着他早日将二人接回,免生波折,當下也不阻攔,點頭道:“嗯,此事便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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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事務不多,上官若愚便想起南方,不知她劍練得如何,于是就到紅谷之中探望。遠遠地便見南方拿着木劍正在練習,心中不禁一笑,暗贊那吳凡雖然看起來沉默寡言,倒是個難得細心之人。當下上前兩步,喚道:“劍習得如何了?”
南方聞聲,放下劍開剛要開口叫“師父”,卻忽然失口驚叫起來。
只見遍地紅花之中,一道白影一閃,只在眨眼一之間,便是掠到上官若愚身後,五指一攏,掐住了她的脖子。
上官若愚一驚,急待轉身,哪知腰間跟着便是一痛,那人兩指堪堪頂在穴道之上,讓她動彈不得。
只聽一個聲音在耳旁說道:“東極宮,白夫人,好大的名頭,不過如此!”
上官若愚一聽那個聲音,只覺得腦中似是有巨錘落下,重重一擊,雙腿差點便要跟着一軟。
吳凡聽到南方驚叫聲,自屋中走出,望着眼前情景亦是目瞪口呆,下一刻,已是雙膝一曲,跪了下去,口中喚道:“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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