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宋修閱帶着陸睢去了很多地方, 跟他介紹這個自己生活過兩年的城市。

波士頓是美國建立時間最悠久、最具有文化價值的城市之一, 這裏坐落着哈佛大學、麻省理工、塔夫茨大學等世界頂級名校,學術氛圍濃厚,同樣也是全球著名的游覽勝地、藝術天堂、購物中心。

逛夠了波士頓,兩人又打算去洛杉矶,因為宋修閱最愛的交響樂團正在那裏進行夏季公演, 這幾天裏,他們已經完全把這趟意外當成了一次旅程, 并且享受其中。

可惜,他們還沒定下去洛杉矶的機票,阮秋瑩和宋寧歌母女的突然到來, 打破了他們游遍美國的計劃。

宋修閱接到她們消息的時候是傍晚, 那時候他剛剛和陸睢結束一場大戰, 聽到她們人到了美國的消息, 驚訝得整個人從床上蹦起來,差點沒閃了剛剛才被折騰過的腰。

宋修閱一邊眼神示意陸睢給他揉腰,一邊皺着眉頭問電話裏的宋寧歌:“你們怎麽突然就來美國了?來之前也不打個招呼?”

宋寧歌在電話裏不滿地“哼”了一聲,語氣涼涼地說:“你來美國的時候和誰打招呼了嗎?怎麽?不歡迎啊?”

宋修閱說:“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們在機場等一等,我現在就過來接你們。”

宋寧歌拒絕:“不用, 你發個酒店地址過來,我和媽打車過來。”

宋修閱不贊同地說:“打車?你以為還在國內呢?你知道從機場打車到這裏有多貴嗎?!”

宋寧歌在電話裏聽聲音笑得花枝亂顫, 說:“老哥,我看你是自己在美國窮傻了吧?我們家什麽時候連個車都打不起了?”

宋修閱:“……”宋寧歌說的沒錯, 是他瞎操心了,她們怎麽可能在乎這點錢。

“那行,我把地址發給你,你和司機得說明白,別來錯了地方。”宋修閱挂了電話,把地址發了過去,然後打掉陸睢給他揉腰的手,如臨大敵地說,“快,媽和小寧過來了,你把衣服穿起來,趕緊把房間收拾一下……”

陸睢慢騰騰從床上坐起來,慢條斯理地扣好襯衫扣子,慢慢地說:“她們到這裏還有一會兒,急什麽。”

“怎麽不急?你說她們怎麽不聲不響地就來了呢?”宋修閱慌裏慌張地套好衣服,在房間裏各個角落都巡視了一遍,把不該讓別人看見的東西全部收進行李箱中,然後吸了吸鼻子,感覺房間裏有股暧昧渾濁的氣味,忙又去洗手間打開了排風扇換氣。

陸睢看着他進進出出,好氣又好笑地說:“你這個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有人來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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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修閱看陸睢氣定神閑的樣子不爽,卷起床上皺成一團還沾了不明液體的床單扔到他旁邊,說:“你倒是一點都不慌,還不趕緊起來收拾。要是被人看見了這些東西,咱倆還做不做人了?”

陸睢站起來拉住急昏了頭的宋修閱,提醒道:“這是酒店,媽和小寧不會進我們的房間,而且就算要收拾房間,也可以叫打掃服務。”

“對哦,直接叫酒店的人來打掃比較快。”宋修閱擰着眉頭想了一下,猶豫地看着陸睢,“那你說,我們要不要開兩間房?不要讓她們知道我們住一起?”

陸睢怔了一下,臉色随着眸色沉了下來,一字一句地問:“為、什、麽?”

宋修閱惴惴不安地說:“你說,媽媽她過來找我們是因為什麽呢?會不會也是來勸我們分開?”

“所以呢?”陸睢把人抵在牆邊,眼神危險地注視着他,手放在宋修閱修長的脖頸上,若有似無地摩挲,輕聲問,“如果真是這樣,你會怎麽辦?”

宋修閱感覺自己如果說錯一個字,很可能下一秒就會被陸睢掐住脖子,他下巴下的喉結滾了滾,看着陸睢堅定地說:“我說過了,以後不管是誰讓我們分開,我都不會離開你,你放心好了!”

