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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典禮結束, 已經是上午十點,陸睢被校方領導請去參加校慶活動。

據說這次一百五十周年校慶, 為表隆重以及向社會彰顯實力,校方這次請了不少商界、政界的名流參加校慶活動, 像宋修閱這樣的學渣肯定是沒有資格進入會場的。

安秋逸作為安惠的總裁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他聽說宋修閱今天畢業, 特意将彤彤也帶了出來, 請宋修閱帶彤彤在A大校園裏參觀參觀, 宋修閱一口答應。

其實彤彤在和宋修閱學習彈琴的過程中, 性格已經變得開朗了不少, 加上年齡增長,心智和思想會漸漸成熟, 能看出來,她也想努力從過去的黑暗中走出來,只不過還需要時間。

陸睢和安秋逸他們在學校大會堂裏參加校慶活動,宋修閱就帶着彤彤逛校園。

時值盛夏, 宋修閱怕烈日把彤彤曬黑了,撐了一把巨大的遮陽傘, 把兩人遮得嚴嚴實實, 一點陽光都曬不到。

不過他們只逛了一會兒, 一大一小兩個人畏熱貪涼, 在學校小超市買了兩支冰淇淋, 躲在了圖書館外面的樹蔭底下, 坐在長椅上, 一邊吃棒冰,一邊看湖邊的金魚游來游去。

宋修閱早早就把自己手上那根棒冰吃完了,沒事做折了手邊的一根柳枝,伸進湖邊逗金魚,這裏的金魚似乎經常有人喂,一聽到岸邊有腳步聲,就都從湖心往岸邊聚攏,以為柳枝是什麽吃的,争先恐後地張着嘴咬柳葉。

這裏的金魚被喂養得又大又漂亮,彤彤看得興奮不已,躍躍欲試也想拿柳枝去逗金魚玩,卻被宋修閱攔住,“彤彤可不能玩,我和你說啊,這湖底下住着一個金魚王子,彤彤這麽漂亮,萬一被金魚王子看中了,把你拖進湖裏當王妃怎麽辦?”

沒有小女孩不喜歡王子公主的童話故事,彤彤果然很感興趣,眨了眨圓溜溜的大眼睛想聽宋修閱繼續講下去,可宋修閱故意當沒看懂,笑眯眯地問:“看着哥哥幹嘛?彤彤想幹什麽,得說出來我才知道。”

彤彤知道宋修閱是故意逗她,想讓她說話,可她又說不出來,于是仰着小臉,鼓着臉頰氣呼呼地瞪了宋修閱一眼,也不看金魚了,跳上長椅上坐着,轉過身子不去理他。

宋修閱好笑地坐到她旁邊,攬着小女孩纖瘦的肩膀把人轉過來,溫柔地說:“彤彤長大了,馬上就要上學了,你想不想以後也考哥哥的母校啊?”

彤彤猶豫了一下,打量了一下A大校園裏優美的環境,心裏還是有些喜歡的,便輕輕點了點頭。

“可彤彤如果不說話,要怎麽和學校裏的老師和其他小朋友交流呢?彤彤難道不想和他們一起玩嗎?”宋修閱循循善誘,“其實說話并不難的,如果彤彤感覺說出口有些困難,試着把要說的話唱出來也可以啊!哥哥上次教了你一首歌,是什麽歌還記得嗎?”

彤彤點點頭表示記得,宋修閱指着游在淺水區的金魚說:“這裏沒有別人,彤彤要不要試一試唱出來,唱給這些小金魚聽?”

彤彤走了過去,小臉上的神情很緊張,抿了下嘴唇,皺着小臉試着張了張嘴,可還是發不出聲,從表情上看,可以看出來她已經十分努力,可心裏那道防線卻始終突破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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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閉症患者打開心扉重新接受外界是十分困難的,很多成年人都過不了心裏那一關,何況彤彤只是一個五六歲的幼童。

宋修閱也沒真的指望彤彤會一次成功,但她肯嘗試,那就能看到希望。

小女孩的臉上因為開口說話失敗有些沮喪,宋修閱摸了摸彤彤的頭,溫和地說:“沒關系的彤彤,我們可以以後再試,一次不行,兩次三次……彤彤一定可以開口說話。”

“你還真是有耐心,為了巴結安總,知道在他啞巴女兒身上下功夫。”

從宋修閱和彤彤兩人身後突兀地傳來一個譏诮的男聲,宋修閱回頭一看,不禁斂起眉心,沒想到在這裏都能碰到讨厭鬼方淮。

哦對,宋修閱想起來方淮也在校慶活動受邀之列,圖書館旁邊就是大會堂,在這裏碰到方淮也不奇怪。

“你嘴巴放幹淨點。”宋修閱站起來面向方淮,安撫地拍了拍彤彤的背,冷冷地說,“彤彤不是啞巴,你這麽說你上司的女兒,就不怕被他知道?”

