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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無言的沉寂在首領辦公室裏彌漫開,沒有一個人說話,只偶爾傳來一點紙張翻動的細碎聲響。
年僅十五歲的兩個小黑手黨,彼此之間隔了七八米遠,都賭着氣,一個看皮鞋尖一個看天花板,總之就是不肯看對方一眼;森鷗外對兩個小孩之間的鬧別扭吵嘴熟視無睹,或者說他已經習慣了把兩個人一起叫過來,十次裏有九次都是這種狀态。
他正在看太宰治提交上來的證據鏈和書面彙報,在聽到黑發少年用冷淡嗓音彙報的結果後,現任港口黑手黨的首領輕輕笑了聲,把手上正在翻着的幾份文件放到了一邊。森鷗外看着站在眼前的兩個極為年輕的部下,開口說道:“全部吞并了嗎?真是瘋狂的結論,太宰君。我想你應該知道,黑手黨組織之間的吞并,不是用普通的金融‘重組案’或者‘并購案’這種詞彙……就能概括說明的吧?”
中原中也沒有說話。而太宰治垂着眼,聲音平靜淡定:“先前就有這種猜測了,因為彙總到我手裏的關于GSS組織最近動向的線索,不太符合一般談判接觸的特征。所以吩咐了技術組的人着重監控了幾個最近同GSS接觸頻繁的小組織的資金流動,再加上其他的一些線索,包括這次我和中也去七號街再次調查後得到的結論佐證,基本上已經能确定了。”
森鷗外問:“全部吞并?”
太宰治說:“當然不是成熟操作下誕生的穩定結構,即使背後有人支持,GSS的實力也無法達到的這樣的水準,否則他們不必要與我們這樣迂回,直接打過來就可以。”
森鷗外:“我需要你的結論。”
太宰治:“我傾向于這是一次出其不意的‘狙擊’,以包括但不限于武力控制、財源控制、綁架威脅等手段對大量小組織進行吞并,使得實力在短期內得以暴漲,就像游戲裏在打BOSS前先磕了各色增益BUFF的藥劑——這種情況很不穩定,所以整個計劃周期一定極為短暫,并且瞄準的地方一定會是我們的死穴,力求一擊必殺。”
森鷗外沉吟片刻。半晌後,他伸手指輕輕敲了敲桌上那幾份文件:“我相信你這份報告中已經有了詳盡的說明。但此刻我更希望聽到你親口對我解釋促使你做出如此結論的理由。”
“還有,”他看向從進來行了禮後就沒有再開過口的中原中也,露出了一個淺顯的微笑,“我有注意到,太宰君的用詞是‘我們的結論’。那麽我也希望聽一聽中也君的看法,你也同意太宰君的結論麽?”
中原中也用眼角餘光瞥了太宰治一眼,果不其然,看見他一動嘴唇,十分不易察覺地嘆了口氣,仿佛在說“我猜就會是這樣”,然後眼珠輕輕朝自己的方向動了一下。兩人在難纏的首領面前終于選擇對上眼神,太宰治的眼神在懶洋洋地催促:我說累了,換你先說。
中原中也同樣用眼神回答他:雖然我對誰先誰後沒興趣,但憑什麽你說我第一個就我第一個?
太宰治輕輕皺了下眉:中也是小孩子嗎?幼稚得簡直讓人不敢置信。你确定要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和我吵架?
