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兩人在隔間裏面臨摹素描。
餘晗有好幾本五百年大師系列的書,兩個人把五百年大師素描挂在畫架上,用夾子夾緊。
時間還早,兩個人抱着玩笑的心态,也沒有畫得多認真。
從開始的列奧納多達芬奇,到後面的拉斐爾,專門往較為簡單的圖畫裏挑,勾了兩個文藝複興時期的巨匠素描的基本線條後,又到了阿不思丢勒,沒畫幾筆,再跳到了門采爾。
态度十分不嚴謹,比起畫畫,更像是在玩畫。
沒有什麽比玩畫更令喜歡畫畫的人更放松心情的事了。
大概只打了型,畫的很随意。兩個人分別從剛剛畫過的殘缺線條裏挑了一副肖像,開始慢慢深入刻畫。
在畫室的日子裏,數百人擠在一起擁着,舉着手臂齊刷刷的上筆,這種畫面對外行來說偶爾還有些震撼。
每個人都有自己習慣的畫畫姿勢,有規矩的架着畫板的,有調低畫架的,還有狂野點的,直接雙腿夾着畫板刷着柳條。
由于餘晗的畫架有限,兩個人都不規矩的狂野得夾着畫板,用精心削過的炭筆勾型。
因為兩個人坐下時挨着近,兩個人的膝蓋碰在了一起,偶爾佘不苛的膝蓋會搭在了餘晗的膝蓋上。
膝蓋的骨頭肉少,搭着的觸感不是十分舒服,但感覺卻特別明顯。幾個小時過去了,佘不苛只覺得自己的骨頭仿佛摩擦出了熱量,他放慢了手上的動作,眼角的餘光朝餘晗那裏瞄了瞄,見餘晗依舊在認真低着頭勾細節,頓了片刻,繼續畫着細節,嘴角勾起清淺的笑,淡化了戾氣的面容。
餘晗一邊畫着畫,一邊露出他慣有的懶散的淺笑,臉龐裏寫滿了雀躍,像是十分享受筆下的時光。
待兩人畫完大概畫時,已經快十一點了。
餘晗伸了個懶腰,結束了手頭上的肖像。
依舊不是完整的畫作,只是坐久了腰酸,他扭了扭。
“累了?”佘不苛問。
“早着呢。”餘晗無所謂的笑道。
在以前畫到淩晨都是司空見慣的,畫畫哪裏那麽簡單。
兩個人又畫了兩個多小時,這下子手頭上的畫紙看上去不空了,只不過粗略看去,佘不苛的更完整一些。
佘不苛把畫板推遠了點,拉長了視線觀看,邊對餘晗說:“今天就到這裏了吧,不早了,畫不完的,下次有機會繼續畫吧。”
大師的畫哪裏是那麽好臨摹的。
餘晗也推開了畫板,用欣賞的目光看了幾眼佘不苛的畫,對佘不苛道:“這樣子的機會不多了,以後假期就少了,下一個挺近的,五一勞動,如果老魏允許,應該會放一天。”
佘不苛把筆放進筆盒,說:“下次不好說,看時間吧。”
餘晗笑:“那時候你已經在我家裏住着了。”
佘不苛笑了起來,白色燈光柔和了他兇狠的臉,他說:“也對。”
兩個人收拾了一番雜物,來到了客廳。
餘晗點了根煙,遞給了佘不苛一根,說:“快兩點了。”
佘不苛抽出打火機,點着煙應了一聲。
“吃夜宵嗎?”餘晗也拿出根煙,但沒抽,放手指間把玩。
“現在?”佘不苛故作挑逗的揚起了一邊的眉。
“開玩笑,我是想說,你還回去嗎?很晚了。”餘晗道出目的。
佘不苛笑:“不回了,你也說了,很晚了,這裏太暗。我人都來了,你這是要趕我走嗎?”