方淮雙手抱着胸,從柳樹後面走過來,輕笑道:“那就要看,如果他知道了你是什麽樣的人之後,信不信你說的話了。”

宋修閱挑了下眉,今天的方淮好像和以往他見到的不太一樣,以前方淮見到他,都是那種表現在臉上的讨厭和不屑,還有一點點他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但在宋修閱看來很明顯的不甘和嫉妒。

上次被宋修閱和陸睢無意當中撞見方淮和他母親的事,以方淮自傲的脾性,宋修閱還以為他會有相當長一段時間內不敢面對自己,沒想到他竟然會主動找過來。

方淮臉上似乎帶有得色,有點反常。

宋修閱實在對這樣表裏不一的人沒有好感,懶得和他多費口舌,低頭對彤彤說:“彤彤,有讨厭的人在這裏,真是煞風景,咱們走吧。”

彤彤跳下長椅,抓着宋修閱的手,戒備地看了一眼方淮,方淮出入過安宅幾次,她當然認識,大眼睛裏有些疑惑,為什麽經常給她帶玩具和零食哄她的哥哥會罵她“啞巴”。

“被揭穿了心虛,所以想走?”方淮側身攔在他們面前,嘴角噙着冷笑。

宋修閱差點被他氣笑,腳步一頓放開彤彤的手,學方淮的樣子抱胸,擡起下巴看他:“你是不是有臆想症?你覺得你能揭穿我什麽?我又有什麽好心虛的?”

方淮輕蔑地說:“你以為你的秘密永遠不會被人發現嗎?”

自從上次酒會上遇到了宋聞佑,他無意中說的話方淮回去之後仔細想了下,宋家是家族企業,陸睢就算再出色,宋老爺子再怎麽喜歡他,宋家其他利益相關的人怎麽可能同意把航遠交給陸睢管理,其中一定有什麽隐秘。

他想通之後,便開始着手暗中調查陸睢,這件事他不敢交給別人做,只能自己去找蛛絲馬跡,原以為會十分困難,卻沒想到調查進行地格外順利。

方淮負責和航遠合作的一個項目,航遠那邊的部門經理恰好是宋家一個遠方親戚,一次酒桌上,那經理喝高了,自誇在宋家輩分高,就算以後陸睢上位,按輩分那也得恭恭敬敬叫他一聲表叔公。

方淮故意說,陸睢是個外人,和宋家的人到底沒有情分,如果他不買賬,怕是表叔公也不頂用。

經理頓時急了,臉紅脖子粗地說什麽“血濃于水,打斷骨頭還連着筋,憑他陸睢再怎麽厲害,沒有他們這些叔伯支持,他一個人能把航遠扛起來嗎?!”

方淮聽出蹊跷,又灌了他幾杯酒,他便把陸睢和宋修閱兩人陰差陽錯的身世都給吐了出來。

方淮聽完內心震驚得無以複加,他一直以為陸睢和自己一樣,身上背負着沉重的家庭負擔,和宋修閱結婚是借他擺脫這樣的命運向上爬。

所以,他對陸睢一直存有惺惺相惜之感,不相信陸睢是真的喜歡宋修閱那種蠢材。

可誰想得到,陸睢才是真正的宋家含着金湯匙出生的長房長孫,和他是雲泥之別!

得知真相的方淮更加疑惑,明明宋修閱鸠占鵲巢占了陸睢二十年順風順水的人生,為什麽陸睢還會和他結婚。

想來想去,得到的猜想便是,宋修閱的身世被戳穿,他為了保住目前的榮華富貴,勾引陸睢,又或者是仗着宋家夫婦對他的寵愛,逼陸睢就範。

方淮想到這裏,內心對宋修閱的鄙夷和嫉恨就更深,他占了陸睢的身份,還能和陸睢結婚,上天何其偏心,他本該只是一個平民的兒子!