中原中也平時是不會的,但今天他被太宰治氣壞了。今天太宰治先是做了一系列莫名其妙的舉動,又莫名其妙地親了他,然後還和他打架,他覺得自己真的輸人又輸陣,不僅被利用,連初吻都沒有了。
越想越氣,額頭那塊被太宰治用水泥管砸出的淤青好像更疼了。中原中也的心髒都快被氣炸,于是狠狠地瞪向太宰治;太宰治的眼神流露出一絲冷意,抿起嘴唇,距離感十足地禮貌冷笑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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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平時如果太宰治累了、或者有什麽麻煩事的時候,遇到中也對他的挑釁一般喜歡敷衍過去,但他今天也很生氣,覺得自己不過是逗了逗那個小姑娘,中也居然就找自己的麻煩——雖然中也一再強調只是多問了一句話,就一句,但他仍然覺得不舒服,明明中也平時都不會在意這樣的事——而且後來他咬了中也的嘴唇一下,實驗、小小“禮尚往來”式的報複,怎麽稱呼都可以,反正就只是這種性質,中也應該已經習慣了兩人間這種你一下、我一下的報複性行為才對,但是今天中也格外較真,追着他硬生生跑了三條街,他的嘴角都被打破了。
兩人都不肯服輸地死死盯着對方,假如有可以令眼神具像化的異能,那麽現在港口黑手黨首領辦公室裏,一定充滿了海嘯、地震、臺風、火山爆發、洪水、雷暴……等等地動山搖、世界末日般的特效。
最後還是森鷗外出面,給了兩邊一人一個臺階。他再度敲了敲桌子,聲音冷了下來。
“我想,我們正在開會。”森鷗外說。對外他從不吝啬表達自己對這兩個孩子的期待以及栽培,對內,一些屬于這個年紀男孩的跳脫等小毛病他通常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過去,前提是不影響工作。
來自年長者的警告令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同時一抿嘴,于是兩個人都老實了下來,最後狠狠瞪了對方一眼後才同時收回目光,眼不見心不煩。森鷗外再次在心裏感慨果然将中原中也和太宰君放在一起這個決定的正确性,這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雙方看起來都正常了很多:起碼在中也君來之前,如果用這種說話态度對待太宰君,森鷗外能保證自己大約只能得到一句不涼不熱的反諷,是不是人到中年開始提前老年癡呆、他還沒耳聾也沒失憶什麽的。
中原中也背着手,沉聲開口了:“……是的。那是我和太宰在調查後共同認定的結論。GSS這段時間的舉措不是在試圖聯合其他小組織,而是幹脆吞并了他們。”
森鷗外很感興趣似的:“你确認的理由,和太宰君确認的理由是同一個?”
“不。”中原中也搖搖頭,他的臉上露出了一點糾結的表情,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說出真實評價——在這個他還在和太宰治打架吵架、尤其本人還在現場的這個當口。不過工作就是工作,公私不分是他最讨厭的,今天已經為太宰治破了例,在首領面前失态,已經不能再讓自己的形象變得更壞了。
于是中原中也在幾秒後便果斷接着說道:“我确認的來源和太宰的不同……也粗糙許多。有很多直覺的成分在裏面。這方面太宰他的結論雖然與我相同,但證據與邏輯都更加完整清晰,比我的闡述更具有說服力。”
森鷗外不輕不重地長長“哦”了一聲,含笑看向太宰治。而太宰治對此面無表情,甚至不怎麽友好地凝視了森鷗外一會兒,似乎在嫌惡他的多管閑事。
“好吧,太宰君一向慎密仔細,我們都相信他所提供的證據與結論。”森鷗外說,“但聽一聽你的理由也不錯,說實話,我對中也君你一直以來的‘直覺’……都很感興趣。”
“感謝您的信任。”中原中也說完,皺眉猶豫了片刻,随後直接闡明了重點:“GSS派出去與那些小組織進行接觸的幾個人裏,有兩個我認識。以前……「羊」在武器武裝方面,與他們打過照面。”
“是麽?”他只說這一句,森鷗外就聽懂了他未盡的弦外之音,點頭說道,“原來如此。我之前就在想,「羊」這個由未成年人組成的組織,大家都把過多的目光放在了當時是「羊之王」的中也君你身上,很少有人注意到其餘成員所使用的武器。那些都不是在黑市上能夠随便購入的好貨色,原來是與GSS有這樣的合作。”
“能與你們一家做交易,就能與其他家做交易。所以,你覺得有一部分小組織,這次是在武器來源上被GSS所轄制,以至于一口氣被吞并了嗎?”