陸睢聽到他的保證,臉色好看了些,嘴角上揚,親了親他的嘴唇,“很好,思想覺悟很高,值得表揚。”

宋修閱還來不及籲一口氣,又聽陸睢在他耳邊低沉着聲音說:“阿閱,如果你再有離開我的念頭,我真怕我忍不住……把你藏到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鎖起來,以後再也不能離開我的視線……”

“哈!你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和諧社會,別做違法行為。”宋修閱聽了心驚膽戰,幹笑着把陸睢推開一點距離,打量他說這話時候的神色,陸睢眼眸幽深,他的想法都藏在裏面深不可測,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可是一點都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宋修閱有些慫了,他怎麽感覺自己好像把自己給賣了?還是心甘情願的那種?

陸睢捏了捏青年的臉頰,薄唇扯開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語氣既輕且緩:“你、說、呢?”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說。

宋修閱咽了下口水,想起了前些天在床上、沙發上、浴室裏、洗手臺上受的陸睢那些磨人的手段,腿肚子先習慣性地軟了,扒着陸睢的手臂,讨好地笑着說:“好了好了,她們也快到了,先不說這些了,咱們快下去吧!”

“等等。”陸睢按住宋修閱的肩膀不讓他動,沉沉地看着他一會兒,然後拉開青年本就寬松的衣領,埋首過去在他脖子上用力吮吸了兩下。

宋修閱感覺陸睢的嘴唇貼在自己脖頸上大動脈的位置,酥酥癢癢的觸感夾帶着一點點疼痛,陸睢吮得用力,宋修閱忽然生出一個可笑的念頭,感覺下一秒陸睢會把他的脖子咬破,然後完成标記。

在以吸血鬼為題材的電影裏,這種标記過程好像叫“初擁”,目的是向其他血族宣告獵物的歸屬權。

宋修閱膚色白,稍微磕碰一下,皮膚上都能留下印子,深一點的好幾天都消不掉。

之前陸睢想着夏天、衣服穿得少,為了照顧他,刻意沒在他常露在外面的皮膚上弄出痕跡,可是宋修閱剛剛遲疑的态度令陸睢很不滿,所以他不顧此時宋修閱的反對,在他脖子上留下了暧昧的紅痕作為懲罰,就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個人是屬于他的。

宋修閱被陸睢幼稚的行為弄得哭笑不得,推開人沖到了浴室的玻璃鏡前,脖子上赫然有一枚醒目的草莓印,範圍還挺大,隐隐能看到新鮮的牙印……

靠,這麽明顯的吻痕別人一看就知道怎麽回事了,這臉他還要不要了?

“你!”宋修閱怒目瞪着鏡子裏跟過來的男人,“你是屬狗的嗎?還會咬脖子了,你讓我怎麽出去見人?”

陸睢悠悠掃了一眼自己的“作品”,滿意地說:“足以證明我們感情和諧,這不挺好?”

“好你個頭啦!”宋修閱磨了磨牙,轉過身把擋在門口的陸睢撞開,然後去翻自己的包,指望能從包裏翻出一個什麽遮瑕膏或者粉底液什麽的東西出來,把吻痕遮住。

不過很可惜,直男審美的人的包裏是不可能有這兩樣東西的,而算算時間,阮秋瑩和宋寧歌就快到酒店了,宋修閱只來得及換上一件立領襯衫,然後和陸睢匆匆下樓前往酒店大堂。

等了沒多久,宋家母女就到了酒店,兩個人分別推了兩個巨大的行李箱進來,好像已經做好了血拼的準備,看上去倒是像來旅游的一樣。

“媽,你怎麽來之前也不說一下?”宋修閱迎上去接過阮秋瑩手裏的行李箱,手勾上阮秋瑩的肩膀,陪着笑臉說,“路上辛不辛苦?飛機坐累了吧?”

“媽、小寧,你們來了,一路辛苦。”陸睢打過招呼,也幫忙結果宋寧歌手裏的箱子,指着休息區對宋修閱說,“你陪媽媽去那裏坐一會兒,小寧和我去辦理入住手續吧。”

“好!那你們快點去辦check in。”宋修閱朝陸睢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親熱地攬着阮秋瑩往休息區走,“媽,累了吧?我帶你去休息。”

阮秋瑩冷着眉眼沒有理會兒子的親熱,肩膀一落扭掉了宋修閱搭在她肩上的手,冷冷地說:“現在知道關心你媽了?你一聲不響跑了的時候怎麽沒想到我會擔心?你翅膀硬了,我是管不住你了,想走就走,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媽嗎?”

