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育英的校門開了，門口的學生排成幾隊，安分的刷身份證。

佘不苛和餘晗也排上一個隊伍。

“楊光呢？”

“放水去了。”

兩個人進門後先看了一下地圖，一個東邊，一個西邊，藝術生也就那麽幾層的考場。

确認了自己的位置，佘不苛看了下時間。距離楊光去放水，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考場的隔離線已經解開了，學生陸續開始進入考場。

餘晗說：“他應該上去了。”

佘不苛點頭：“我們走吧。”

佘不苛的考場在西邊教學樓一樓，方便，還不用爬樓梯。

他邁步向西邊走，餘晗卻也跟着。

佘不苛提示：“你走錯了，你的考場，在反方向。”

“哪邊走都一樣，反正都能到，就是路長了點。”餘楊拿着筆袋笑說。

佘不苛看了他一眼。

反方向怎麽能走到一起去，這莫不是記錯了考場。

佘不苛沒有多說，倒是餘晗走了過來，身子靠近佘不苛，對他一笑，拉下了佘不苛的面罩。

“雖然你戴口罩的樣子很酷，但我怕你戴着它極有可能被考場老師趕出來。”

佘不苛沉默半響：“你說得對。”

他把口罩拿出，放在了餘晗手上，說：“給我保管着。”

餘晗挑了挑眉說：“行。”

佘不苛輕笑，說：“走吧。”

自己率先轉身走了，這次餘晗到沒有跟上。

等到了考場教室門口，佘不苛回頭看了看剛剛餘晗站定的方向，人沒了蹤影。

想着剛剛餘晗耳尖上的赤色，佘不苛在原地輕輕啓唇笑。

笑得很是好看，帥氣非常，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

進了教室，佘不苛大致看了看，人不多。

有趴在桌子上補眠的，這衣服花俏一臉腎虛的學生用非天生的黑眼圈告訴大家，他昨晚通宵。一旁的藍頭發姑娘正在玩自己的美甲，前桌的小哥一頭長發綁成了馬尾，裏頭夾着幾根細細的小辮子。這位心裏大概在哼歌，頭一點一點，馬尾一甩一甩。

佘不苛垂下眼睛看着已經發下的草稿紙，手頭上把筆轉了圈，倒是覺得現實有些光陸迷離。

等試卷考完，佘不苛慢吞吞收拾着工具。心裏倒是有了回顧試卷的自覺，第一篇他看着就頭疼的閱讀題被他跳過，還有文言文和詩詞鑒賞也被他跳過。

所幸作文是寫完了。

他出門後碰到了此前在坑裏迷路過的楊光同學，他對佘不苛陽光一笑，問：“怎麽樣？”

知道他在問成績，佘不苛實話實說：“運氣好，或許能及格。”

楊光同學一聽，放出了星星眼，說：“我就知道你很厲害！”

佘不苛：“……”

如此沒有含金量的誇獎，也不知平時楊光同學是如何說出口的。

三人會合，在校內等着校門打開。

楊光同學叽叽喳喳，餘晗微笑着聽，佘不苛倒是覺得這樣子的餘晗挺好玩，他安靜得從餘晗手上拿回口罩戴上。

等到校門開後，楊光同學跟着他媽走了。

餘晗嘆了口氣，跟松了口氣似的。

佘不苛沒忍住，笑得眯了下眼睛。

餘晗投來哀怨的眼神：“今天真得看看日歷，一出家門發現愛車被盜，到了考點先是碰見話痨，再碰見那沙皮狗。”

佘不苛還是笑，過了片刻問：“愛車被盜？”

餘晗說：“嗯。”

佘不苛問：“那輛自行車嗎？”

破成那副德行都有人偷，佘不苛難得有些驚奇。

餘晗反問：“你還見過我有其他車嗎？我倒是挺想湊個錢買小電驢，但這都快畢業了，買了也用不了多久。”

佘不苛說：“你早上怎麽來的？”

餘晗說：“腿長着難不成是當擺設。”

佘不苛拿起車鑰匙，說：“來，我允許你蹭車。”

話語間流轉出一股蹭豪車的架勢。

餘晗眯起眼睛說：“這是你逼我蹭車的。”

佘不苛見出校人流少了，邁着輕步走出了校門，說：“行，我逼你。”

餘晗滿意跟上，說：“美人相伴，此行甚美。”

佘不苛習慣了餘晗的貧嘴，他也不在意，鑰匙一插，長腿搭上車身，他送着倒黴相餘晗回家。

因為餘晗破車被盜，佘不苛就擔上了給看給聊不給摸的那種正經司機。但因近日相處習慣，他偶爾還是會收到來自餘顧客一根手指的性騷擾。

把餘晗送到了，佘不苛說：“下午我來接你。”