“那些人給我的感覺很不好。貪婪,像喂不飽的鬣狗,随時都會反咬一口。在我離開「羊」之前曾經警告過他們,以後的武器購入的事情要更換合作方。”中原中也平靜地說,“其次就是直覺了。”
“GSS的首領……那是個殘忍冷酷的男人。”森鷗外用回憶的口吻評價,“他很少會做出這種瘋狂的舉動。”
“位于北美的秘密結社Guild,就是與您口中那位首領有密切聯系的那個組織,半個月前剛剛換了首領。這件事我想您已經知道了。”太宰治在這時開口了,“這半個月來組織裏的事情過多,所以我想森先生您還沒時間去了解,關于Guild的新任首領。那與其說是秘密結社的首領,不如說是一位頗具野心的商人與資本家更加合适。”
這之間有什麽區別,森鷗外瞬間就能明白其中關竅。他停頓半晌,然後緩緩笑起來,向後靠在了椅背上:“是麽?确實,這段時間太忙了,我還沒來及去關注那邊的詳情。原來如此……看來GSS這次的手段的确也是迫不得已下的決定,Guild想要将GSS在這裏多年經營的勢力牢牢掌握在手中,所以GSS的瘋狂吞并,除了要對付我們之外……也是在震懾太平洋對岸的敵人。”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都露出了興致缺缺的無聊眼神。
森鷗外卻思考了這信息所會帶來的一系列變動和反應,兩三分鐘後才重又擡起眼皮,微笑地看向太宰治:“很有用的信息。那麽太宰君,關于這件事,你也許還有一些其他有趣的情報想要提供給我。”
太宰治聽了個話音,就知道自己已經不必要再對森鷗外幹巴巴陳述那些無聊的證據,關于他是如何論證了自己的假設和得出結論。他示意森鷗外将文件翻到其中某一頁,那上面是一張三個煙頭的證物照:“如何得來、以及如何确認的理由,我都寫在報告裏了。這是我在遭受破壞的七號街找到的線索,在遭受暴走族破壞的那天晚上,有一個皮鞋為42碼的男人站在巷子裏,默默将暴走族的一舉一動收入眼底,觀察了三根煙的時間。什麽樣的男人不會怕暴走族,還要一直站在那裏看呢?我想,也許暴走族是貨真價實的,這一點從中也後來根據他們的行動路線走過一遍後也能确認,但貨真價實的暴走族為什麽要襲擊大家都知道是受黑手黨保護的商鋪……”
“只能是因為有人雇傭他們。并且不放心,親自在那裏監視。”
太宰治頓了頓,展現出今天走進首領辦公室後的第一個微笑,好像接下來要敘說的內容很有趣似的:“旁邊就是一家店的後門,我詢問了那裏的清掃時間,巷子後的清掃時間和每周垃圾回收時間一樣,都是每周三的早晨。造成襲擊的時間是正好是周二傍晚。我想監視的人一定是心想第二天就會被垃圾回收清理掉,所以粗心大意……只是沒想到那裏第二天開始維修暖水管道,所以封了路。”
森鷗外沉默不語地聽着。
“抓到線索後我就順便委托技術組調查了上面唾液的DNA,一開始心想能收到新的線索也不錯,誰知道出來後的結果實在是很有趣。”
森鷗外略擡了下眉毛,表情卻是苦笑,大約是很清楚當太宰治露出這種孩子氣的愉悅表情時,說出來的話大概都不太會令其他人愉快。
“那麽,對方是?”
果然,太宰治笑眯眯地說出了分析對比結果:“是森先生您也認識的人哦?”
