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Chapter42

防禦塔、小兵、草叢、河道……

江皓望向綠油油的召喚師峽谷， 目光漸漸變得渙散。

頭好暈啊。

每一個小兵似乎有影分·身術，重疊起來， 又緊緊聚在一起。

它們的血量一點點在下降。他揉揉額頭， 集中注意力補兵， 用鼠标點向血量最殘的那只。

腦海中的回憶卻翻滾而來……

也不知道父親現在怎麽樣了。

“粉毛？”耳邊傳來八八六的聲音：“我上了，你演一波？”

江皓這才緩過神， 演、演什麽……

他晃晃鼠标，中單卡爾瑪不斷地往後退， 要回到自家防禦塔下。突然間，對面的卡牌大師一張黃牌飛了過來， 将他整個兒定住。

也不知身後從哪裏冒出來的酒桶，直接一個大招又将他炸出塔， 卡牌也甩過來幾張牌，緊接平A。

江皓血量驟減。

八八六趕緊閃現出草叢， 要上來支援。

江皓臉滾鍵盤， 噼裏啪啦一通亂打。

——Double kill。

上路的愛妹把畫面移了過去，皺眉問： “中路你們這是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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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雙殺呗。”八八六猛地敲下鍵盤，還是忍不住罵道：“我說粉毛你的鏈子呢，你就不能把他鏈到塔下？？”

江皓有些恍惚，“哦。”

“你還好吧？”八八六一邊出裝備， 一邊問。

“還好。”

他們的比賽和大屏幕上有一定延遲， 果然，幾分鐘後，觀衆席響起一片“噓——”聲。

應該是針對剛才的中路小拼。

游戲繼續。

對面在中路收了兩個人頭， 優勢慢慢放大，IZE這邊中路先崩，下路再崩，獨有上單愛妹苦苦強撐。

打了幾波團，都占不到半分優勢。

男解說的聲音極具穿透力，隔着耳機，傳進江皓耳中，“IZE現在是大劣勢，打得非常被動，剛才那一波團也能看得出來，傷害完全打不出來。”

“中單有幾個小失誤，挺可惜的，經濟差距也很大，我們可以看下團戰的回放。”

江皓頭痛至極，心情越亂操作越爛。

送人頭送順了，他的裝備比別人差了十多個檔次，已經徹底起不來了。

“你什麽幾把走位？”

“把盾給Dan啊！！！盾啊粉毛！！”

“你的大招呢？！留着過年嗎！！”

隊友們也快崩潰了，一個個簡直被氣到爆炸，不想再看那個傻不拉幾的扇子媽。

粉毛怎麽了？？

他們嚣張又兇狠的中單大哥怎麽變成了一塊橡皮泥——任人撮扁撮扁，任人捏圓捏圓。

菜到摳腳，菜到吃瓜。

……

第一局輸得一塌糊塗，江皓的KDA簡直沒法子看，打了這麽多場比賽，也是第一次——Dan對英雄造成的傷害比他高出一大截。

第二局也差不多。

Bo3，第三局自然是不用打了，兩邊教練握手，比賽飛快結束。

Tim的臉色已經沒法看了，黑成包公，頭發根根豎起。

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江皓早死一萬多次了。

對面戰隊的五個男生明顯松了口氣，他們在B組屬于中末端，今年很可能就要去打保級賽了，先前一直擔心從LSPL打上來的黑馬IZE，這麽一場比賽打下來，發現也不過如此嘛。

什麽新人中單CARRY全場，什麽整支隊伍全勝晉級，什麽秒殺所有戰隊……

嗤，甲級果然就是甲級。

回基地的一路，大家心情都十分低落。

這是他們來到LPL的第一場比賽，也是這麽久以來第一次的失敗。

而且不是1：2，而是0：2。

一個大鴨蛋，實在是太難看了。

江皓坐在大巴車最後的位置，将頭倚靠在車窗上。

冬天天黑得極早，車窗外已是華燈初上，天空中飄有細小的白雪，夾雜着淅淅瀝瀝的雨水。

晶瑩的雪花落在玻璃上，不過一瞬，很快便融化。

雨滴打在上面，又順着慢慢滑下。

沒人願意說話。

車內明明暖氣十足，江皓卻覺得十分冷，将羽絨服的拉鏈拉至最頂端，阖上沉重的眼皮，休息。

沒多久，他口袋裏的手機響了，拿出來，僵硬的手指滑開鎖屏，匆忙接起。

“阿皓，是我。”

陳茉的聲音溫和如水，卻透有一種獨特的力量，令他心裏一暖。

像一縷明媚的陽光照過。

但很快，江皓的神色又黯淡下來。

他當時走得太急，好多手續都沒辦完，陳茉特意在江洲多留了一天，說會幫他處理好。

她可能是剛回來。

也就是說，她一定還沒有看今天的比賽，如果她看了，如果她知道自己打得有多爛，如果她問起來……

江皓緊抿着唇，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那一邊，陳茉半句都沒提比賽的事，只柔聲道：“江洲那邊我安排好了，你不用太擔心，醫生也說了，你父親現在情況很穩定，只要安心修養，定期檢查，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江皓低低地應一聲，聲音粗啞幹澀。

