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男友襯衫

前方車子的後車燈亮了亮, 接着啓動離開。

小林先生坐在副駕駛位上, 視線跟着那輛車,他笑了笑,随即轉回頭問道:“主人,要跟上小少爺嗎?”

目送車子離開,山本一輝擺擺手, 平靜道:“不用了, 到這吧。”

他轉頭看向通透明亮的便利店, 對小林先生道:“去給店長一些補償, 再替諒太道個歉, 那孩子沒有遵守契約精神,給別人造成了不小的困擾。”

“好的, 主人。”

小林先生下車, 滿臉笑意地穿過馬路進了便利店。

山本一輝坐在車後座,透過玻璃窗看着便利店的場景,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什麽。

便利店裏, 小林從懷裏掏出一個厚信封,恭敬地雙手呈上,又笑眯眯地對店長說着話。

過了幾分鐘, 小林再次回到車上。

“小林先生。”山本一輝道:“第一次在家裏接待許先生他們,你就看出薄晔在僞裝,為什麽當時不直接告訴我?”

“我只是覺得自己無權幹預小少爺的事。”毫無愧疚感地笑, 小林先生道:“命運的河流早在冥冥之中有了方向, 有緣的人, 最後還是能夠交彙,若是注定無分,我說與不說又有什麽區別呢?”

“說是這麽說,但我看得出,你內心深處還是想幫助那兩個孩子。”山本一輝心裏有些不滿,白胡子跟着翹了一下,“你到底是不是站在哪一邊?有時我不得不懷疑你的忠心。”

目視前方,沒有直接回答,小林先生眯起眼笑:“主人,我效忠‘山本’的姓氏。”

“山本家每個人,最終都要幸福。”

車窗外,街邊店鋪,霓虹燈似夢似幻地閃爍不停。連着好些天沒下過雪,原先白雪皚皚的城市顯露出真實的面貌。

“雖然荒唐,但是……”山本一輝嘆氣,放棄似的道:“最近準備準備,把蒼之介的孩子接回主宅。”

“好的,主人。”

被帶出便利店的唐止坐在車上,氣氛低沉得讓人喘不過氣。

他握了握身前的安全帶,提醒道:“薄晔,開慢點。”

男人似是沒聽見,依舊保持着高速前行,途中不知道被攝像頭拍了多少下。

瞄了眼男人陰郁的臉色以及緊繃的下颌線,應該是恨得不輕,唐止後背往座椅上貼,聲音很小:“薄晔,我害怕……”

磨了磨牙,薄晔放緩車速。

到了酒店,坐電梯上樓。

唐止站在後方,不安地扯動男人衣袖找他搭話:“吃晚飯了嗎?”

透過電梯門的鏡面,薄晔淡淡看他一眼,本不想理人,但對上少年小心謹慎充滿讨好意味的眼神時,他中途按了十二層,明知故問:“你呢?”

唐止其實在便利店時吃過了,想了想,道:“我可以陪你。”

電梯門打開,十二層是酒店的西餐廳。裏面氣氛安靜,燈光暗淡,十分适合情侶間約會。

女服務員迎上來,問幾位。

“兩位。”

“請走這邊。”

帶領客人走向座位時,服務員的視線忍不住在兩人間打量。

男人看上去不像是來用餐,眉眼帶煞的樣子更像是來砸場子,還有身後的少年……服務員看向他圍裙上的便利店logo,更加摸不清這一對的關系。

唐止注意到她的目光,臉一紅,連忙雙手繞到身後,要将圍裙的繩結解開。

漫不經心地朝少年瞥去一眼,薄晔停下腳步,一手按着唐止的肩将他推到旁邊的柱子上,力道稱不上溫柔。

唐止踉跄一步趴在柱子上,不解地回頭看他:“薄晔……”

剛要轉過身,男人從背後壓上來,唐止渾身一僵,随即感到男人的手指時不時碰到他的腰後。

反應過來是要幫他解開繩結,少年窘迫地低下頭,臉頰泛紅,撐在柱子上的手松弛地握拳。

兩人被角落高大的琴葉榕盆栽遮住,不至于被餐廳其他人看到,但在他們旁邊的女服務員就不一樣了。她無意識地舉起菜單遮住笑容,眼神迷之神往,将男人和少年的互動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霸道強勢的上位者,纖細貌美的便利店職員,如同從後方侵犯的姿态,少年欲說還休的表情:不要,不要,請住手……後方英俊的男人掀眸看去,不為所動:被我目光鎖定的那一刻,就要做好臣服的覺悟……