“是港口黑手黨中的部下,甚至列位幹部候補之一……怎麽樣,這個結果很令人驚喜吧?如此一來,為什麽明明是這麽一樣高風險的計劃,即使有Guild在背後虎視眈眈,GSS也願意拼上一回、認為有贏面可能的原因,我想我們也就找到了。”
“…………”
森鷗外靜靜地看着自己交疊在一起的手指。他用這雙握着手術刀的手切開了先代的動脈,很少會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那麽,太宰君,中也君。”
一段令人憋悶的沉寂後,現任港口黑手黨的首領開口了。
“你們的下一個任務,已經決定了。”
做完彙報之後,兩個人出門、乘坐電梯,走出大門,然後向左拐進隔壁的C棟。這段路上他們誰都沒有說話,中原中也雙手插在兜裏,太宰治走在他身邊,兩人的表情都有點嚴肅——實在是搞不清楚,怎麽莫名其妙、接二連三的,兩個人的共同任務越來越多了?森鷗外難道其實看他們很不順眼,于是想用這種方式,暗中期待着終有一天他們中的某個能氣死另一個,或者幹脆兩個人一起同歸于盡?
兩人刷了各自的工卡,在屏幕上點了32樓,智能化系統引導他們走向C區4號電梯。32樓是太宰治的地盤,因為被任命領導一小支部隊,所以他在這一層有一間不算大的辦公室,嚴格來說中原中也的工位也該在這一層,但工作內容導致他基本上天天打的是外勤卡,工位形同虛設,偶爾回來一次,不是去紅葉大姐或者首領那邊彙報,就是來太宰治的辦公室這裏暫時休息一下。
在走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中原中也終于打破了這種僵持的局面……勉強打破了僵持的局面。他避開了可能會讓兩個人繼續吵架的話題,突然對太宰治說:“別忘了換藥的事。”
“中也啰嗦死了。都說了這種程度不會重新崩開出血的吧?”太宰治的語調有點不耐煩,推開辦公室,把披在肩上的黑色大衣拿下來随手扔在一邊,“而且你下手很重,我可是最怕疼了!”
“那麽嬌氣你是小姑娘嗎?”中原中也跟在太宰治身後,漫不經心用腳跟一帶,辦公室的門“啪”地合住,然後自動落鎖。他毫不留情地嘲諷面前的同齡人:“接下來還有要一起行動的任務吧?我可不想你到時候因為這個傷,來拖我的後腿。”
“你說誰會拖後腿?”
其實中原中也不說太宰治也打算重新包紮一遍,原本的确沒有事的,但是打了一架後好像的确撕扯開了,血滲出來,紗布黏黏糊糊貼在身上的感覺很不爽。太宰治打開櫃子去翻他的醫療箱,中原中也則拉開檔案櫃,按文件盒脊背上的标示找到了他們需要的那幾盒。
兩人把要用的東西都堆在了一起,然後交換了位置——中原中也拆開了一卷新的繃帶,而太宰治坐在那,一邊抿嘴皺眉讓他掀開自己的襯衣,拆下血跡都已經滲出來的舊繃帶和紗布,一邊挨個打開桌上的文件盒,開始把近幾個月所有經過那名幹部候補的手負責的文件拿出來仔細篩選。
森先生令他們安靜、迅速地暗中解決這件事,目前他們手中擁有的只有那幾個煙頭這唯一的證據,要以這個為突破口挖掘出更多內容,有的時候也許還是老辦法比較有效率。
中原中也拆開那些舊繃帶的時候,果然,眉頭緊緊皺起來了,沒好氣地諷刺:“全世界嘴硬第一名的太宰治——是不是只有血馬上流幹的時候,你才肯張嘴喊疼?”
“怎麽會。”太宰治回答得漫不經心,“我不是一直都在對中也你說,‘我好怕疼’、‘好痛’的麽?”
