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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課又是令班級消沉的英語，後面本該趴着的一大波學渣因為老魏在門口不敢造次，強撐脊梁，對着眼皮子前幾寸的空氣發呆。

大部分的學生都是育英私立老魏所帶的差生班的學生，三年的交情，老魏很會做人，把刺頭上的刺順得服服帖帖。能來這個補習班的育英學生，哪個能說自己和老魏沒那麽一點師生情。

佘不苛正低頭寫着題，隔壁遞來了一張紙。

紙上寫着：老魏看起來對你很關心啊。

小學生傳紙條的幼稚舉動，佘不苛眼角一跳，差點脫口而出問他怎麽不說話。

想着大概是約法三章的力量在作祟，佘不苛又閉上了嘴。

見他沒有回話的打算，餘晗再次拿起筆，添上一句。

‘怎麽說。’

佘不苛側頭斜眼看餘晗，這位剛剛還被老師誇的同學在課上造反啊。

換一個人，問這種涉及個人私事的話題，佘不苛絕對不鳥，還能多回一句多管閑事。但他和餘晗相處過一段時間，也知道餘晗大概是個什麽樣的人，這人對自己來說無關緊要的事，能不動手絕對不動手。

現在的多嘴，更大可能是怕老魏在外頭說了什麽傷他心的話，還有可能是看他剛剛進來時臉色不對。

佘不苛只好也寫：手機在嗎？

餘晗挑起有眉，想到自己手機忘了交，點了點頭。

佘不苛掏出沒上交的手機開始打字，手指跳動，打字速度倒是比寫字快多了。

佘不苛：你關心我？

餘晗開了手機看了屏幕一眼，又擡頭看佘不苛。

餘晗：嗯的。

佘不苛随手調戲同桌，沒想到對方還認真回複了。

他不禁認真觀察起了餘晗的臉，心裏有點癢癢，莫名奇妙得就想知道，餘晗在回他消息時心裏想得是什麽。

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餘晗帶着冷色的耳廓有點兒赤色。

佘不苛：老魏給我發小補過課，當時無聊陪着發小做了些數學，就被纏上了。後來我被我發小坑了，老魏老師給我布置作業，小學初中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在刷數學的陰影裏度過。”

是有這麽一回事，那時白宇忙着學業，看不慣佘不苛閑得發慌到處溜達的樣子，見老魏纏着他，鬥膽去和佘女士提議。那段時間，佘女士比現在更不拘，十分樂意坑兒子，學費照交，于是這事就這麽被安排下來了。

雖說老魏教他數學時心思并不是那麽純，大部分的原因是希望他高中到育英讀書。不過他也挺感謝老魏教了他那麽多，他初中數學拿到了年段第一，勉勉強強的蹭過了普高線。

只是老魏大概沒有想到他其他科竟然差數學那麽多那麽多……

他剛剛進來時，正是因為想到過去，所以可能臉上有些走神。

餘晗看見佘不苛的回話笑了起來，仿佛佘不苛被人坑是多麽一件令人欣喜的事。

餘晗：你不是育英的嗎？

看到這話，佘不苛一挑眉。

他一直以為餘晗和班上大部分學生關系不差，也同樣是育英的學生。此話一出，他知道餘晗只是和班級同學是單純的畫室同學關系。

佘不苛：不是。

餘晗倒是沒什麽意外。

餘晗：六中的？

佘不苛抿起弧度，給餘晗發了個瘋狂點頭表情包。

六中是水陽區私立高中，過了普高線，有錢都能上，有的沒過線的塞錢也能進，有時候學校也是這麽不公平。

不過學校校風挺嚴，靠前的班級考得不比重點高中差，是水陽區有名的私立高中。

英語老師還在課上讀着單詞，底下學生一句一句的跟着念。

突兀的，刺耳的開門聲響起。

老魏也沒想到用力推門聲音這麽大，開門後對英語老師說：“打擾了打擾了。”

随即，鷹眼一轉，看向最後排。

“佘不苛，沒錯，別一臉沒事樣。剛剛低頭玩什麽呢，手機給我交出來。”