說着，他拉下口罩點了根煙，再次把手按回車把，說：“到時候給你發消息。”

還沒走，餘晗把人又叫住：“等等。”

佘不苛遞來個疑惑的視線。

餘晗：“這時間反正你也來不及回去，上來吧，正好下午一起去。”

佘不苛想着左右無事，點了點頭，餘晗就進了門。

佘不苛靜坐在酷電動上十幾秒，等煙慢慢吸沒了頭，一笑，下車踏進了餘晗給他留的門。

下午考完試，省質檢第一天考試就結束了。

佘不苛掏出手機，網瘾上頭，習慣性的每個軟件都點個一遍。

微信裏有幾條消息，是中午的。因為中午佘不苛直接窩在餘晗家，過程差不多就是睡覺吃飯抽煙，後來受餘晗邀請，兩人又在同一張床上睡了一會，等醒來後就出發到考點。

他早晨出門前就把手機靜音，而中午又沒怎麽動彈，一天下來除了考場檢查差點不記得手機還在兜裏這回事。

微信裏是餘晗中午發來的午飯圖。

佘不苛：“……”

都一起吃飯了，再發這個有什麽意義嗎？

吐槽完餘晗的舉動，佘不苛點開了幾日不見的佘女士發來的消息。

佘女士：蛾子，你美麗的媽媽四天後回家，偶然聽說你今天考試，好好考，考完再給你發個更大的大紅包。

下面是小紅包，備注寫着好好學習，點開是五百二十塊。

真是有情調的新時代母親，佘不苛在心裏給佘女士點贊。

這一整天下來，佘不苛除了晚上在黑漆漆的屋子日常閉眼睡覺，不是窩在考場，就幾乎是窩在餘晗的床上。

可能是看不慣懶散的佘不苛，第二天老天變了臉色。

早上考數學的時候，天上下起了暴雨，雨聲很大，可惜鑽不進做夢的同學的耳裏。

佘不苛的位置在很靠後的角落裏，這個位置絕佳，只要他願意，大部分同學的一舉一動都能納入眼底。

數學和英語一直都是許多藝術生的心裏之痛，考場這兩科趴的學生最多。

外頭陰雨綿綿下着，學生雷打不動趴着。

還挺和諧。

佘不苛對英語是一竅不通的，他把答題卡每個空都填滿後，就拿起筆，在英語原卷上作死的畫畫。

畫的是柯基很圓，畫了五只很圓後，他筆頓了頓，圓潤的線條變化，帶出了淩厲的筆觸。

十五分鐘後，佘不苛擡頭看了看黑板上頭的時鐘，離結束還有些時候。

他默默垂眸，看向那張原卷。

卷子上是黑筆畫出的餘晗，這算是餘晗的半身側臉速寫。

勁瘦的側臉線條，筆直的鼻梁，認真而帶着懶氣的眉眼，都很好看。畫裏餘晗纖細不顯弱氣的手搭在下巴上，因為指尖夾着筆，顯得夾筆的兩指流暢而緊實。

畫的很大，沾滿了英語作文整個的卷面。

換幾個專業老師來看，也是構圖合理，動态完美。

還帶着濃濃的個人風格氣息。

淩冽而溫柔。

看不出一點他撒謊說自己偏科的痕跡。

佘不苛蓋上了筆蓋，單手蓋住了眼睛，腦子裏有些混亂。

他又想起了餘晗，在今天的不知道第幾次想起後的又一次想起。

佘不苛自明事理後，便知自己性取向為男，他倒不覺得自己是異類，開始時倒是茫然過些許日子，但經佘女士開導後，他就坦然對自己未來抱有期許而不在意周遭人對同類的蜚語。

但即使他從未談過戀愛，也明白自己老是念想同桌的這舉動有些不正常。

事實擺在面前，佘不苛很清楚，他很有可能對着才朝夕相處幾周的餘晗産生了超越友誼的情感。

或許因為自己的性取向，他甚至偶爾自作多情的覺得餘晗也喜歡自己，但不是走哪都能碰上同類，餘晗怎麽也不會因為自己想他變成同類而變得喜歡男性。

佘不苛把蓋住眼睛的手放下，也不再想，抿了抿唇，再次提筆畫了張餘晗。

考完試出了考場，這回倒沒再碰見楊光，他下樓後在老地方等着。

餘晗遙遙走來，遠遠對着佘不苛笑了下。

佘不苛點了根煙。

走到近處，餘晗打趣問佘不苛：“覺得英語如何？”

佘不苛不動聲色：“麻煩大了。”

餘晗有些驚訝：“這可不像你會說的話。”

佘不苛摸着煙光滑的表皮，把目光移到蠕動的人群裏，說：“是呀，我也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