餘晗笑說:“沒那膽子。”
因為不是第一次和餘晗同床睡覺,佘不苛竟然莫名産生一股熟門熟路的奇異感覺。
**
新的一個月,在補習班度過的日子,模糊算來,已經過掉了接近三分之一。
佘不苛這個大齡兒童,穿着佘女士買的黑色長呢絨風衣,腳踩着版型優酷炫同色調馬丁靴,長腿一擡,跨上了自己的拉風電動。
電動上放着一個灰色的旅行包,鼓鼓的。
此時夜色正好,佘不苛頭頂的一輪彎月,向餘晗家出發。
佘不苛今早從餘晗的床上起來,與餘晗約定好時間,放學後回到自己家中,稍微收拾了下行李開始搬家。
因為昨晚做了一晚上的噩夢,佘不苛沒睡好,今天中午直接曠課了補眠去了。
家是回了,眠是補了。
佘不苛本身并不嗜睡,勉勉強強睡足了三個小時,磨磨蹭蹭到下午四點。
因為明智的按了靜音,老魏打來的兩通電話他都沒有接到。
短信裏有一條老魏的消息。
老魏:下次不給我請假,信不信砍了你的蹄!!
佘不苛打了個淺淺的哈欠,揉了揉眼睛,眼神挪到了手機屏幕上。
餘晗:?
餘晗:下午不來了嗎?看你早上挺困的,昨晚沒睡好,好好睡覺吧。
……
餘晗:你的床到了[照片]
是佘不苛買的那張床,被硬紙箱裝着零件,看來要組裝挺久。
佘不苛除了老魏的短信其餘的短信還沒翻,他手指動了動,果然有快遞的消息。
餘晗:早點來。
佘不苛笑了笑。
回複:OK
微信裏只剩白宇的一條消息。
是一張圖片。
紅底黑字,用宋體寫着木洲美院今天的報考信息。
時間,地點,以及招考的城市。
時間正在兩周後。
佘不苛臉上的笑容漸漸變淺,他壓低了眉眼,盯着圖片看了十幾秒,記下來大概信息後,給白宇發了個表情包。
黑人問號臉。
江宇沒回,不是在上課就是和女友産糖。
佘不苛努力将這條消息抛之腦後,很成功的,生理需求壓過了思想廢料,他輕輕用手按住了肚子,餓了。
中午太困飯沒吃直接倒下,現在遭報應了。
餓得有些胃疼的佘不苛點了份外賣,吃完飯後看了會複習資料。
見時間差不多,他整理起行李。
衣服不要多,塞滿一個包,再帶一床被子,生活用具到了餘晗那裏再買。
沒整理幾分鐘,方便而迅速。
他考慮的事情不多。
餘晗的房間大,溫度足,床也到了,只需要拎包入住。而且還有餘晗這個小煮父,多交點房租包吃包住,還能和暗戀對象同居,神仙日子啊。
到餘晗家樓下時,佘不苛特地擡頭看四樓餘晗的所在地,那裏燈光大亮,伸出印着夜色霓虹的玻璃。
無意間一瞥,斜牆上的方窗裏,竟然亮着燈。
是樓梯的燈,餘晗家并沒有與時俱進的感應燈,要亮燈必須得按開光。
這樓梯的燈從一樓燃到四樓,老舊的黃色燈泡,溫暖而明亮。
這時候褲兜裏的手機振動了一下,佘不苛用大拇指指紋解鎖。
餘晗:聽到你那摩托的車聲了,快上來,煮了夜宵,特地留了燈。
佘不苛糾正:這是輛電動車。
餘晗發來了個“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的表情包。
餘晗:不小心又忘記了。
佘不苛出門時是七點,下午四點多吃的外賣,在一個正常男性的胃裏已經消化的差不多了。
他用餘晗早晨給的備份鑰匙進了門,踏着昏黃的燈光與厚實的水泥樓梯到了餘晗四樓的門口。
門沒關,雖然樓下沒什麽人住,但餘晗依舊具有随手關門的好習慣。
此時門開着是在等他,不知道為何。總感覺兩人之間的心照不宣。
剛一進門,佘不苛聽到好幾聲敲敲打打的聲音。
用力的,沉悶的一下下。
他大概猜到了是怎麽回事,進了餘晗的卧室,就見餘晗正在給他裝剛到的床。
