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弈北(十三)
韓信沒有再來找過李白,李白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他感覺自己好像陷入了一種死局之中,看不見任何出路。
他突然懷疑自己的存在,就和很多年前一樣,對自己将來的那種迷茫感。
現在的事情都是他不想做的,可是卻一定要咬着牙往上沖才行。
妲己的父親知道事情敗露,幹脆甩袖離開了青丘。
沒有了這個領頭人,李白治理青丘變得順利了些。
韓信來找過他兩次,可是那時候的李白公務纏身,根本就沒有時間見他,韓信也沒有停留多久,他并沒有等李白。
李白心裏有些失落,他發現自己的心越來越不受控制了。
他很想念韓信,想念他身上的溫度,可是他沒有理由去找他。
一切都是僵局,李白不知道要如何打破。
直到狐族失蹤的狐貍越來越多,李白覺得很是不對勁,派人去探查之後知道了一個讓他極為震驚的消息。
青丘的狐貍開始被大肆捕殺,理由居然是狐族的術法都是禁術,而且還禍害人界,吸食元氣,大逆不道,理應滅族。
李白沒有辦法再保持鎮定,他想起之前韓信和他說過的話,他連忙離開了青丘去找韓信。
韓信不在府邸中,李白有些六神無主,他沒有回青丘,還是留在韓信的府邸中等他。
直到三天之後韓信才回來,李白在門口等他,發現韓信身上居然穿着一身戰袍,他顯得有些風塵仆仆,看見李白之後他趕緊把他拉進了房間,然後像是松下一口氣。
“你不要回狐族了。”韓信一開口居然是這樣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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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眼裏滿是迷茫與不解,“為什麽?”
韓信垂下眼,收斂住自己眸子中的那一抹殘忍與狂熱,輕聲道:“天庭要滅了青丘,我只能盡全力保你一個。”
李白聽到這句話眼裏的光瞬間就破碎了,他的手揪住韓信身上的戰袍:“那你身上的這身衣服的意思,是你也有參與嗎?”
“我只是代替我的父親……”
“韓信!”李白叫了一聲他的名字,這一聲仿佛敲擊到了韓信心口,他低頭看着李白,一言未發。
李白的手有些顫抖,他沒忍住流了一滴淚:“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我從來都不想勉強任何人,可是我也是青丘的子民,他們要屠族,又怎麽會放過我呢?我求求你,救救我的族人,好不好?我願生為君樂死為君憂。”
李白想掙脫韓信的手,可是韓信卻突然抱住了他。
“我說了,我能保你,誰也別想殺了你。”韓信看着李白的眼睛,他發現李白的眼睛已經開始慢慢失去了神采。
李白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在開始慢慢剝離身體,他心裏痛苦,他怨恨自己。
“我做了逃兵,我不該等你。”李白發現自己所有的愚蠢都是因為韓信。
他做錯了太多事,如果從一開始他不頑劣,好好的學習青丘族內的事物,是不是就不會讓青丘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李白渾身都在顫抖,他心裏滿是憤懑,最後還是沒忍住大叫了起來。
那嘶喊聲滿是痛苦,他對不起自己的父親,對不起自己的族人,對不起……他從來都沒有見過一面的母親。
狐鳴,風嘯。
李白悲痛過後居然化成了原型,被韓信抱在懷裏,唇角還往外滲着血。
韓信轉頭看了一眼外面的狂風,眉心也漸漸皺起來。
一切都在韓信的計算之中,他能想到李白會難過,但是沒想到他居然悲痛到了如此境界。
“是我太心狠了麽。”韓信摸了摸李白的頭,把他抱上了塌,用帕子将他嘴角的血漬擦幹淨,然後轉身對下人們說讓他們照看好李白。
他要重新回到戰場,完成他父親的囑托,到時候沒有誰能阻攔他保下李白了。
對那些人來說可能只是覺得韓信想養一只寵物而已,沒有誰敢說什麽。
李白整整昏睡了五天。
這五天他好像能感知到青丘究竟都發生了什麽。
他變成了透明的靈體,看見自己的族人們在水深火熱之中,他還看見了韓信,滿臉冷漠,眼裏卻是嗜血狂熱。
李白的心疼痛的仿佛在滴血,他像是想起了什麽,默念了幾道咒語,死去的族人身體開始慢慢往上冒出一顆顆發光的靈球,飄向了青丘很深的一處地方。
