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Chapter41

“說你爸爸現在在醫院， 腦溢血。”

她最後一個尾音落下，男孩子先是沒反應過來， 瞪圓眼睛， 随即緊緊抓住她單薄的肩膀， “你說什麽？”

“這怎麽可能呢，他們根本就沒有聯系過我！！”

陳茉說：“你沒有手機， 你媽媽找不到你，後來看到家裏的名片， 就打給了我。”

“……”

“江皓，江皓！這麽晚了你去哪裏！！”

江皓頭也不回， 直接踹開門，往二樓的房間跑去， 從抽屜裏翻出身份證，顫抖着手塞進褲子口袋。

愛妹他們聽見動靜， 紛紛探出腦袋：“粉毛， 出什麽事了？”

“躺哥你這是怎麽啦？！”

“有沒有現金，現金！快借我一下，我等着還你們！”他心急火燎道。

“好的好的！”八八六從褲子口袋摸出幾張零錢，和番茄他們湊了湊，“只有這些， 要不轉你支付寶？不對啊……你沒手機怎麽辦！”

“阿皓！”江皓聽見陳茉的聲音， 一轉頭，看見她拿着車鑰匙，手臂間還搭了一件羽絨外套， “跟我過來。”

江皓接過外套，随手披在肩上，急急忙忙地跟她出門。

“這麽晚了你們上哪兒去？”Tim看一眼腕表，此刻快接近午夜，急匆匆追出來，攔住他們，“後天下午的比賽，明天要去看場地，你們現在要去哪兒？”

“讓開！！”

“Tim你讓一下，我們現在真有急事。”陳茉用力攥住江皓的胳膊，怕他再鬧出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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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茉！！”Tim的臉色已經陰沉地滴出水來，“你知道我們的名單已經公布了吧？這種時候是絕對不能換人的！！”

“我知道。”陳茉說。

“那你們還……”

“滾開！！”江皓懶得再跟他廢話，直接往門口沖去。

Tim還要去攔，被陳茉一把拉住，搖搖頭。

陳茉坐進車裏，斂下心神，插上車鑰匙，擰開火。

車速極快，很快便開上高架橋，城市的夜景一閃而過，鋼筋水泥鑄成的一片森林，透有冬日料峭的寒意。

江皓将頭斜靠在車窗上，冰冷的玻璃碰到肌膚時，周身一凜。

陳茉不知道該說什麽。

男孩子眼底布滿血絲，羽絨服還淩亂地搭在肩膀上，低着頭，一張小臉煞白煞白，薄薄的嘴唇近乎被咬破。

最早的火車在清晨五點。

陳茉買好票，坐在他身邊。

候車廳寒冷而安靜，只有列車時間表上的紅字數字不斷跳動，一下、兩下，一秒、兩秒……

他們左手邊坐有一個中年旅客，神情困頓疲倦，軍綠色的大衣從頭到尾裹得很緊，佝偻着背，瑟瑟發抖。

江皓盯了他好半天，眼神黯下去。

他把頭擡起來，從她手中接過藍色車票，聲音低啞，“兩張？”

“我同你一起去。”

她實在放心不下他一個人。

“……好。”他沒再多問，胳膊肘撐在膝蓋上，雙手捂住腦袋。

……

兩天後，C市正大廣場八樓。

職業聯賽的第三天，B組組內循環賽第四場。

也是IZE的第一場比賽。

八八六簡直快急瘋了，反反複複地在休息室走來走去，嘴裏碎碎念：“粉毛粉毛粉毛粉毛粉毛……”

“都這個時候了，你以為你念幾句他就能回來麽。”番茄沒好氣道。

“要是能插個眼，直接傳送就好了。”八八六嘆息一聲。

一向面無表情的Dan也皺起眉，不斷看着手機上的時間。

“他要是回不來怎麽辦。”

愛妹已經不想說話了。

Tim孜孜不倦地給陳茉打電話。

一遍兩遍三遍，也不知道什麽原因，她始終不接。

上一個電話還在昨天，她的聲音聽上去十分疲倦，只低聲囑咐道：“你讓他們調整好狀态，別太擔心，我們肯定會趕回去的。”

結果到現在，一直都不見人影。

再沒了音信。

Tim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春季賽是十二支戰隊分為AB兩組，同組內雙循環，異組單循環，一律是BO3（打三局），贏一場得一分，一律不計算小分。

小組的前四名進入季後賽，後兩名進入升降級賽。

今天從下午一點開始，共有三場比賽，他們位于第二場，也幸虧上一場兩支戰隊現在是1：1，還要打第三局，要不然……真不知該怎麽辦。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過一秒，幾個男生的臉色就黯一分。

三十分鐘後。

外面解說的聲音隐隐約約，某支戰隊勝利了，響起一陣粉絲的呼聲。

一男一女兩個解說對剛才的戰績開始點評。

愛妹把手從隊服的口袋裏掏出來，慢慢地走到門口，神色凝重，長長地嘆口氣。

八八六走上前，重重拍打他的肩，“算了，沒關系。”