“…………啧,當我是小孩哄騙嗎。”中原中也輕輕啐了聲,知道他其實壓根對痛感無所謂,但還是不由自主下手輕了一點……哪怕剛剛打架的時候,他還有好幾次故意瞄準了太宰治的傷處用力下手了。太宰也一樣,他們兩個在打架的時候總是真心實意,但不吵不鬧安安靜靜的時候,又非常矛盾得表現出默契同伴的樣子了。
太宰治無動于衷提了提嘴角,沒作聲。任務時間很緊,兩個人都手上加快了速度,以防這周末的新游戲通宵首殺計劃要由于加班而破産。
突然太宰治翻動文件的手指停了一下:“那個啊,中也——”
這段時間的相處中原中也一秒反應出來了太宰治接下來的話。他嘴裏正咬着繃帶的一頭,說話的聲音含含糊糊,但異常果斷:“我也渴了。但不想動。所以你去拿過來吧,我要橘子汁。”
之前任務完成的獎勵,太宰治的執務室裏被允許添了一臺小冰箱,于是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研究了好幾天,果汁雪糕和面包罐頭要分別買多少才是塞滿冰箱的完美比例。
太宰治:“…………”
正好繃帶包紮完畢,中原中也從蹲着的狀态站起來,将消炎藥與繃帶收拾好重新放回了醫藥箱裏;太宰治為了把襯衣下擺塞好而跟着站起來,手上整理着身上的衣服,眼睛仍然盯着桌面。然而在中原中也準備拎起醫藥箱放回櫃子的前一刻,他卻猛地伸腳準确絆在了中也腳下,趁人沒反應過來的一瞬間扭身上前,一下子把中也狠狠抵在了牆上。
中原中也沒防備,後腦勺用力撞在了牆上,痛得他猛地皺眉,倒抽一口冷氣:“喂,你這混蛋發什麽——”
太宰治的身高與他相仿,此刻欺身上前,一手死死卡着中也的脖頸,眼底漆黑一片,嘴角卻是微笑着的:“我有告訴中也的吧?要乖乖聽話,不要惹我生氣。今天出任務時也是、剛才在森先生面前也是,現在也是。是要我告訴你,惹主人生氣的下場是什麽嗎?”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迷茫了一瞬,卻很快反應了過來,于是咬牙切齒、一字一頓說道:“我從來沒有……答應過你,那樣的事情。太宰。”
太宰治仍然是那種不帶溫度的微笑,輕輕探身,嘴唇湊近了中原中也的耳廓,一看就知道是要小聲說出什麽可怕的話。他們兩個人看起來極為親密地站在一起,之間的氛圍卻是冰冷而肅殺的——正如太宰治一直以來在部下與同僚們心中的形象。
太宰治極為小聲地對着中也的耳朵抱怨:“喂,中也,上次我們約定好的,關于‘有監視/竊聽’的暗號,明明是‘蘋果汁’吧?‘橘子汁’是什麽東西,為什麽要用那酸酸的果汁做暗號啊。”
這間屋子,被監視了——這是他們剛才同時發現的事情,用暗號交流過後确定自己的感覺無錯,于是配合着演了一出戲,好能夠不引起懷疑地低聲交流。
“因為我讨厭蘋果。最讨厭。”中原中也嘴唇幾乎未動,飛快地說。他的表情倒仍然是一派真情實感的憤怒和嫌棄:這倒是本色出演,因為他的确認為太宰治是為了報複他先前因為柚杏而多問的那句不成指責的問題,所以現在故意搞他,讓他沒法有任何怨言地狠狠撞了一下腦袋。
“你才不讨厭蘋果。中也只是因為看到我上次吃蘋果泥了,所以認為我最喜歡的是蘋果吧。果然是小孩子。”太宰治仍然保持着這個危險的表情和動作,聲音卻輕快,好像在和中原中也在一起打游戲時的口吻一樣,“那麽,彙報、內鬼、監視……我猜就算剛才還沒想清楚,現在中也總該想到,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了。”
中原中也抿了下嘴。兩個人都沒說話,但是眼角都輕輕不受控制地一跳。
為什麽今天被高調派去了二次調查七號街的事情;為什麽會那麽巧,發現了三個可以當作線索用的煙頭;為什麽剛剛在首領那裏彙報完,回到執務室,他們就發現這間屋子被監視了。
中原中也把聲音咬在了唇齒間:“那三個煙頭是假的。”
太宰治說話時嘴唇不經意間擦過了中原中也的耳垂:“他早知道有內鬼和GSS裏應外合的事。這次特意把你和我當成誘餌抛出來,就是為了讓對方自己咬鈎。”
兩人飛快交換了意見,都意識到了自己被利用了一把,頓時各自在心裏轉念了一百種心思:中原中也在想首領是怎麽提前知道的這些,而太宰治則是在想着什麽時候要暗殺首領。
但事已至此,賊船都上了,總不可能中途要求停靠下船,何況這的确是個省時省力的好機會。
中原中也:“怎麽做?”