光是靠腦補,她都止不住地心顫,男子間的禁忌之戀果真美好啊。

薄晔抽繩結的動作很慢,他低垂着視線看少年紅透的耳廓還有白嫩的臉頰,諷刺一笑:“我想象過你穿圍裙的樣子。”

“嗯。”唐止幾不可聞地吭了一聲,雖然嫌他動作有點慢,但在男人明顯生氣的情況下不敢催促他。

“不過圍裙裏面什麽都沒穿。”薄晔抽開繩結,雙手在他腰上握了一下,“背和屁股全露着,白得會發光,系在後腰上的蝴蝶結是黑色的,像是禮物一樣等着我拆……”

“薄晔,謝……謝謝。”唐止頭腦熱得發脹,後方繩結松開後他連忙将圍裙取下,轉過身道:“可以了,我們走吧。”

薄晔從他手中拿過圍裙,卷成一團後遞給身旁的女服務員:“幫忙處理掉。”

“是、是,先生。”

女服務員放下菜單,連忙接住圍裙。

落座後,薄晔點了很多,吃飯的時候他自己沒吃多少,注意力全放在盯唐止這件事上。

唐止三番兩次想放下刀叉,但一擡頭看到薄晔如同看守犯人的目光,又硬着頭皮繼續。

看他一臉勉強,面前的主食也吃得差不多了,薄晔終于出聲:“吃好了?”

“好了。”抓住機會推開餐盤,唐止拿起杯子灌了一口水,“很飽了。”

“走吧,去我那談談。”

兩人走在通往房間的走廊裏,薄晔的餘光瞥到少年小媳婦一樣貼着牆走路,嗤笑一聲:“看得出來我在生氣?”

唐止心中嘀咕:“那麽明顯,笨蛋才看不出來……”

如果兩人交換立場,他也會像薄晔這樣的生氣,所以能夠理解,才會特別心虛。

“我認錯可以嗎?”

“你打算怎麽認錯?”薄晔刷開房門,朝裏面偏了一下頭,示意他先進去,“用言語認錯還是用其他?”

不至于純情到男人所謂的“其他”都不明白,唐止臉上發燙。

他清清嗓子,試圖解釋:“我沒打算一直瞞你,想等穩定下來後……起碼變得體……體面一點再跟你說這件事。”

長這麽大最狼狽的一段時間,內心裏不希望薄晔看到。

“嘭”的一下關門聲異常響亮,唐止吓了一跳,回過頭看向男人。

薄晔背靠在門上,怒極反笑:“什麽叫體面?是不是要等你賺夠一個億然後開着全球限量版瑪莎拉蒂再身後跟着一打保镖來告訴我你被家裏趕出來了最後甩我一臉紙鈔才叫體面?”

一句話太長,說完後悄悄喘口氣。

低頭抿抿唇,唐止身前絞着手指,小聲道:“也不用那麽體面……瑪莎拉蒂就算了吧。”

“…………”

瑪莎拉蒂根本不是問題的關鍵。

閉了閉眼,薄晔氣得腦殼疼,最後移開視線不看他:“你先進去,讓我靜靜。”

唐止看了看他,心一橫,道:“想借用下浴室可以嗎?”

薄晔擺擺手,表示這種事不用跟他商量。

進了浴室關上門,唐止來到鏡子前,看了眼門的方向嘀嘀咕咕:“言語上是講不明白的,反正怎麽說你都來氣,用身體認錯更省事吧……”

四處看了看,他看到扔進了衣物籃裏的紫色襯衫。

是昨天薄晔穿的那件。

還沒來得及送去洗。

走到衣物籃旁,将襯衫拾起抖開,他湊上去聞了聞,沒有異味,反而沾着薄晔身上獨特的氣息。

門外,薄晔冷靜了片刻,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過了,說起隐瞞,他自己也隐瞞了唐止一堆事……

不想讓他擔心,所以沒提薄家在争取跟山本家的合作,也沒提自己終将要跟山本一輝見面,想着一切都搞定了再告訴他。唐止說想等體面點再談被趕出家門的事,跟他是同樣的心理可能。

換了個站姿,薄晔煩躁地“啧”了一聲。

戀愛談成他們這樣,真的好嗎?

