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吵架

“娘，為何我不能叫你母妃而要叫姨娘？”

“因為娘還不是陛下的妃子，只有經過冊封才能成為陛下的妃子。姨娘是姨娘，母妃是母妃，以後這話可不能在外頭說，聽見了嗎？”

“孩兒不懂。”

“靈兒，娘地位卑微，幫不了你什麽。這宮裏頭人多嘴雜，只能靠自己凡事小心。”

黑漆漆的夜裏，一雙黑亮的眼睛還在轉動着。只能靠自己嗎？姬靈運心裏咕嚕道。

送走太傅文斐之後，思量萬千，輾轉反側不能眠。聯姻，平衡朝中勢力，一石二鳥，不可不為良策。這不是自己夢寐以求的事情嗎，為何此刻心中如此煩躁？

“梨大人，你說寡人若是娶了太尉之女會怎樣？”他忽得輕聲說道，聲音低到只有自己能聽得見。

梨的回答，有些輕輕的，飄飄的，是剛被吵醒時的迷糊。

“太尉之女是哪個？”

在這個寂靜的夜裏，姬靈運沒想過會得到回應，只突然想把心中煩躁說出來。當梨的聲音他胸膛想起時，他心裏竟有幾分歡喜。

“寡人要娶，自然會是太尉的嫡女。”他很快回道。

嗯？她的話這麽難懂嗎？還是姬靈運腦子有問題？

“我是問你太尉他女兒叫什麽名字，長得怎麽樣，性格好不好，跟嫡不嫡女有什麽關系？”

姬靈運臉一僵：“寡人未曾見過，怎知她性格相貌如何。”

“那你就說娶她？！你不先問問她願不願意嫁給你？”

姬靈運自信滿滿，徐徐道：“寡人要娶，她豈會不願意？”

梨哼了聲，冷笑道，“東海家的三太子還想娶我呢，你看我嫁了麽？”

“還有，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沒到兩情相悅就不要談婚論嫁，你是不把我這個梨大人的話放在心上咯？”

說着說着她慢慢徹底清醒了，又開始叨叨起姬靈運來。

“要不你明兒個再微服私訪去看看那個太尉之女？我也好給你參謀參謀，出出主意。畢竟你要是娶了親，我整天面對她，得給自己找個養眼的。”

“诶，說起來，姬靈運你長什麽樣子，我還沒見過呢。明兒早起來照個鏡子我看看。”

姬靈運聽着一臉尴尬，蒙上被子，悶聲道：“睡覺！”

“喂，剛誰叫醒我的？你睡了我怎麽辦！”

寂靜，沒有回應。

“姬靈運你繼續裝睡！”

她提起嗓音，話音落下時就顯得更加安靜。

“生氣了，明天一句話別想和我說，你求我也不行！哼！”

随着她這一聲哼，寂靜再次襲來。姬靈運悄悄睜眼，眼中盡是驚慌之色。

方才她的話，令他一陣驚慌。他娶親，她要挑順眼的？

可不正是，她時時刻刻與他一起，見其所見，聞其所聞。他若大婚，她必同在！

天！有梨大人在，他還想大婚？讓她眼睜睜地看着他行周公之禮……不可不可！

萬萬不可。

＊ ＊ ＊ ＊

翌日，早朝。

四喜拖長了嗓音，在殿上宣喊：“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大臣們的目光紛紛投降丞相申引，姬靈運高坐王位之上，将這一切盡收眼底。

申引雖年老卻仍容光煥發，似乎今日有喜事要啓奏。不待他開口，姬靈運先問了起來。

“昨夜丞相入宮求見是有何要事？”

申引不慌不忙，朗聲道：“臣為陛下的婚事求見，望陛下不要一意孤行，以大事為重。”

姬靈運悠然道：“寡人若執意不婚呢？”

“那臣只有以輔政大臣之名，繼續為陛下代理朝政！”申引挺直了胸膛，義正言辭地說：“陛下向來身體孱弱，如今意識不能清，是非不能分，望陛下早日回宮休息，朝政之事微臣定會盡心代理。”

群臣聞言，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丞相此舉，是赤/裸裸地向陛下挑釁。

姬靈運果然面色鐵青，喝道：“放肆！”

申引毫不畏懼，高聲道：“臣以陛下身體為重，無懼！請陛下回宮休息！”

說罷，只見一群侍衛突然從殿外沖了進來，直奔向姬靈運，欲圖将其帶走。

群臣面面相觑，赤/裸/裸的挑釁已經變成了赤/裸/裸的逼宮。

昨日太傅早就料到了丞相會來這一招，是以深夜求見。姬靈運今日自然也并不吃驚，他穩穩地坐在王位上，冷笑道：“寡人倒要看看誰看動手？”

申引已不聽王命，對那些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接到指令，往前更進一步，四喜一旁跳了出來，護衛在陛下身側，不讓他們有機可乘。

姬靈運也是昨夜才知道四喜原來身手了得。命他去議政堂讓打發申引回宮，沒想到他三下五初二就把被調換的侍衛給處理掉了。

有四喜護着，那群侍衛不敢動手。姬靈運得以反擊，當着衆人面質問丞相，“申引以下犯上，你可知罪？”

申引面不改色，當然不認：“臣遵照我朝例法行事，何錯之有？”

姬靈運冷冷一笑，目光越過申引，投向他身後的衆臣，高聲道：“大司空何在？”

一位年輕的男子身着文官朝服從群臣中站了出來，“大司空公孫青雲在。”

大司空執掌朝中例法，旨在監察朝臣不法之行。大臣們避之如閻殿修羅，沒想到此任大司空竟然是個溫文爾雅之人。

“寡人問你，借職務之便欲圖加害當朝君王，該當何罪？”

公孫青雲不加思索，望着姬靈運淡淡地道：“回陛下，是誅九族的死罪。”

他的語氣平平，即便是在說“誅九族”三個字的時候，但堂下衆人聽了卻是頓時一片驚慌。

“陛下/體弱，臣請陛下回宮休息，何來加害之說？”當事人申引鎮定自若，揚眉冷對。

姬靈運聞言，盯着申引，笑了笑，“丞相還強詞奪理不認罪嗎？宣前太醫徐闵進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