太宰治:“用‘假花之欺’。”
中原中也:“等等,上次不是說要換一個作戰名的嗎?”
太宰治:“啧,怎麽這麽多話,作為小獵犬,只要乖乖聽主人的就好了嘛。”
中原中也覺得再這麽說下去真的要憋到心髒爆炸,也不壓制音量了。于是他像是被話語冒犯到的小小野獸一樣,危險、森冷、而又咬字清晰地說道:“我最後說一次,太宰。我不是誰的狗,我就是我自己。”
“是嗎?”太宰治眯起眼睛,手指還牢牢緊扣在中原中也的脖頸上,對中也露出了一個令人寒毛倒豎的微笑。他跟着略微提高了一些音量,好讓自己的聲音清楚通過監視傳到另一端的內鬼那裏:“那可真是不幸呢,中也。你居然對自己還沒有一個清晰正确的認知。為什麽我一直說你是‘狗’……難道你還沒發現嗎?”
“你永遠在奉獻出你的忠誠。從前是「羊」,現在是黑手黨,永遠在為什麽東西而奉獻出自己的忠誠,到底是在追求什麽呢?這樣的話,不是和狗狗非常像嗎?”
中原中也愣住了。太宰治這些話,是在稍微拉開了一些距離後,與他面對面,盯着他的眼睛說出來。他聽着太宰治漫不經心甚至還含着冰冷笑意的語調,一時間竟然分不清這到底是“假裝吵架放松敵人警惕、然後将計就計”的作戰內容,還是太宰治在真的借這個機會,對他冷嘲熱諷。
……反正按照自己的會做的反應來就對了。
中原中也沉下臉色。“我在追求什麽,和你有什麽關系?”他冷冷地對太宰治說,“反正我永遠不可能對你獻上我的忠誠。”
“哈,說得好像誰想要似的!”太宰治故意裝出一副大驚小怪的誇張樣子,“別搞錯了中也,我下午和你接吻,只是為了觀察你的反應而已。才不是為了想要得到你的什麽才去做——你是我的狗吧,所以原本,你就是屬于我的。”
“你少在這裏胡攪蠻纏了!!”中原中也大聲說,心裏卻悄悄嘀咕:好,吵架之後又來個“接吻”,大概內鬼已經在另一端開始疑惑起首領到底為什麽召他們兩個進來、還一進來就各自占據了一個主要職位的事情了。
“不是哦。我從來不做那種事。”太宰治對他輕輕彎了一下眼尾,“中也,告訴我,你為什麽這麽執着于‘活着’這件事?為什麽對這個‘人世間’抱有執念?我很好奇啊,自從上次的事情後,所以,告訴我吧。”
中原中也現在真的要分不清太宰治究竟是在說真心話、還是在演戲了。他盯着太宰治那雙鳶色的眼睛,試圖從裏面分辨出什麽,但是失敗了,太宰治的眼睛裏只有平靜,以及壓在那平靜之下的,某種隐秘熱切的情緒。
“你可能說得對。”中原中也忽然沒頭沒腦地說道,“我的确一直在為某些人或事而獻出我的忠誠。蘭波說,我已經活成了我自己,但實際上是我仍然不知道我存在的價值與意義在哪裏……為什麽我會是這副樣子,為什麽我會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為某些事情奉獻上自己,能讓我知道我自己的存在意義在哪裏。”
“那麽,你自己呢?”太宰治平靜地問,“我不要聽那些仿佛大人一樣的虛假的空話。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中也自己的想法呢?”