方淮以為拿捏住了宋修閱的把柄,心中暗自得意,他要看看宋修閱還怎麽在他面前裝得不可一世。

宋修閱當然不知道方淮已經知道了抱錯的事,只當他是故意挑釁自己,不屑一顧道:“都被人知道了,那還叫什麽秘密?方淮,你一個大男人怎麽也學的跟那些八婆一樣,想說什麽直接點,別浪費我的時間。”

方淮哂笑一聲,慢條斯理道:“你還真會裝這副高人一等的嘴臉……”

宋修閱嘴上也不饒人,搶白道:“笑話,我不用裝也比你高。實話告訴你,和你這種忘恩負義的人多說一個字,我都嫌惡心。”

方淮臉上成功被宋修閱氣得一陣紅一陣白,咬牙道:“呵,好厲害的一張嘴!你就是靠這張嘴留在宋家,哄得陸睢和你結婚,然後現在又把安總的女兒哄得服服帖帖,借此促成安宋兩家合作讨好陸睢的嗎?!”

“你他媽什麽意思?”宋修閱反應再遲鈍也聽出來方淮他是知道了什麽,心裏一驚,下意識往前走了兩步,想逼問方淮是哪裏聽來的這些事。

“怎麽,想動手?這可不符合你貴公子的人設。”方淮緊了緊領帶,好整以暇地說,“什麽意思你是想讓我說的更明白些嗎?貍貓換太子的故事聽過沒?不要自取其辱吧!”

宋修閱回過神來看着方淮如同小人得志的模樣,不怒反笑,活動了下手腕,冷笑着說:“就算給你知道了這些,你以為我就會怕了?不要用你那肮髒的心思揣度我和陸睢的事,聽清楚了,你不配。”

方淮大怒,為什麽宋修閱的秘密都被自己戳穿了他還能這麽雲淡風輕,他這副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模樣簡直就是在侮辱自己!

“哈!我可以滾,但是等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冒牌貨的時候,希望你的人能和你的嘴一樣硬!”方淮的笑容是帶着一絲怨毒的暢快,可惜還沒維持多久,就被身旁一聲在六月聽起來仍然冷如冰霜的聲音給驚醒了。

“如果你把這件事散播出去,我保證上海不會再有你的立足之地。”

方淮剛剛說得正得意,沒有注意到旁邊陸睢走過來,看見陸睢的臉色沉如寒潭,背後莫名一陣涼意,胸膛起伏了一下穩住了心神,脊背挺直努力不讓自己的氣場被陸睢影響,扯了下嘴角,諷刺道:“威脅我?是啊,你們宋家財大氣粗,要趕一個無權無勢的人出上海那還不簡單。可是你們堵得了我一個人的嘴有什麽用,堵得住所有想看你宋家笑話的人的嘴,那才叫本事。”

“剛剛還很嘚瑟,怎麽現在賣起慘來了?方淮你究竟有幾副嘴臉?你是不是在四川老家學過變臉?”宋修閱氣得手癢,因為這裏是學校,動手被人看到對于學校的形象不利他才忍着沒把方淮揍一頓,但方淮再逼逼叨的話,他就不敢保證自己忍得住了。

“陸睢,你本該是天之驕子,被這個人平白無故奪走了順風順水的人生,你能甘心?我不信。”方淮看到陸睢越來越冷的神色,握着拳努力保持鎮定,“甚至現在,宋家也沒有對外公布你的真實身份,你覺得外界會怎麽看你?”

陸睢冷着眉眼走到宋修閱身旁,牽過他的手表明态度,甚至沒有再看方淮一眼:“我不在乎外界怎麽看我,出身于我來說,也并不重要。方淮,是你魔障了,一個人如果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出身,別人又怎麽會看得起他?”

方淮臉色慘白,他一直擔心自己出身于貧困家庭的事情被人發現,這些年一直想要抹去身上原生家庭帶給他的印記,甚至與父母都很少往來,努力學習怎麽融入進這個城市,想把自己變成一個上流精英,擺脫過去。

可陸睢和宋修閱無意當中發現了自己的秘密,陸睢這麽說的意思是,看不起他嗎?

方淮既羞又恨,銀牙差點咬碎,陸睢這麽維護宋修閱,那他再說什麽在陸睢耳中也是不值一文,他面帶冷笑:“很好,非常好,你們一唱一和當真是精彩,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即使我不把你們的事情抖出來,你們也瞞不了太久,我就等着看你們宋家的這一出好戲。”

方淮放完狠話,轉身就想走,可誰知道身後居然還站着個人,看清是誰的瞬間,方淮腦門上的冷汗涔涔直下,“安、安、安總!”