驀然回想起唐止在便利店站着解決晚飯的樣子,薄晔一剎那心口特別疼。唐止那麽嬌氣,吃一點點苦都讓他覺得難以接受。

所以他最近住在哪?

想必條件不會太好。

正在想着,背後的門被輕敲了兩下。

薄晔整理好情緒,轉身開門,看到外面的許艾笙。

“回來了?”許艾笙看到他,解釋道:“在隔壁聽到動靜,來看看。”

薄晔明白,是剛剛摔門聲音重了:“沒事,關門時手滑。”

“晚上團隊看了競争對手的研報。”許艾笙聳肩,“并沒有我們優秀。”

提到這事,薄晔嘆氣,道:“項目終止,不用再費心了,我男朋友都被趕……”

“咔嚓”。

浴室門打開的聲音。

許艾笙的視線越過薄晔往房間裏看去,一個穿紫色襯衫的少年走了出來。

嗯……是真的穿紫色襯衫。

只有紫色襯衫。

唐止面對房門口的方向,順手帶上門:“薄晔,你冷靜好……”

一擡頭,整個人怔在當場。

看到許艾笙直愣愣的眼神,薄晔不明所以地回頭望去,見到唐止的瞬間臉色驟變。

領口開那麽大!

衣擺那麽短能遮住什麽!

裏面穿什麽了?裏面什麽都沒穿!

再走一步小Candi都要露出來了!

要命……

連忙脫下西裝外套,薄晔走過去将衣服披到少年肩上,接着拉緊前襟将人裹成蠶繭,又嫌外套下擺太短,使勁拉着向下扯了扯。

因為過于震驚和氣憤,完全忘了關上門擋住外界視線就能了事。

将唐止整個摟在身前,按着他的腦袋貼在胸口,薄晔回頭看向門口,一皺眉:“還看?我男朋友也是你能看的?”

“…………”許艾笙別開視線,替他們帶上門,“你當我樂意看。”

房門應聲關上。

唐止從薄晔懷裏鑽出小臉,熱氣騰騰的,眼裏羞得滿是水光。

“穿這樣勾引誰呢?嗯?”薄晔拍了下他的翹臀,下手重了點,随後又撥開一點外套領口朝裏面望,“拿我襯衫幹嗎?”

“好這口的嗎?”

“沒洗你也往身上套。”

唐止掙了掙,松開男人的束縛,寬大的西裝外套松松垮垮搭在肩上。

臉還臊紅着,他鼓了鼓臉頰,試探性去抱他:“誰知道許助理他在……他在外面。”

環住男人的腰,見他沒拒絕,唐止膽子大了點,收緊手臂後仰着臉看他:“想勾引你的。”

垂下視線,薄晔看着那雙清亮的眼眸,少年還無辜地眨了眨眼。

“少來這套,事情沒講清楚前,不接受勾引。”面上毫無波動,薄晔淡淡道:“手松開。”

唐止癟了下嘴,很委屈似的:“先認錯都不行嗎?”

很有原則的薄晔:“不要試圖在這種問題上蒙混過關,不給出合理解釋,我是不會碰你的。”

唐止急得跺腳,瞎講大實話:“可是你都硬了呀。”

“…………”

挑開少年肩上的外套,外套直接落地。

“唐止你這個思想很危險,你以為美色能解決一切是不是?你就認定我吃你這套是不是?”薄晔頂着人向卧室裏走,一路上繃着臉給少年進行思想教育,“聽好了,我現在是要懲罰你不認真對待問題,總是試圖投機取巧,你這态度很不對,現在急需要改正,瞞我的事先放一邊,等會再談……”

卧室門關上,将男人的聲音一并阻隔在內。

酒店套房內,許艾笙洗完澡後上床。

靠坐在床頭,他拿起床頭櫃上一本厚厚的書。

正要翻閱,突然,從身後牆的另一邊傳來難以言喻的撞擊聲……

聽上去,像是床頭板磕在牆上,一下又一下,連貫且密集。

“…………”

盯着書的扉頁,許艾笙靜默了。

隔壁的噪音越來越響,不容忽視。

片刻之後,他放好書,下床,拿起枕頭去客廳,全程表情十分淡定。

不過如果細看,能發現他淡定中透着一絲尴尬,尴尬中透着一絲困惑。

大齡單身男青年不禁懷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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