韓信看到這一場景感覺有些奇怪,他的眼神望向某一處,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産生了錯覺。
他總感覺那只小狐貍像是也在這裏,可是他就是看不見他。
而且這些死去的青丘狐貍們身上飄起來的光,實在是太讓他覺得匪夷所思了。
“加快速度,每一個角落都不要放過。”韓信對自己的下屬吩咐道,語氣滿是殘忍。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注視着,又往剛剛的地方看着,可是還是什麽都沒有。
韓信覺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什麽刺傷了一樣的疼痛,他捂住胸口想讓那一股疼痛緩慢散去。
李白在遠處看着,滿臉冷意。
他閉上了眼睛,不想再看見這一切。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李白發現自己躺在韓信的塌上,而韓信正坐在床榻前,看着他。
李白的唇色有些蒼白,他開始分不清現在究竟是夢裏還是現實,他死死瞪着韓信,聲音很是虛弱:“狐族,全沒了嗎?”
“還有一個你。”韓信并沒有安慰李白,他只是在告訴他事實。
“我沒有家了是嗎?”狐族被滅,那青丘又算什麽?
韓信握住李白的手,語氣堅定:“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
李白把自己的手從韓信手裏抽出來,他搖搖頭,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他不想讓自己顯得太過狼狽,他要找機會離開這裏,他要帶着藏了青丘族人靈魂的元魂珠,永遠離開這片大地,離開韓信。
哪怕過程很艱難,但是李白卻是下定了決心。
韓信冷漠暴戾的眼神,他永遠也忘不了。
韓信見李白沉默,也沒再說什麽。
之前李白從原型慢慢變成人的樣子他都看在眼裏,他現在的樣子實在是太乖,乖到令人覺得詭異。
韓信又想起了之前在青丘的場景,他突然伸出手握住李白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你是不是去過青丘。”
他總是覺得那時候的感覺太過怪異,他懷疑那些死去的青丘狐貍的魂魄,怕是被眼前的李白收集起來了。
那時候韓信命人尋着那些光亮去往的地方搜尋,可是什麽都沒有發現。
青丘最裏是一處深山,光亮飄到那裏就再沒了影子。
李白眼中像是起了一層迷霧,“我不是一直睡在這裏嗎?”
韓信眼裏劃過探究,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最後還是于心不忍,韓信松開了李白的下巴,用大拇指揉了揉。
他出去叫人準備膳食,李白躺着一動不動,眼睛就這樣直直的看着前方,心裏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麽。
韓信去外面吩咐好之後重新坐回床榻前,看見的就是李白這副失神落魄的樣子。
用毛巾擦了擦李白眼角的淚,韓信擡手想做些什麽,他手裏是一團銀白色的光,李白擡起眼,一團紫色的光直接和銀白色的光撞上,發出小小的火花。
韓信眯了眯眼,他吹了一下手掌,對李白笑笑:“術法比以前厲害了很多。”
李白眼裏的紫光慢慢消散,他閉上眼睛轉身,像是不願意再理韓信。
他不想讓韓信再碰他,抗拒之意明顯。
韓信知道李白現在需要時間緩過精神,可是他根本就沒有辦法理解李白現在心裏的痛苦。
李白現在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那些族人們在他面前咆哮哭泣。
然後變成一具具的屍體,倒在地上,化成血泊。
眼前是一片紅色,李白感覺自己喘息都困難了起來,他猛然睜開眼,滿頭大汗。
韓信感覺自己懷裏的人猛然一抖,他睜開眼睛,發現李白正在大口喘氣。
“韓信……”李白聲音有些沙啞,他感覺韓信抱着他的手臂越發緊了:“你去天庭和天族太子勾結,讓他發兵滅了我狐族,你自己帶頭率兵,把我青丘子民一個個斬于刀下……”
韓信的心思往外飄了一瞬,李白猛然起身跨坐到韓信身上,雙手死死掐住韓信的脖子,手下根本就沒有放輕力氣。
韓信反應也很快,他擡手把李白撐起來,然後撐着機會瞬間反制住了李白,順便還用術法定住了李白的全身,李白的聲音滿是憤恨:“韓信!我和你究竟有什麽仇,你要這樣害我!傷我族人!”