宋修閱信誓旦旦地舉手保證:“有!當然有!媽,我錯了,我大錯特錯!您打我也行罵我也行,可千萬別氣壞了身子,女人生氣會長皺紋,為了我這個混球可不值得!”

阮秋瑩繃起的臉被宋修閱幾句話逗得有些繃不住,臉上笑意乍現了一下,宋修閱眼尖看見了,就知道她并沒有真的生氣,才放心下來。

“媽,你這次來是來幹嘛呀?”宋修閱倒了一杯水給阮秋瑩,試探地問道。

阮秋瑩優雅地喝了口水,瞥了一眼兒子,知道他急着想知道答案,卻故意不說:“來旅游的啊,哦,就許你們兩個出來玩,不許別人來嗎?”

宋修閱殷勤地給阮秋瑩捏肩捶腿,笑嘻嘻地說:“怎麽會!你和小寧過來,我開心還來不及呢!想好去哪裏玩了沒?我給你們做全程的向導!”

“哼,”阮秋瑩微阖雙目,享受着兒子的服侍,“你個讨債鬼現在油嘴滑舌讨我開心,晚啦!早幹嘛去了?知不知道我接到你來了美國的消息,當時在國內有多着急?我差點沒跟你爸爸吵得離婚!”

“這麽嚴重?”宋修閱一驚,從阮秋瑩身後繞到前面,抿了下嘴說,“可這件事不關爸爸的事呀,您幹嘛和他吵……”

阮秋瑩美目一瞪,把手裏的杯子端回桌上,生氣地說:“怎麽不關他的事?我讓他去問老爺子到底怎麽一回事,他百般不肯,怕他老子就像老鼠怕貓一樣,你說我氣不氣?有他這麽當人家爹的嗎?兒子被欺負了都不肯說一句,怪不得老爺子也一直看不上他!”

宋修閱一邊為阮秋瑩替他撐腰而感動,一邊又為阮秋瑩這麽埋汰宋儒倫感到好笑,他坐到阮秋瑩身旁,抱住她的肩膀,把頭靠上去,用撒嬌的口吻說:“媽,別這麽說爸,爺爺一向在家裏說一不二,就算他去也未必說得動爺爺,您別怪他。都是我不好,我應該先跟你們商量的,怪我那時候沒想到這麽多,一定是因為我那時候還發着燒,燒昏了頭了!”

“唉,”阮秋瑩摸了摸兒子的臉,嘆了口氣,說,“媽知道你受了委屈,後來聽小寧和我說,我才知道你這兩年一直憋着一口氣。你雖然不是我生的,可我養了你二十多年,和親生的又有什麽區別?你別管別人怎麽說,你永遠是媽媽的孩子,知道嗎?”

宋修閱眼睛有些酸,把頭埋在阮秋瑩肩膀上,悶聲說:“謝謝媽。”

“也別怕別人怎麽看你和陸睢,你們兩個都是我兒子,只要我在,還輪不到別人來對你們指手畫腳。”阮秋瑩拍拍宋修閱的後背,笑得很溫柔,“只要你們兩個感情好,比什麽都重要。”

“那媽你這次來,是為了什麽呢?”宋修閱把頭擡起來,揉了揉眼角,“爸爸和爺爺知道嗎?”

“我一個自由人,去哪裏還要受他們宋家的男人管制嗎?”阮秋瑩攏了下耳邊的頭發,擡起下巴,高傲地說,“我來就是要告訴他們,我支持我兩個兒子,要是他們敢拆散你們,我就和他們宋家一刀兩斷!”

宋修閱沒忍住笑出聲來,“還是您厲害!”

阮秋瑩抿嘴笑了下,握住宋修閱的手放在膝蓋上,安慰他:“放心吧兒子,他們宋家想在上海立足,離不開媽媽娘家的助益,就憑這一點你爸就不敢和我離婚,你爺爺當然也不會同意。陸睢就更不用擔心,宋家不認他,阮家認,誰敢看不起阮家的外孫?”