因為佘不苛看着不好惹，班上的學生都是沒敢笑他。

佘不苛嘆了口氣，遞上了手機。

同樣剛剛低頭玩手機的餘晗微笑的看着他。

這不公平的待遇。

佘不苛寫了張紙條挪餘晗眼前：把巧克力還我。

餘晗在佘不苛寫的話下大大加了個字：不！

新的單詞講完了，英語老師開始抽查上節課的單詞。

至于抽查的方法，便是廣大學生都深惡痛絕的，單詞小測。

英語老師雖然佛，但小測還是會嚴打，每人必須交，少了會檢查，沒及格的也要抓，抓出的學生交給老魏收拾。

佘不苛被打被罵不慫，就怕別人啰嗦，所以每次英語小測都會上交。但他英語是真的渣渣，所以這個時候來自同桌的友好幫助令他放棄收回那盒子巧克力。

他雖然抄，但也沒抄太過分，那沒意思，往往到了不罰的份上，他就停了筆，蒙混過關就成。

下午時隔壁休息室傳來了卷子的消息，上次縣質檢成績出來了。

班上有幾個女生自告奮勇去隔壁班拿卷子發。

領頭的女生一看就是那種喜歡八卦多嘴的類型，也沒多見得人好。發一張卷子念一人分數。

有些人嘻嘻哈哈不在意，但有的即使臉皮再厚，考試時有多不在意成績，被當衆公布成績時臉上也是羞惱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別人的圍觀來增加自信。

但大部分的人都是一臉習以為常，可見那女的沒少做這類事，也很少被人阻止。

餘晗看了眼前頭，眉梢帶上幾分厭惡，對佘不苛說：“這人情商不行，但她人緣不錯。”

佘不苛也不喜這場景，但他更不喜歡多管閑事，心裏明白幾分意思，說：“為什麽？”

餘晗：“說難聽點，物以類聚。”

佘不苛一臉洗耳恭聽。

餘晗：“你看這班上，學渣成群，木馬區資源少，我那個畫室很小，補習班也很小，但學費對比大城市來說，便宜了好幾萬。有錢的、想拼的、知道點內行的、大部分都去外地，或者是本地比較有名聲的畫室。按這樣篩選，很多素質低實力差的，就一層層掉了下來。一小片方圓，都是一路貨色，別人做了自己也會做的事情，只會令人感到習以為常。”

說完，他一頓：“那些真正不在意成績的不在乎成績，而關注分數的又怕被人說輸不起。在這種地方待久了，也許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和那些人沒什麽差別。”

他看着佘不苛：“說實話，那一天看到你，很驚訝，畢竟你看起來不像是會在這種地方補習的。”

佘不苛好半天沒說話，他看得出來，餘晗說這些時眼睛裏帶着自嘲，雖然嘴角帶着弧度，卻看不到多少笑意。有點兒像當時校考時在車上看到餘晗的樣子，對比起來，只是身上沒了那濃重的憂傷。

佘不苛突然有些想抽煙，他順着餘晗的話說：“你看到我時，什麽感受？”

“想知道？”餘晗一挑眉：“我當時看到你，跟看到個驚喜似的。”

兩個人說着，發卷的人正好到了佘不苛的桌前。

佘不苛扭頭看了那人一眼。

黑漆漆的眼神，自帶煞氣眉眼。明明沒帶口罩，卻看得那人心有餘悸。

那人啞了聲，讨好的放下卷子，接下來喊分數的聲音都小了。

佘不苛伸手彈了一下餘晗已經缺了赤色的耳朵。

餘晗一愣，問：“幹什麽？”

佘不苛一笑，眉眼裏帶着罕見的溫柔，也許是室內的燈光柔和了眉眼，他笑說：“你不一樣。”

頓了頓：“信我，我看人可準了。”

餘晗面無表情得瞅着佘不苛不動。

好半響才扭頭，一臉平靜的随口說：“數學不錯啊。”

佘不苛看了眼餘晗複原的耳朵，才回頭瞄分數：“還以為多高，都沒及格。”

餘晗：“你該明白我們多久沒正經念書了，班上除了你應該沒幾個能過五十。英語能蒙，數學蒙都蒙不成，大佬在哪裏都是大佬。”