宋修閱看見安秋逸也到了,不由得大樂,看方淮還怎麽裝,故意說:“方淮,剛剛還能言善道,怎麽這會兒結巴起來了?”

安秋逸也不知道站在那裏聽了多久,但面色鐵青,尤其左臉上還有傷疤,就顯得臉色更加難看,彤彤看見爸爸來了,夾在三個大人唇槍舌劍之中忍了很久的情緒終于爆發,嚎啕大哭撲向了安秋逸,哭得小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

安秋逸心疼地把女兒抱起來,大手撫摸女兒的臉頰替她拭去淚水,眉頭皺着哄道:“彤彤別怕,爸爸在這裏呢!”

彤彤摟着安秋逸的脖子,哽咽地轉頭看了一眼面色狼狽的方淮,然後又哭了起來,安秋逸拍着女兒的後背,“彤彤不哭,沒事兒,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彤彤用力點頭,伸手指了指方淮,又指了指自己嘟起的小嘴,委屈地直掉淚,安秋逸冷冷掃了方淮一眼,“小方,到底怎麽回事?”

方淮緊緊抿了下唇,他心中忐忑,也不知道安秋逸到底聽了多少,吸了一口氣說:“安總……可能是,剛剛我們說話,言辭有些激烈,吓到了彤彤……”

“哈?哈哈!”宋修閱拍了拍手,為方淮拙劣的演技捧場,“方淮,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你剛剛是怎麽說彤彤的,怎麽當着人家安總的面,就不敢承認了?”

“我沒有!你少含血噴人!”方淮其實也不是想針對彤彤,只是看見彤彤和宋修閱感情好,他一時意氣,就想借彤彤來刺激宋修閱,不過是圖嘴上痛快。

彤彤是安秋逸的命,方淮當然不可能承認自己罵彤彤“啞巴”的事,就算宋修閱說出來,他也可以把事情推到是他們發生不快,宋修閱故意這麽說抹黑他。

宋修閱真是被這個人惡心壞了,他不承認無非就是仗着彤彤不能說話,簡直卑鄙到了極點!

“你不承認沒關系,我也不屑和安總重複一遍你這個卑鄙小人說過的話。”宋修閱上前指着方淮說,“你縮着腦袋等着,彤彤只是暫時不能說話,不是永遠說不了話,刀總有掉你頭上的那天!”

安秋逸在商場打拼多年,大約猜到了怎麽回事,方淮也算是他一手培養起來的年輕骨幹,只知道他平時在工作中争強好勝了點,但年輕人不服輸也算好事,他就一直也沒提點方淮這方面,卻沒想方淮和宋修閱鬧了起來,還拿自己的女兒當攻擊武器,這是他不能忍的。

“小方,我以前和你說過,人得為自己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情負責。今天的事,即使你不說,我也有辦法知道。我以前一直覺得你是個踏實穩重的年輕人,怎麽你會變成這樣?真讓人失望!”

方淮心虛地不敢看安秋逸,眼神飄忽地後退了兩步,“對……對不起,安總,請您聽我解釋……”

“安總,”沉默了許久的陸睢忽然開口,語氣淡淡地說,“航遠和安惠的合作正處于重要階段,我不希望由貴公司人品打上問號的員工插手我們的項目,還希望安總能夠重新選擇合适的人選。”

“陸睢!你!”方淮心驚膽戰,陸睢這是要斷了自己的前途!

“陸總請放心,我會慎重考慮這件事,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安秋逸看也不看方淮,對宋修閱點頭笑了一下,“謝謝你陪彤彤,她現在心情不好,我們先走了。”

宋修閱上前摸了摸彤彤的頭,“彤彤不哭了啊,忘了不開心的事,下次哥哥帶你去游樂場玩好不好?”彤彤趴在安秋逸肩膀上點了點頭,宋修閱才笑着對安秋逸說,“安總慢走。”

安秋逸抱着彤彤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方淮失魂落魄地面對另外兩人,他有點想不通,明明有備而來的是他,可為什麽所有人都在偏幫一個冒牌貨?憑什麽?!

宋修閱看見方淮那張面無血色的臉,心中并未感覺到多少痛快,不想再和這種人耗下去,對陸睢說:“咱們也走吧,天氣這麽熱,勸某些人還是哪涼快哪兒待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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