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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禾咳得眼角泛紅,喉嚨處咕嚕兩聲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男子,心中疑惑太多反倒弄得他不知如何開口,只顧着仰頭去望,呆呆瞧着男子額前一縷黑絲悄然劃過他的臉龐。

原來這世上真有妖。蘇禾在心裏想着,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

蛇妖察覺到面前這個凡人的細微動作,目光中隐約掠過一絲輕蔑。雖說不是有意為之,但身為一只活了千年的妖,總會覺得似蘇禾這類凡人渺小而脆弱。

但盡管心中這樣想,蛇妖卻并沒有傷害蘇禾的意思,畢竟他還要靠沾染蘇禾身上的靈氣養傷。蛇妖放開鉗着蘇禾下巴的手,面無表情地退後一步,眨眼間身形便已不見,只是屋外沐着陽光的欄杆處多了一條懶怠的黑蛇。

蘇禾跪坐在榻上,良久才回了魂,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痛得要命,他在痛楚中清醒,胡亂地披了一件外袍去往屋外,握着自己原本應該有傷痕的虎口,低頭對那正曬太陽的蛇妖道:“謝謝。”

蛇妖意料之中地沒有理他,纏卧欄杆之上紋絲不動。蘇禾便也不去惹他,平心而論,他對這救了他性命又險些将他掐死的蛇妖有一絲畏懼,心中默默惦念書中的那排小字。

見蛇妖者多染怪異之事,不得不防。

後來的幾日,蛇妖再沒變過人形,也從未說過一句話,每日白天依舊曬太陽,晚上依舊會窩在蘇禾的枕邊。

但蘇禾卻覺得這幾日過得有十二分的別扭,以前不知黑蛇是只蛇妖時,蘇禾看待他與看待自己的花貓相同,而得知黑蛇的真實身份,尤其是看到他化為人形時那雙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眸子,蘇禾便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視線之內,仿佛這件屋子裏有另外一個人時時刻刻盯着你。

獨自一人住慣了的蘇禾自然不喜歡這中感覺,便在某個初秋的中午,替窗前那株芍藥花修剪了枝葉後,趴在窗臺上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氣,對欄杆上的蛇妖道:“早先我不知你是一只妖,總揀些蚯蚓甲蟲來喂你,現在想想倒是有些可笑的,你別怪我。”

倨傲的老蛇妖無動于衷。

蘇禾頓了頓,繼續絮叨:“我知道你是蛇妖以後,每日飯菜都會多做出一些放在桌上,但是也從沒見你用過,難道你覺得過于清淡?要不,我明兒去山下多買些肉回來?”

話音落下半晌,蘇禾依舊沒得到任何回應,他幽幽嘆出一口氣,從窗邊轉到門邊,站在屋檐投出的一片陰影下,道:“我不知你晚上為何喜歡睡在我枕邊,但你若覺得不舒服,我可以給你另外搭出一方床榻……”

“你今日格外羅嗦。”未等蘇禾說完,蛇妖終是破天荒地開口打斷他,扭了腦袋過去瞧,語氣頗為不耐煩地問道:“到底想說什麽?”

憋悶了好幾日的蘇禾咬咬牙,跨出陰影站在蛇妖面前,垂着眼眸道:“你能不能跟我說說話?”

“不能。”蛇妖想也不想地斷然拒絕,扭回頭去繼續曬他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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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禾被不能二字噎住,一口郁氣結結實實堵在胸口,蘇禾難得地露出氣憤的臉色。

蛇妖對此視而不見,他才懶得管一個凡人的喜怒哀樂。

本以為事情到此就算是已經結束,因為蘇禾氣鼓鼓地站了一陣兒便也不再煩他了,哪成想這蘇禾還是個倔苗子。

這日晚,蛇妖像往常一樣蜷在蘇禾的枕邊歇息,蘇禾也早早吹熄了燭火卧下,沒再和他說一句話,只是蘇禾雖躺下了,卻根本沒睡,硬生生地挺到了午夜,在黑漆漆的夜裏悄悄伸手在自己枕邊的黑蛇身上推了一下。

“咚”的一聲悶響,早已熟睡的蛇妖果然摔在地上。而後屋內燭火猛然亮起,化為人形的蛇妖将蘇禾一把拎起,眼神中的怒意似乎要把蘇禾燒成灰。

他一個活了千年的老蛇妖可第一次被一個凡人算計。

蘇禾早就知道會如此,并無懼色,一副你奈我何的姿态道:“反正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了,要殺要剮随你便。”

蛇妖深吸一口氣,咬着字音道:“你很煩。”

蘇禾揚了揚下巴,道:“前些日子是你說咱們彼此兩不相欠的,如今你賴在我家不走還嫌我煩了?”

蛇妖眯了眯眼睛,輕輕點頭,目光中怒意不再那樣濃烈,反倒是有了幾分玩味,道:“伶牙俐齒,等我離開的時候定會割下你舌頭帶走。”

蘇禾下意識地抿了抿唇,低下頭去,瞧見蛇妖的手還緊攥着他胸口的衣襟,蘇禾就那樣低着頭說道:“那麽……你能不走便不要走,我舍不得我的舌頭。”

蛇妖聽了這話後微蹙起眉頭,一時間并未理解這話的意思,況且他也懶得深究,送開抓着蘇禾前襟的手,撈了榻上的被子扔在地上,指着地面對蘇禾道:“你睡地上。”

蘇禾聞言猛地擡起頭,一臉不可置信問道:“憑……憑什麽?”

蛇妖不語,只是目光冷冽如千尺寒冰。

蘇禾看着蛇妖的眼神,想起了見好就收四個字,他今日着實沒少惹這只蛇妖,再折騰下去,這蛇妖沒準真的會要了他的小命。蘇禾不再辯駁,乖乖把被子鋪在地上躺了上去。蛇妖便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見蘇禾不再有其他的花花心思才指尖一點,熄滅了屋中的燭火。

而後蛇妖理所當然地獨占了蘇禾的床榻。

也是從這日起,蛇妖很少變回蛇形,因為變來變去的,他也會耗費不少精力,再說以人的姿态對付蘇禾,總歸會更輕松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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