這次中原中也沉默了更久的時間。
“…………我不知道。”他避開了太宰治的目光,“我不知道。”
“…………”
太宰治慢慢松開了手。
“我說過的,中也。你一定要一直一直……一直這樣,有趣下去哦。”他的眼睛裏有一點不甚明顯的難過,好像小男孩知道自己的玩具馬上要沒電了,“但是,現在看來,當初那麽有趣的中也……也很快就要變得無趣了吧。稍稍有點遺憾呢。”
他收回了手,憤怒、不爽、抱怨,所有的情緒都在一瞬間收得幹幹淨淨:“任務的事我自己會完成。中也還是離遠一點,不要來礙我的事。”
中原中也終于能暢通呼吸,他下意識摸了摸脖子,覺得那上面一定出現了幾個清晰的手指印:“礙事的話,你會怎麽樣”?”
太宰治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幾秒,歪過頭,對中原中也禮貌地抿嘴笑了一笑,問了中原中也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中也,還痛嗎?”
他們兩個仿佛神經病一樣,一天下來,誰都要問對方一句痛不痛,好像對方還在痛自己就贏了一樣,在争沒有絲毫意義的勝負。
中原中也背脊腰腹一片白皙,疤痕都看不到一個,但太宰治這句問話卻勾起了他的回憶,讓他的手指不自覺地蜷縮起來,肋下的位置條件反射一樣抽搐着疼起來。
太宰治看到他的反應就明白了,于是得到了勝利似的,彬彬有禮一點下巴,轉身出去了,似乎都懶得再與中原中也呆在一間屋子;中原中也看清楚了他推門離開前背沖着自己那只手的手勢,明白了那是要他五分鐘後再出門,随後作戰立刻開始。于是在門關上後,中原中也沒急着離開,而是呲牙咧嘴地坐下,在心裏開始第一百零一次地罵太宰。
「中也,還疼嗎?」
中原中也閉上眼。
「真正的殺死中原中也這件事……殺死中也的那一刻,他又會是什麽樣子呢?」
下午太宰治在巷子裏,最後對柚杏說得那兩句話,其實他聽見了。雖然沒有立刻進去,但還是當場翻了兩個巨大的白眼。
是啊是啊,你一定好奇得不得了吧,混蛋?
他忍不住伸手按住抽痛的肋下,那裏沒有任何傷口,只不過是一種記憶引起的假性疼痛。
「中也,還痛嗎?」
「中也,你流了好多的血哦。」
上一次任務時,太宰治站在坍塌的廢墟裏,找到了灰頭土臉的他,然後蹲在他面前,笑眯眯地這樣說道。
「中也,你就要死啦。」
記憶裏的太宰治心平氣和地說道。
在他面前的是中原中也,埋在坍塌的廢墟下面,急促粗喘着氣,額頭上布滿了冷汗,渾身上下都是灰塵泥土,只有那雙天藍色的眼睛仍然流露出了攝人心魄的光,死死地、暴戾地……甚至帶着一點不太明顯的瘋狂笑意,盯着太宰治。
兩根水泥鋼筋一左一右,交叉着将他穿透定在了地面上,猩紅色的血液如太宰治所說,染紅了他們所在的那一小塊水泥地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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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魏爾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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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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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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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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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