番茄和Dan在旁邊看着，默默交換一個眼神。

大家都心知肚明，愛妹快要退役了。

這很可能是他職業生涯中的最後一年，如果打得好，夏季賽會繼續，如果不好，春季賽結束後就回家開店了。

其實在最初，愛妹是沒有抱太大希望的，但自從粉毛來了之後，他身上的那種自信、熱情和激情，一點點打動了他。

三年後，再一次回到了LPL的舞臺，或許、可能……會不一樣？

——是命，認了吧。

愛妹握緊拳頭，又一次深嘆了口氣。

忽然間，他被人猛地推到一邊兒。

愛妹心情本就極差，剛要發作，一轉頭，看見Tim緊握手機，急急忙忙往樓下沖。

“我去接下那傻小子，他被工作人員攔住了，你們趕緊準備準備，把隊服換好，一會兒給我好好打！”

愛妹沒反應過來，整個人都處于蒙圈狀态，好半天才問番茄，“Tim剛才說了什麽？”

“粉毛哥在樓下。”

番茄說着說着，臉上也露出一絲笑：“說是被保安攔住了！？？”

愛妹震驚無比，抻着脖子往樓下看來看去，撓撓頭。

番茄“唰——”一聲将隊服拉鏈拉好，活動活動手腕，準備一會兒打比賽。

沒過多久，他們看到江皓跟Tim快步往樓上沖。

八八六不敢置信：“真他媽會傳送啊？”

江皓這個樣子，不被保安攔下倒奇怪了——

頭發亂七八糟，一截黑一截粉，額頭上還挂有細密汗珠，臉色慘白，嘴唇幹裂，烏黑的眼睛裏布滿血絲。

黑色的羽絨服也皺皺巴巴，牛仔褲泛起毛邊，白色運動鞋灰不拉幾，胸口起伏，喘着粗氣，像剛跑完三千米。

“他這樣子能打比賽麽？”阿藍拿過印有IZE的白色夾克，遞給他們。

江皓點頭，“……我、我沒問題的。”

Tim看着他，也十分擔心，“你真的沒事？還有阿茉呢？她人現在在哪兒？”

“先別問那麽多了，趕緊的吧。”阿藍看了看時間，急忙打斷，将隊服塞到江皓手中，“快換衣服。”

江皓摁了摁胸口，拼命調整呼吸，将衣服迅速換好。

二十分鐘後。

IZE一行人走入賽場。

江皓走在最中間。

舞臺上方一道道耀眼的燈光朝他們五人打來，音樂聲響起，導播也将鏡頭轉了過去，中間的大屏幕裏出現五個男生的身影。

“IZE戰隊——今年甲級聯賽的冠軍，是當之無愧的黑馬，以全勝戰績直接升級LPL！實力絕不容小觑！”

LPL的舞臺比LSPL的豪華許多，觀衆席位也多了不少。

舞臺呈半圓形，分為兩側，五臺電腦并排在一起。

今年倒別出心裁，兩邊打造成“蛋殼”的模樣，選手們在亮着紅光或藍光的蛋殼中進行比賽。

IZE名氣不高，俱樂部也沒錢買粉，只在觀衆席的後方，有幾個男生舉着“IZE”的LED小牌子。

江皓檢查完鼠标鍵盤，揉了揉太陽穴，穩住心神。

他很累，近乎三天沒有合眼，眼皮子都擡不起來，大腦裏似乎都有嗡嗡聲。

他是昨天中午到的江洲，從火車站趕到醫院時已經快晚上了。

江皓在醫院待了整整一夜。

江建國是情緒激動導致的腦溢血。

這種情況，昏迷時間越長，離死亡越近。

幸好他妻子回家得不算太晚，看見暈倒後的老伴便迅速打了急救電話。

一條命是撿了回來。

結果卻很是殘忍，偏癱。

那時，江皓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

醫生說将來會更嚴重，先是偏癱，慢慢可能就是全癱，然後是語言障礙、意識障礙……

将來的手術、康複治療、後遺症的護理等等，每一筆費用對他們家來說都是天文數字。

陳茉幫他們墊付了所有的開銷。

江母近乎是沒有選擇的，在連抽江皓十多個耳光之後，紅着眼圈對他道：

“家裏沒有錢，也不可能再有條件讓你複讀了！”

“滾回去！！”

江皓跪在病床邊，沒有動。

“滾啊！！”

“你不回去不是還要再賠上一大錢嗎？哪還有錢給你出？！！”

“逼死了你爸還要再逼死我嗎？！！”

男孩子在醫院外整整站了一夜。

冬夜的寒風似乎将他的骨頭一寸寸吹裂。

尖銳的疼痛，簡直無法呼吸。

他幾乎是沒有選擇的，回了C城。

——賠不起違約的費用，也出不起父親的治療費。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拿到比賽獎金，拼命掙錢。

作者有話要說： emmmm，作者收藏還差14個到600， 目标是完結時到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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