除了愧疚、懊悔以外，他不知道該再說什麽。

如果能回到過去就好了。

他再也不打什麽英雄聯盟，也不會來C城，更不會去那該死的青訓隊。

這麽一想，江皓就痛楚無比。

都怪他，都是他……

“阿皓。”

“……嗯。”

“別擔心。”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只輕輕地道：“別擔心，別亂想，我在基地裏等你。”

“等着你。”

挂下電話，江皓呆呆地盯着通話記錄。

他握緊手機，胸口一片酸澀，頭倚靠在車座上。

等着你。

十多分鐘後，大巴車停在了臨溪美墅的門口。

江皓一擡眸，隐約瞧見白色建築下站了一個纖細的身影，趕緊用手指擦了擦車窗上的霧氣。

陳茉安靜地等在門口，舉着一把黑色的小傘。

她手裏還拿了好幾把折疊傘。

Tim先下的車，幾個隊員們跟着下來，步伐沉重，從她手中接過傘，“謝謝茉姐。”

“謝茉姐了。”番茄勉強露出個笑，跳了下來。

兩個人撐一把，剛剛好剩下最後的江皓。

江皓雙手插着兜，站在大巴車門口窄小的臺階上，低頭看向風雪中的她。

黑色的呢子大衣，柔軟的長發披在肩上，精致的小臉有些蒼白，絲襪包裹住的纖細小腿被凍得微微顫抖。

“來。”陳茉朝他伸出手，“發什麽愣呢。”

江皓握過她的小手，緊緊攥住。

她的手柔軟卻冰冷，也不知道在這寒風中等了多久。

沒走兩步，男孩子自然地從她手中接過小黑傘，傘面往她那側傾斜，稍微彎下腰，怕雨雪淋濕到她。

陳茉一頓，突然間想起夏天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子撐傘，生怕毒辣的太陽曬傷她。

那時的他，粉色頭發在陽光下十分耀眼，臉上永遠都挂着懶散的笑。

陳茉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

地面濕漉漉的，她穿着高跟鞋走得很慢，他也慢慢地走。

基地裏亮着明亮的燈，阿姨早早燒好了飯，八菜一湯，擺在餐桌上。

氣氛沉悶，大家都悶着頭吃菜喝湯，再不像以前那樣讨論比賽的趣事兒。

江皓很餓，但又沒胃口，強忍着扒了兩口米飯。

吃得差不多，阿藍先放下筷子，目光在衆人黯然無光的臉上掃了一圈，忽而問：“你們知道春季賽一共要打多少場比賽嗎？”

沒人搭理他，繼續吃飯。

“組內雙循環，組外單循環，總共十二支隊伍，也就是說，一支隊伍要打十六場常規賽。”

“我們只輸了這一場，還有十五場比賽，你們放寬心，好好準備，下場比賽好好發揮，明白嗎？”阿藍語重心長道。

衆人聽了，臉色這才稍微好了一點，吃飯速度也明顯加快。

Tim轉向江皓，嚴肅道：“這幾天好好調整你的狀态，別再出現今天這種情況。”

江皓拿着筷子的手一頓，輕輕點頭。

他本來就沒胃口，這麽一說，更是吃不進去，只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火辣辣的。

江皓更愧疚了，低垂着眸，咬緊嘴唇。

陳茉給他夾了一塊栗子雞塊，“多吃點。”

晚飯後，大家繼續訓練。

江皓被準了假，一個人回房間休息。

他三天三夜沒合眼，可躺在硬邦邦的小床上，仍舊是睡不着。

糟糕的比賽和醫院裏父親的身影反複出現在他的腦海，怎麽都逃不過。

江皓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腕。

心煩意亂間，他甚至都沒聽見敲門聲。

一擡頭，看見陳茉端着一杯熱牛奶，安靜地站在門口。

男孩子扯開被子，猛地站起來。

夜色中，他瞳仁烏黑，看不見一點雜色，隐約還泛有粼粼水光。

陳茉将溫熱的牛奶放在桌子上，輕聲道一句“晚安”，準備離開。

她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下。

江皓站在那裏，手臂環在胸前，就那麽濕漉漉地望向她。

幾縷淩亂的發絲垂下來，遮住他深邃的眉目，小臉蒼白，英俊卻憂郁。

這幅樣子，像極了一只漂亮的小流浪狗。

可憐兮兮，無家可歸。

陳茉心一軟，竟再邁不開腿，一步都動不了。

江皓忽然走上前，雙臂緊緊環住她的腰，将頭埋進她溫暖的脖頸間，用力嗅着她身上的香氣。

淡淡的茉莉花香，幽靜溫和，令人心安。

片刻，陳茉低嘆口氣，一下下拍打他的後背，動作輕而溫柔。

“……茉茉。”男孩子聲音艱澀沙啞，像一把粗糙的沙子，低聲道：“不要走，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心疼粉毛毛。

謝謝你們的評論，我都認真看啦，感動。其實我也很喜歡粉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