佘不苛笑：“行吧，到時候給你看看其他科分數吓死你，你繼續誇，把我誇高興下次給你買巧克力吃。”

餘晗嗤笑一聲：“誰稀罕，你以為我是小孩啊。”

“啧，上午那高興的傻逼是誰。”佘不苛說。

餘晗說不過佘不苛，直接白眼一翻：“下次英語小測別想及格。”

佘不苛神色一頓，大丈夫能屈能伸：“我錯了。”

餘晗好笑得說：“丢人。”

即使發卷時有些人不愉快，但到底是青春時期的姑娘與少年，沒在意多少。

成績陸續出來，大家們再次回憶起了過往那一成不變的辛酸回憶。

考前玩得再野，成績出來便是火葬場。班上時不時傳出鬼哭狼嚎，活像丢了老婆。

沒多久，這嚎聲更加凄惶，嚎喪似的，因為有人看見班群裏要公開成績的上頭命令。

公開法是去廣告店裏打印一些巨型大表格，表格橫列排着名字，縱列挂着科目，中間空白的填着大家的成績。

還分了十個周目，寬寬的一大副，占了外頭一大塊的牆壁，可以用很久。

這下子連一些刺頭都要嚎幾嗓子，因為周遭都是補習機構，就貼表格牆壁正對的大樓，窗戶一拉，雙休日或晚自習的時候，便有許多報了各種補課班的學生為成績奮鬥。

這對面要是個同校的學生，要是個認識的學生，要是個愛自拍的學生，再要是個交往不好的學生。不管哪個學生，對方興致一來，手機上咔嚓幾張，發到學校受衆廣的各種牆上，這十幾年的皮可以不要了。

事關掉皮不掉皮的問題，一時間哀鴻遍野，伏屍十幾。

晚自習成績寫上去時，佘不苛看着第一的排名說：“你成績還行啊，在大補習班可以說是前列了。”

餘晗說：“操，別說了，感覺這次的考試跟玩似的。沒多少人記得以前的知識，一周的時間能幹什麽。”

佘不苛笑笑：“這倒是，才開始，不過我有句話挺想說的。”

餘晗：“什麽話？”

佘不苛神色不明：“看得出來你文化基礎不錯，專業也還可以，你想考美院嗎？。”

餘晗像是思考片刻，帶着點自嘲說：“我，許多獨立院校的考題都看不懂，我畫室沒教，我自己也沒學。還有，彩頭和半身像我是校考前一個月才知道校考會考。我那個畫室的老師只關注聯考，這些從來沒有教過。”

“有一次我看到動漫專業第一的學校考題，我看了半天，從來沒畫過，甚至我其實根本沒看懂。我校考之前還不知道設計和造型這兩詞，聽都沒有聽過。你就算去，也只是體驗一下以前剛學畫的狂言。”

哪個美術生曾沒有考美院的夢想。

佘不苛拍拍餘晗的肩膀，似乎想給他傳遞安慰：“抱歉。”

餘晗聳肩，倒是沒多在意：“沒什麽，其實我現在成績也不差，只要文化拼一拼，好學校我也能挑。”

那無拘無束的樣子別提多吸引人。

餘晗這人自在，事情大都開得挺開的。樂觀點，比他差勁的千千萬萬，優秀的人也等着他追趕，糾結屁事就是浪費時間。

餘晗說完，才覺得有點像是在放大話，更剛才那求安慰的姿态反差太大。他看向佘不苛，眼神有點專注，裏頭藏着熱情。

佘不苛：“怎麽了，小眼神這麽火辣，想要我誇你？”

餘晗低頭笑，耳朵那赤色還沒掉：“那你使勁誇。”

“你誇我，我給你巧克力。那我誇你，你該給我什麽獎勵。”佘不苛說。

“你喜歡的都行。”

佘不苛想了想，誇他：“你是我見過最優秀的同齡人，長得好看成績也美，做飯不俗畫畫不差，誰都喜歡。”

“誰都喜歡？”餘晗說。

“當然。”

“誇的好。”

佘不苛叫人記賬：“那獎勵？”

“可以，我記着呢。”餘晗在小本本在記下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