宋修閱又說了次:“謝謝媽。”

除此以外,他也想不到其它什麽可以表達他現在心情的詞。

女子本弱,為母則強。阮秋瑩和丈夫貌合神離多年,為了家族的利益一直忍着沒有和宋儒倫離婚,但這次,她為了她的兩個孩子的幸福,她不再隐忍,毅然站出來向宋家表明她的态度。

宋修閱覺得自己一定是上輩子拯救了世界才會在今生能夠遇到阮秋瑩和陸睢母子,一個替他遮風擋雨将他養大成人,一個人将攜手陪伴他走完餘生。

——

宋修閱和陸睢陪着阮秋瑩和宋寧歌母女在波士頓玩了兩天,宋家那邊終于來了消息。

宋儒倫聯系不上宋修閱和陸睢,打阮秋瑩的電話被拒接,最後打給宋寧歌才總算聯系到了他們。

老婆、兒子、女兒統統跑路,讓宋儒倫不緊張也不行,他只好硬着頭皮求到老爺子那裏,勸自己老爹網開一面,既然兩個孩子是真心相愛的,沒有必要拆散他們,況且宋家繼承人也不僅僅只有陸睢一個,他這個當爹的正值盛年,家業直接讓兒子接了手,豈不是讓別人笑話他。

宋儒倫忍了這麽久,還是沒忍住把心裏話說了出來,這時候還有心情說這些,宋欽也是恨自己一世英名怎麽就生出了個目光短淺的東西,可憐的宋儒倫被宋欽直接拄着拐杖轟出了書房,還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裏覺得委屈。

不管怎麽說,宋欽還是在乎陸睢這個孫子,只有在陸睢身上,他才看見有他年輕時候的影子,堅毅果斷、雷厲風行,也有一模一樣的深情。

宋欽的妻子是英國人,他們兩個人在一場交誼舞會上一見鐘情,可當年宋欽不過是一個在英國讀書的窮學生,而他的妻子卻是英國貴族的女兒,兩人的身份天差地別,想要在一起并不容易。

宋欽為了娶到心上人,發誓要出人頭地,等他白手起家有條件娶到心上人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将近十年的時間。可惜兩人相伴的時間非常短暫,宋夫人未到四十歲便香消玉殒,從此宋欽一直沉浸在緬懷亡妻的哀悼中,終生未再娶。

宋欽在書房摩挲過亡妻的遺照,微微凹陷的眼窩裏,是一雙精明銳利的眼睛,只有在對着亡妻的照片時,那雙眼睛才會閃過一絲柔情。

他知道深情是什麽滋味,推己及人,冷硬的心忽然也就有了一絲裂痕。

最後,宋儒倫把宋欽的決定告訴了宋寧歌,讓女兒轉達給妻子,并且在電話裏再三催促他們早點回國,說是影響不好。

他宋儒倫的老婆孩子都去了美國,就他一個人在國內,要是讓人知道,還指不定猜測宋家出了什麽事!這個臉他可丢不起!

既然老爺子的态度出來了,看在人家一把年紀還向小輩低頭的份上,宋修閱他們也不好意思繼續留在美國和宋家僵持下去。

臨回國前,四個人去了老南教堂,這裏是波士頓最受歡迎的舉辦婚禮的場所。

這場婚禮,沒有隆重的儀式,沒有奢華的布置,也沒有賓客滿堂的熱鬧場面。

古老的教堂裏,年邁的牧師穿着黑色長袍,站在祭臺前,年輕的夫夫則穿着純白無華的西裝分別站在祭臺的兩側,觀禮席上坐着的賓客只有阮秋瑩和宋寧歌母女。

他們的臉上絲毫沒有因為這場婚禮的簡陋而感到失望,都洋溢着溫暖明媚的笑容互相注視着對方,眼睛中只看得到彼此。

在母親和妹妹祝福的目光中,聽牧師用英文念道:“你願意和身旁的這位男士結成伴侶嗎?愛他,忠誠于他,無論貧窮還是富貴,無論健康或者疾病,直至永恒,你願意嗎?”

“I 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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