佘不苛開口:“你……”
“噓……”餘晗低着頭認真得拿着買床送的小錘子安着釘子。
錘子砸下,最後的幾個釘子依次被安好。
餘晗擦了擦額角的汗,說:“大冬天運動,流個汗水真是舒服。”
佘不苛早已在一邊幫忙:“這應該是我來做。”
餘晗拍拍已經安好的木床說:“本來我尋思着,随便動別人的東西不好。但我仔細想想,如果你到了再開始安這木床,那時間可能太晚,明天還要上課。”
“而且,你昨天都沒睡好,我不好意思讓你和我一起擠了。看看你早上那無精打采的樣子,兇巴巴的。”
佘不苛心裏湧起了一陣感動和愧疚。
他說:“抱歉,這事不怪你,你幫我很多了。”
相處久了,會發現餘晗這人雖然在學習上認真,但常常一身懶氣。
秉着能不多動手就盡量憋着體力的原則,背誦也是躺着的。幫他安床,絕對是認真的在處他這個朋友。
餘晗不拘束得揮揮手,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勞動成果上,說:“別想太多,以後你就是我客戶,我的經濟來源還得靠你呢。而且和美人同居,如此暖床對象,換是以前我都不敢想。”
佘不苛搖頭笑:“行吧,房東你說什麽是什麽。”
餘晗也笑,笑過後去洗手間洗幹淨手,招呼着佘不苛:“快來,湯圓都涼了。”
湯圓是今晚的夜宵,佘不苛咬了一口嘗了一下味,糯米做的冰皮,裏面是草莓餡的,甜的膩人,有股濃濃的糖精味。
佘不苛吃了三顆,忍不住疑惑問:“你做的?”
餘晗挑眉:“不是,超市的散裝。”
“就覺得,感覺不像手工湯圓。”佘不苛繼續吃着,他平時不吃甜食,所幸餘晗也沒裝太多,不過這樣是吃不飽的。
他怕自己在餘晗這個居家小能手的房子裏待久了,連點外賣的手都點的不利索。
飯後,佘不苛将旅行包放在沙發上。
他來餘晗家時,就帶了一袋子的衣服,和一條還算厚的被子。
在餘晗家住了幾次,也勉強算一回生二回熟,佘不苛打算明天再買生活用具。只不過,剛剛裝好的木床硬邦邦,這種天氣,木床十分冰涼,想睡舒服,入睡前還得把自己的被窩焐熱。
在外校考那段時間,他算是有了經驗。
在沒有毯子的木床上睡覺,地底下的寒氣往上竄簡直就像要鑽進身體裏。
只有把自己裹成一顆球,就能免受冷空氣的摧殘。
在餘晗面前裹成球的畫面太美,他不敢想象,看來得在床上鋪層毯子。
佘不苛是個行動派,兩個人都洗漱完了,告訴了餘晗這件事。
餘晗聽後,去沙發上搗鼓,拆了夾在沙發縫裏面的毛毯。
餘晗舉着毛茸茸的毯子,遞給佘不苛說:“看,這個也可以當被子蓋,墊身下也行。”
佘不苛接過:“謝了。”
鋪好毯子,佘不苛才想到老是覺得不對勁的地方,發問說:“為什麽前幾次我來的時候不拆。”
他和餘晗睡了兩次同一張被子。
餘晗正伸着懶腰,聽到此話,動作一停,他像是在思考佘不苛的問話,幾秒後,他說:“忘了。”
接着又說:“我可是冒着坐在沙發上屁屁涼的風險把它拆了給你當墊子呢,來吧,一起鋪。”
佘不苛挑眉,也不再深究毯子的事。
他對餘晗做出嫌棄的表情說:“哦,那我只好禱告你坐在沙發上放屁的次數少點,不難我怕夢到帶着味道的奇怪夢境。”
餘晗完全沒有想到佘不苛這種平時看着正經的人會開這樣的玩笑,本來伸長的腰一僵,憋着氣罵着說:“去你的,臭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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