韓信咳嗽了兩聲,李白的手勁絲毫沒有留情,他感覺現在自己脖子上火辣辣的疼,聲音半啞:“我知道狐族的術法很厲害,沒想到你居然已經修煉的爐火純青,我是不是小看你了?”
李白咬着牙,他覺得自己一直就是在犯賤。
先是在被韓信像是扔垃圾一樣扔在龍潭,再是兩句溫言軟語李白就完全認輸。
被人騙了還一心想着別人,這不是賤是什麽?
“韓信,如果不是你殺了我,那就是我殺了你,你可以一直用術法把我定住,可是只要我找到機會,我一定會殺了你的。”李白的聲音變得很冷靜,在這黑夜裏聽得人心生寒意。
韓信松開李白,手放到自己的喉嚨上,沉聲道:“我費盡心思将你保下來,就不會讓你輕易尋死……我做了那麽多事,就是為了能把你留在我身邊,我不會放手的。”
李白冷笑兩聲,聲音沉悶壓抑:“你終于不裝了,以前在我面前那副溫柔,體貼的韓信就像是水中花鏡中月,一碰就碎,現在才是白龍真正的樣子,是吧?”
韓信沒有回答,他心裏又何嘗不痛呢,可是壞事既然做了,哪有不一直做下去的道理呢。
他抱住李白重新入睡,李白一直睜着眼睛,沒有絲毫睡意。
他們僵持了三天,李白不吃不喝不睡,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
他知道自己沒辦法讓韓信死,他自己也沒了再活下去的意志。
李白想回青丘拿元魂珠,可是韓信把他看的那麽嚴,他已經沒了任何機會。
李白不吃東西韓信就強制喂他,還笑着道:“白,你就算是死了,下輩子輪回也會是我的人,你喝了我的血,我們永遠都會有羁絆,不要想離開我,也不要想擺脫我,明白了嗎?”
“韓信,你是個瘋子。”李白唇角都是油漬,他沒有看韓信,只是冷笑。
韓信用毛巾把李白唇上的油漬擦幹淨,他仔仔細細看着李白的臉,那雙眼裏滿是病态的情意。
“陪我一起瘋,不好嗎?”
李白擡起眼,那雙眼瞬間迸發出紫色的光,他對韓信笑了兩下:“狐族一直低調,可是卻還是被你們盯上,滅了族,你們怕什麽?”
“怕?”韓信笑了兩聲,随後搖搖頭又道:“沒有人會怕狐族,狐族天生擅長魅惑人心,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你們身上栽跟頭,不過……你是我見過最純真善良的一只小狐貍了,所以我喜歡上了你。”
李白現在對韓信的話一句都不信,韓信說狐族會魅惑人心,他韓信這一張嘴又何嘗不是口吐蓮花,随随便便就把李白騙了過去?
他眼中的紫光越來越盛,韓信發現李白的身體正在開始慢慢變得透明,韓信大驚,抓住李白的肩膀。
他還能觸碰到李白,可是為什麽……他的身體會開始變得透明?
“我父親很久以前就和我說過,狐族的術法危險,但是殺傷力也巨大,為了能不讓別族盯上我們,我們只能低調,沒想到這反倒是讓你們蔑視,甚至惹來了殺身之禍。”
李白渾身被紫氣包裹,只是一瞬間就在韓信眼前消失不見。
韓信睜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伸手去抓,這次只抓到了一堆空氣。
他開啓五感,周圍也沒有任何李白的氣息。
李白就真的瞬間……在韓信面前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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