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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宋修閱的萬般讨饒下和再三保證下, 陸睢才終于肯饒過他,又逼着他說了不少自己平時想聽聽不到的話,才結束了懲罰。

兩人的時差都還沒調整過來,鬧了一白天,到晚上還是精神奕奕,躺着休息了一會兒, 宋修閱恢複了一些體力, 雖然累但就是睡不着。

轉頭看陸睢的樣子, 好像是十足十的餍足, 好像他這輩子都沒吃得這麽飽過,就是可憐了宋修閱,屁股還是疼的,腰也酸腿也軟。

從進酒店開始, 算起來宋修閱已經快三天沒出過房間門, 他感覺自己再不出門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氣就得長毛了,所以扶着腰爬起來,拉着陸睢出門覓食。

覓食之前得先去商場幫陸睢買幾件換洗衣服, 因為陸睢得到了宋修閱的消息,衣服和生活用品都沒來得及收拾,便直接從上海飛到了波士頓, 他身上的襯衫西服被拿去洗了還沒幹, 只能穿宋修閱的衣服出門。

好在兩人身高差不多, 雖然宋修閱體型偏瘦, 但夏天的衣服寬松, 所以陸睢穿上去倒也合身。

走在夜幕籠罩的異國街頭,兩人不需要避諱其他人的目光,手牽着手,姿态親昵,偶爾對視一眼,脈脈含情,眉眼間都是愛情的模樣。

他們就像一對普通的外國情侶游客,暫時忘記了煩憂和困擾,享受屬于他們的度假時光,在這裏,好像連時間都慢了起來。

兩人先去了商場買衣服,宋修閱故意給陸睢挑的都是T恤、牛仔褲這種休閑服飾,和陸睢平時穿的正裝風截然不同。

陸睢也沒有異議,媳婦兒給買什麽他穿什麽,看着宋修閱把他打扮得像個剛剛進入校園的大學生,陸睢忽然感覺有些懷念自己還在讀書的時候。

校園是那樣幹淨純粹,不像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人和人之間都是戴着面具說話,你猜不透他說話時面具下的表情,更遑論人心隔肚皮。

陸睢厭倦了這兩年多他習慣過的生活,只有在宋修閱旁邊時,他才活得真實像他自己。

兩人計劃去吃中餐,卻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家西餐廳門口,宋修閱想起來他剛來美國的那陣兒曾經在這家店打過工,負責在晚餐的時候彈琴伴奏,陸睢好像說過,他也來過這裏。

他停在街道對面,故意問陸睢:“你還記得這裏嗎?”

陸睢打量了一下西餐廳的招牌,“記得,還留下了四百美元的小費。”

兩年前宋修閱剛離開上海,陸睢本想立即追來美國,可那時候陸父病重,完全是靠宋家才能接受最好的治療穩定住病情,陸睢又剛回宋家,立足未穩,事事都要仰人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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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剛和宋欽保證過,和宋修閱結婚絕不帶個人感情因素,宋欽這才允許這段婚姻的存在,如果這時候他追去美國,等同于告訴宋欽他在說謊。

陸睢并不在乎在宋家長孫的身份能給他帶來的地位和名利,可他在乎養父的病。陸家夫婦雖然并未生他,但卻将他養大成人,給予他父愛母愛,在陸睢心裏,陸家夫婦雖然名義上是養父養母,可卻與親生父母無異。

他不能冒這樣的風險,所以他選擇漠視宋修閱的離開,以強大的工作負荷來麻痹自己。

宋欽看見陸睢一心忙于工作,很是欣慰,覺得宋家總算出了一個能令他滿意的繼承人人選。

恰巧那時候,航遠有一個和美國一家公司合作的項目,陸睢将那個項目攬到了自己名下,宋欽也并沒有懷疑。

出國考察的地點在洛杉矶,距離波士頓有六個小時的飛行距離,陸睢忙完了在洛杉矶的工作,按計劃得和團隊一起搭乘第二天晚上的航班回上海。

可他想看一眼宋修閱,哪怕看一眼,知道他過得好就行了。

但當陸睢以最快的速度飛到波士頓,卻發現,宋修閱在美國的生活并不順遂。

他多方輾轉,終于打聽到宋修閱打工的西餐廳的地址,尋到那裏,穿着考究的陸睢被服務生殷勤地迎進餐廳,一眼就看見青年穿着一件廉價的半舊不新的演出服,坐在一架同樣廉價的鋼琴前為食客們的晚餐表演助興。

曾幾何時,陸睢以為宋修閱的琴聲只應該出現在音樂大廳、禮堂、演奏廳這些地方,而不是現在這樣,成為一頓晚飯的附贈品。

陸睢坐在餐廳的角落裏,那天晚上,他面前桌上,店裏最昂貴的牛排一口都沒動,他坐在那裏聽青年完整地彈完了三首曲子直到演出結束。

這麽短的時間,這寥寥幾眼,怎麽可能撫慰得了漫長而無望的相思,陸睢甚至不敢走上前去相認。

從前嬌生慣養的貴公子一朝從雲巅跌落塵埃,淪落在異國他鄉賣藝賺錢,都是因為他的緣故。

陸睢也不敢去問宋修閱,他為什麽不告而別,明明兩人之前是那樣親密,讓他在無數個夜裏醒來,看着躺在自己身旁的青年,心中的竊喜簡直要滿得溢出來。

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

陸睢害怕知道真相,他寧願心裏存着兩人都是身不由己的那麽一點僥幸,幻想自己所愛之人的心裏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陸睢怕引起宋修閱的懷疑,只留下四百美元夾在結賬單中,和服務生說明是給今天的鋼琴演奏者的小費,并且用英文留下一段話:

May you enjoy the beauty of life。

然後離開了餐廳乘飛機回到了洛杉矶,就好像從沒出現過一樣。

故地重游,兩人的心境完全不同,宋修閱只覺苦盡甘來,兩個人經歷這麽多還能在一起,他不敢奢望永恒,只想抓住這一刻的相伴,他握住陸睢的手晃了晃,裝作不滿的樣子,問:“你那時候人都來了,怎麽不露面?”

