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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禾小院子裏的果蔬一般都可自給自足,不過置辦他物時就少不了用些銀子,蘇禾便會拿幾幅字到山下去買。大約是他字跡瘦硬,獨樹一幟的緣故,這些年來一直很容易買出手,甚至還有個喜歡附庸風雅的老商人喜歡做蘇禾的常客,許多時候會一口價賣下所有的字。今日,蘇禾雖未碰到那位老商人,但也算順利地把幾幅字都賣了出去。
向回走時已是傍晚,蘇禾走在路上,掂着手中的一錠銀子,想着過幾日就去置辦炭火,再去添幾件冬衣,但願今年冬天不會太過寒冷才好。
雲岚山山路崎岖,初秋半黃半綠的落葉蓋了滿地,遮住了地面的坑坑窪窪,蘇禾将一錠銀子收好深一腳淺一腳地專心走路,忽見路邊一棵槐樹的樹根下摻了一條暗紅色的小蛇。若是在往日,蘇禾恐怕也僅是瞄上一眼後便走了,他在山中并非沒見過蛇,只是從未碰觸過任何一條蛇。
要怪就怪那條莫名其妙闖入他生活的黑蛇,蘇禾開始覺得這世上的蛇類都可愛得很,原本應當繼續向前的腳步便挺了下來,不自主地向槐樹根移去。
那條小紅蛇很漂亮,眼角還帶着一點深藍色的紋路,頭頂上沾了半片枯黃色的槐樹葉子,乍看上去倒挺惹人憐的。蘇禾歪頭瞧了瞧它,眼神溫柔,許是覺得紅蛇頂着的那片葉子太礙事了便伸手欲摘,哪知手懸空到一半,那蛇猛地彈起一下,而後鑽入滿地的落葉竄走了,緊接着蘇禾就覺得虎口隐隐地痛起來,向手上一瞧,虎口處竟多了兩個小血孔。
蘇禾這下才多了幾分清醒,忽地意識到不少蛇類是有毒性的不該去招惹,他不知那紅蛇是否有毒性,為放萬一,快速地在血孔處吸出兩口血。只是這一動作似乎并未奏效,蘇禾緊接着就覺得手上又痛又麻,像是千百只螞蟻在啃。蘇禾用力咬着下唇忍痛,心裏清楚自己必是中了蛇毒。
私下環顧一圈兒,深山老林中未見一個人影,眼看天已暗下去,若是原路下山去找大夫,最少還要一個時辰的功夫,蘇禾實在不敢肯定自己能撐得到那麽久,他的家倒是離這裏很近,家中有些常備的解毒草藥,蘇禾微一權衡,決定先回家去敷些草藥應急。他便那麽踉踉跄跄地摸回家中,一邊擠着傷口處的血水,一邊祈禱蛇毒不要發作的那麽快。
只是這件事情實在不是蘇禾所能決定的,他現在甚至已經感覺不到自己手上的痛感了,只覺得視線越來越模糊,耳邊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好不容易才挪到自己家門前,蘇禾卻早已沒有力氣推門,擡手虛空一抓,眼前已是漆黑一片,蘇禾只覺得周身分外寧靜,而自己很累,恍恍惚惚的感到無比困倦。
這之後發生了什麽,蘇禾便說不大清楚了,只知半夢半醒間,模模糊糊看到一個人影,繼而覺得額頭上涼了一下,那種感覺很舒服,像是在夏日中把手浸在清涼溪水中。
蘇禾覺得自己在這種感覺中睡了很久,因為當他醒來時,已是一日正午,蘇禾偏見窗外陽光的時候,有種恍若隔世的疏離感,他夢游似的支了身子起身,吃力地拾取着自己意識消散前的記憶,終是想起了那條槐樹下頂了片枯黃葉子的紅蛇,但蘇禾低頭去看自己的虎口時,卻未見絲毫傷痕。
難道這一切是夢?
蘇禾晃了晃自己昏沉的腦袋,靠在榻邊角落中,揉着自己的虎口怔怔出神,似是在等待魂魄重回肉身,周身真切的疲乏之感也在提醒他,記憶中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蘇禾皺起了眉頭,按照那蛇毒發作的情況來看,他應該已經死了才對,怎麽還會完好無損地坐在這裏,甚至連被咬的傷口都瞧不見了。
而那朦朦胧胧的人影又是誰?
蘇禾想不明白,帶着滿腹的疑惑輕聲嘆氣,疲憊地向後靠了靠,轉頭不經意地瞥向枕邊,黑蛇竟沒像往日一樣去欄杆那裏曬太陽而是仍然蜷在他的枕邊,剎那間,蘇禾似是靈光一現地張大了眼睛。
莫非這世上真有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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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念一出,蘇禾再也沒法将它壓下,甚至盯着黑蛇移不開目光。
黑蛇依舊似往日般冷漠。
蘇禾暗暗握了一下拳頭,移到枕邊,回想自己前些日子翻過的關于養蛇的書籍,伸手試探性地輕輕握住黑蛇的七寸。
“對……對不起。”蘇禾磕磕絆絆地小聲道,而後手上猛然發力,在黑蛇的七寸處狠狠捏下,緊接着蘇禾就是眼前一花,頸上忽有一絲涼意,後腦一痛撞在牆上,等他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竟是被一個男子捏着脖子按在牆上。
蘇禾驚詫得無以複加,全身僵住,完全不知作何反應。
面前的男子倒是不慌不亂,微眯了眯眼睛,目光冷冽,手上毫不留情面地逐漸加了力道。
蘇禾逐漸喘不過氣來,這才想起掙脫,可惜這男子力氣太大,蘇禾完全動不得,甚至發不出一點兒聲音,最後他只得扯了扯那男子的衣袖,用眼神讨饒。
男子瞧着蘇禾的眼神,面無表情,只是墨色眸子中的冷冽之意終是退去了幾分,緩緩放開蘇禾。
蘇禾從那男子手中無力滑下,躬着身子窩成一團沒命地咳嗽,不過還未等他将氣息咳勻,就被那男子捏着下巴強迫地擡起頭來。
男子微低着頭俯視蘇禾,以一副倨傲的姿态道:“蛇毒是我替你解的,為的是償還你驚蟄那日的救命之恩,如此,你我也算兩不相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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