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蘇禾支着腦袋眯眼望着桌上的搖曳燭火,習慣性地向木盒中瞄了一眼,才發現蛇卵已裂了個小口子,裂縫處微有異動,似是那小蛇就要破殼了。
蘇禾激靈一下坐直,連帶着趴在桌上迷蒙睡着的芍藥也瞬間醒轉,芍藥揉揉眼睛看看蘇禾又順着他的目光望向木盒中蛇卵,而後驚喜地張大眼睛叫道:“祈……”
只是此話音剛出,芍藥的嘴就立刻被蘇禾緊緊捂住了。
“小聲些,你會吓到他。”蘇禾輕聲提醒道。
芍藥認真點點頭,聽話地趴在一旁看着,大氣都不敢喘。
而那還躲在蛇卵中的小蛇的确是被芍藥吓到了,半晌都沒有動靜。蘇禾就守在一邊目不轉睛地看着,眉頭愈發凝重,等到那裂縫處又有細微響動時才悄悄長出一口氣。
然而小蛇出殼也并不是件容易事,裂縫處的卵殼忽上忽下鼓動了半天卻也沒見其他變化,一直耐性很好的蘇禾也不由得心急,異常伸手上去幫一把,畢竟他和祈淵如今只隔着這麽一層薄薄的卵殼。
蘇禾心焦地搓了搓手掌,将桌上燭火向木盒中蛇卵靠了靠,給那條迷茫地沖撞着卵殼的小蛇一些指引,誰也不知到底過了多久,那細細裂縫才被撞成了一個小洞,蘇禾順着那小洞望去,隐約可見細細的黑色蛇鱗,還有一些濕/滑/液體和隐隐血色自破裂的卵殼處流/出。
蘇禾一見血色便心口發緊,生怕祈淵還沒出殼前便受了什麽傷、出了什麽差錯,所以原本想安靜等着祈淵出來的他有些忍不住了,微顫抖着聲音喚道:“祈淵……”
而誰也不知這條懵懂小蛇是否此時是否真的殘存有前世的印象,蘇禾此聲喚出後沉寂了幾個眨眼的功夫,那小蛇竟是猛地在小孔上撞了撞,在碎裂的卵殼間探出腦袋來,仰頭望着就等在他面前的蘇禾。
芍藥扁扁嘴差點兒哭出聲來,轉過頭去抹着眼淚,他記得自己有次扒着窗縫偷窺,便是見那懶蛇蜷在桌案上同坐在桌案旁的蘇禾說話,懶蛇微擡起頭望向蘇禾的模樣和如今這條剛破殼而出的小蛇簡直一模一樣。芍藥原本還對這枚蛇卵有着一絲揮不去的顧慮和疑惑,如今卻不再懷疑,堅信這條小蛇便是曾經的祈淵。
蘇禾卻是沒有芍藥那麽多的傷懷,他被小蛇望得一愣,心口間緊接着便被久別重逢的歡喜,這條小蛇的模樣盡管還略有稚嫩,卻讓蘇禾感到分外熟悉,他小心伸了手放在通體漆黑的小蛇面前,小蛇便也毫不客氣地掙脫出殼爬上去,在他掌心裏蜷了蜷。
蘇禾捧着這小蛇仔細瞧瞧,發現它健康得很,卵殼中的血色也不過是胎中卵黃帶着的,這渾身沾着卵液和血絲的小黑蛇在蘇禾掌中逐漸安靜下來,蛇尾在蘇禾的腕子上纏了一圈兒,有舒舒服服地把下颌擱蘇禾的拇指上,慢吞吞地吐了個信子,那等悠然姿态,分明就是曾經在此說一不二的祈淵,可見他那性子,果真是從娘胎裏就有的。
“死性不改。”蘇禾笑道,也不管那小蛇聽不聽得懂,輕摸了摸它的尾巴尖兒,繼續道:“就算是第一次見你時,你也沒有這麽小,如今我一只手便能捧得過來,覺得你倒是……蠻可愛的。”
小蛇或許是折騰得累了,也或許是壓根沒聽進去,卧在蘇禾掌心無動于衷。
芍藥聽了這話後破涕為笑,轉過臉來捧着下巴瞅着蘇禾掌中的小蛇,忽然間又開始懷念曾經和自己最好的那只老花貓了,蘇禾再次擁有了祈淵,而他日後獨自一人住在土坑裏,也是怪寂寞的。芍藥垂下眼眸,不知自己早已在這些接踵而至的生離死別中成長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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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禾平日裏雖慣常細心,這次卻也沒留意芍藥的變化,他不嫌膩地細細瞧着掌中小蛇,因為他實在太想念祈淵了。
便是從此日起,小屋中又有了一條脾性奇特的黑蛇,這蛇雖看不出又何處通靈,卻分外黏着蘇禾,好好的木盒子不待,偏偏窩在蘇禾的掌心中。蘇禾偶爾會與它說話,天上地下的說些瑣碎的事情,那蛇通常毫無反應,只管自己舒舒服服地趴着。
只是蘇禾與它說話的次數多了,那小蛇似乎就明白了自己的名字叫做祈淵。
它那一日繞在書案上的一個山水鎮紙上,抻着腦袋輕戳選在筆架上的毛筆尖兒,蘇禾微笑望着他,輕聲喚了句:“祈淵。”
話音落下,小蛇立刻止住了動作,轉過頭來去看蘇禾,不過僅是看了一眼便有轉過頭去和那毛筆較勁。
蘇禾覺得他的反應很難得,愕然一陣兒後又試探性地喚了句:“祈淵?”
小蛇果真又頓住,這回轉頭去望蘇禾時似乎還添了一絲疑惑。
“是的,我在叫你,祈淵。”蘇禾點頭道。
小蛇縮了縮脖子,輕搖着腦袋轉頭又去戳那毛筆尖兒,只是它這次顯然漫不經心,把那毛筆戳得晃起來後竟忘了去躲,而後便是被晃回來的毛筆戳到了額頭,尴尬地退開,繞在山水鎮紙上躲那毛筆遠遠的。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膽小了。”蘇禾忍不住嘲弄道。
小蛇似乎也自知丢臉,把腦袋躲到鎮紙的背面避過蘇禾的目光,但他卻終究難以抗拒蘇禾溫熱的指尖兒在他背上輕撫,小蛇轉回身來,吐出信子觸了觸那指尖兒,帶着絕對的信任繞了上去。
蘇禾臉上笑意溫和,看着小蛇纏過來,腦袋舒服地枕在自己虎口上,蘇禾喜歡如今這無波無瀾的日子,可他當然也會有期待,期待祈淵某一日還能伸開雙臂擁他入懷。
只懂享受溫存的小蛇并不知他給眼前的人帶來了多大的改變,慵懶而迷糊地見周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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