陸睢輕笑了一下,說:“我覺得你那時候,可能并不樂意見到我。”

這是當然,那時候宋修閱滿心以為陸睢騙了自己,如果陸睢出現的話,他很可能第一反應是把人揍一頓,然後讓他滾。

宋修閱當然是不可能承認自己有那樣的想法的,挑了下眉毛,一本正經道:“胡說,你要是和我好好解釋,我能是那種不講理的人嗎?”

陸睢斜着頭默不作響盯着他看了好幾秒,那樣子仿佛在說:難道不是嗎?

兩年前什麽也沒說就跑去了美國,一走就是兩年不回去,兩年後因為別人三言兩語的挑唆,又上演不告而別,如果這次陸睢沒追過來,宋修閱還不知道要躲多久。

宋修閱被他看得心虛,別開眼指了指街對面的餐廳,“我們就在這裏吃?他們家的惠靈頓牛排可是招牌菜,可惜我那時候窮,都吃不起,今天有機會可得嘗一嘗!”

“今天可能不行。”陸睢拉住他,搖了搖頭,然後指了指宋修閱身上的衣服。

宋修閱立即明白過來,高檔的西餐廳都要求穿正裝入內,而今天他倆都穿着T恤短褲出來,恐怕是不能享用到牛排大餐了。

“撲哧!”宋修閱沒忍住笑出聲來,“失算失算,老外就是規矩多,還是覺得咱們中餐好,就算穿着大褲衩子也能進店。走吧,按原計劃去吃家鄉菜。”

兩人摸到一家店面寫着“中國四川菜”的餐廳,進去點了幾個菜,發現說是川菜,可為了迎合老外的口味,菜品都已經改良過,失了川菜椒香麻辣的特色,吃起來讓人覺得索然無味。

因為飯菜并不太合胃口,所以兩人只是簡單地吃了一點就從餐廳出來了,打算原路返回酒店。

在回酒店的路上,經過一個廣場,廣場上正在表演噴泉燈光秀,兩人停下來看了一會兒,遇到一位賣花的白人老太太。

老太太頭發雪白,佝偻着身子,看樣子得有八十多歲了。她臂彎上挽着一個花籃,裏面放着幾支鮮紅的玫瑰花,玫瑰花應該是傍晚剛從花園裏被剪下來,每一支花朵都很飽滿,花瓣上還沾着露水,說不定就是在老太太自己的花園裏培育出來的。

老太太經過他們旁邊,看見他們交握的雙手和親昵的姿态,猜到他們是一對戀人,便停下來,禮貌地問他們需不需要買花。

宋修閱對鮮花并不感興趣,本想委婉地拒絕老太太,誰知還沒來得及開口,陸睢先出聲和那老太太說:“女士,您籃子裏的玫瑰花,我們全部都要了,謝謝。”

“真的嗎?太好了!”老太太很高興,今天的花賣完她就可以回家休息了,連忙從花籃裏将所有的玫瑰花取出來,用紙包好,笑呵呵遞給陸睢,“先生,這裏是二十枝玫瑰花,一共10美元。”

陸睢急匆匆來的,身上當然不可能有美元現金,接過老太太手裏的玫瑰花束,朝宋修閱眨了眨眼,示意他掏錢。

宋修閱以為陸睢是同情人家老太太一把年紀還出來賣花,所以才買走所有的花,一邊奇怪陸睢怎麽突然同情心泛濫,一邊掏了十美元遞給老太太,就當做了回善事。

“May God bless you!”老太太收了錢,笑咪咪地雙手合十向他倆道完謝,還說了一些希望他們永遠相愛在一起的祝福語才離開。

“給你。”陸睢把玫瑰花束放進宋修閱懷裏,青年笑容明朗,不輸懷裏嬌豔的花束,陸睢由衷贊嘆,“很好看。”

“拿我的錢買花送我,陸總可真會做生意。”宋修閱不知道陸睢誇的是人還是花,所以并不領情,撥弄了一下手裏的玫瑰花,突然想起一件事,“喂,你之前說,我是那什麽……‘小玫瑰’?是怎麽一回事?”

陸睢扶了下眼鏡,并不打算将年少時青澀的心事說出來,很敷衍地回答道:“小玫瑰,就是誇你的話,誇你長得比花兒好看。”

“騙人的吧,你快點老實交代!”宋修閱當然不肯相信,好奇心重新被勾了出來,攔在陸睢面前不讓他走,以陸睢的悶騷程度,“小玫瑰”一定有更深的含義。

看宋修閱的樣子今晚是不問出所以然就不罷休了,陸睢被他纏得寸步難行,只得停下來說:“好,我告訴你。”

這時候,廣場上最大的噴泉忽然噴出巨大的水幕,顏色變幻的燈光投射在水幕上,将整個廣場帶入了一個五彩斑斓的世界,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噴泉上時,陸睢攬過宋修閱的肩膀,扣着他的後腦深吻了下去,又在水幕消失前分開。

“‘小玫瑰’的意思是,你是紮在我心間,盛放的花。”

以我的心髒為沃土,以我的心血為養分,用我所有的愛澆灌盛開,終其一生,永開不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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