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天子

在聽到“太醫徐闵”四個字時，丞相申引原本淡定的臉上露出了恐懼之色。不，不可能，他分明已經被自己處理掉了。

徐闵身着布衣，垂頭走進殿來。衆人齊齊回頭，視線跟着他的步伐來到了殿中央。

他緩緩擡起頭，目光正巧與申引的對上，申引霎時渾身大驚。

徐闵見了申引，心中激怒不已，眼睛直瞅着他：“丞相你可還記得我？”

申引卻目光躲閃，顫聲道：“你是何人？”

“哈哈哈哈！丞相果然是過河拆橋之輩！”徐闵忽的放聲大笑，“十餘年來，我聽從丞相指令偷偷換掉陛下救命的藥。一個月前，陛下得天庇佑病情好轉，丞相命人殺我滅口，這些事情丞相難道還要說不記得嗎？”

徐闵此話一出，頓時引得滿堂轟然。

“你！你是哪裏冒出來的，信口雌黃！”申引拒不認賬。

“放肆！”姬靈運厲聲喝道：“身為輔政大臣，不為民謀福祉，反設計謀害君王，證據确鑿申引容得你再做狡辯？”

申引見姬靈運龍顏大怒，秋後算賬已是鐵板釘釘了。既然如此，他也不必好言相勸了。他早有算計，今日若不能将陛下軟禁，便聯合起諸位大臣一起擁護新君。

“呵呵，就算是，又怎樣？”他的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如今整個王宮的禁衛軍皆在我的掌控，朝中大臣也悉聽我的指令。陛下也該明白當下形勢，當年我把你扶上王位，此刻也自有把握将你拉下王位。”

申引話音一落，只聽見衆臣齊聲道：“請陛下回宮休息！”

姬靈運望着群臣一個個聽命于丞相皆勸自己回宮，怒不可止：“好！好！好一個請寡人回宮！群臣百官你們既然一個個都聽命于申引，就随他一起受誅連吧，寡人絕不輕饒！”

公孫青雲這時突然站了出來，悠然道：“陛下明鑒，微臣只聽從例法，不聽命于丞相。”

姬靈運眼前一亮：“大司空公孫青雲？”

公孫青雲朗聲回道：“微臣在。”

姬靈運撫掌贊道：“好！即刻起聽從王命者，待清除叛黨後，寡人定論功行賞！”

四喜見狀，立馬抽出身旁侍衛腰間的佩刀，拜道：“陛下明鑒，小的四喜，宮廷內侍，只聽王命，願為陛下九死一生。”

申引不屑一笑：“呵呵，一個是內務宦官，一個是握筆文人，又能奈我何？”

姬靈運怒目以對，霍然從王位之上站了起來，高聲道：“再加上寡人九五之尊！”

語畢，只見姬靈運緩緩走下王位，一步一步，從容不迫，徐徐來到殿內。一時間王的氣勢，步步逼近。衆人不知所措，申引更是不知陛下要做什麽。

不過，不管他要做什麽，申引心想他們只有三人，不，兩人。除了四喜緊緊護在姬靈運身側以外，那個第一個表忠心的大司空公孫青雲卻無動于衷，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站在衆人中間。

“你們都杵着做什麽！還不速速送陛下回宮。”申引嘶喊道。

頓時侍從們個個劍拔弩張。

“誰敢？”姬靈運毫不畏懼，瞠目怒視，“寡人受命于天，既壽永昌。你們不妨試試，對天子動手會是什麽下場。”

不待他們動手，只聽公孫青雲一旁幽幽報出他們各自的下場。

“丞相申引，謀反，誅九族。”

“侍從張三，對天子拔劍，斬首。”

“侍從李四，對天子拔劍又棄劍，棍杖三百。”

“侍從王五，見天子棄劍，棍杖五十。”

“侍從張六，見天子行跪拜大禮，無罪。”

“侍從李七，見天子行跪拜大禮，無罪。”

……

随着公孫青雲一連串地按當朝例法報出他們應受的懲罰，侍從們紛紛棄劍，跪倒在地，乞求陛下原諒。

“你們都傻了嗎？我若當朝，誰敢治你們罪？快給我撿起兵器！”申引剎那間狂吼了起來，事到如今他已沒有退路，顧不了其他，他撿起地上的劍，直朝姬靈運刺去。

“陛下小心！”四喜連忙揮劍，及時攔住。

公孫青雲擡起臉，眸光微動，道：“申引再次謀反，再誅九族。”

姬靈運垂眸看了看，那青銅劍鋒利的劍尖，正好對準了他的胸口。申引那劍眼看就要刺向他的胸膛，幸虧四喜及時出手，姬靈運靈光一閃，輕輕推開四喜的劍，對申引，也對所有人道：“寡人既為天子，受命于天，天若不期亡我，這劍即便讓你刺中，也是徒然。”

“這可是你說的！”說罷，申引再一出手，狠狠地向姬靈運的胸膛刺去，姬靈運并不閃躲，在衆目睽睽之下，任他刺去。

什麽？！不可能！

他明明深深地、狠狠地、用力地刺進去了，為什麽姬靈運一點反應沒有，沒有傷口、沒有流血、完好無損地站在他面前。莫非真是“受命于天”？不可能！天命？何其荒唐！申引睜大雙眼，盯着姬靈運胸脯看，再一次确認，劍确實在他身上，确實穿過他胸膛，但确實沒有血跡，姬靈運臉上仍是一副唯我獨尊的自信。

申引這下不得不相信，他仰面長嘆道：“怪不得多年疾病纏身的陛下，一日之間突然好轉，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衆人無不為此幕所震撼，哪敢再又動作？就連那個自命不凡的公孫青雲見狀，也是同衆人一起跪拜道：

“陛下真命天子，洪福齊天！”

“陛下真命天子，洪福齊天！”

“陛下真命天子，洪福齊天！”

“真命天子鬼喲，為什麽你耍帥，我遭罪！說好今天不理你的，反倒還替你擋了一劍，有沒有天理！”梨抱怨道。

姬靈運看着衆人伏拜于地，臉上雖面無表情，心裏卻微微一笑，多謝梨大人。

殿外忽得傳來一陣陣整齊的踏步聲，聲音越來越近，像是一支訓練有素的兵。姬靈運側眼看去，只見一位頭戴戰士頭盔，身着銀光铠甲的魁梧男人，率着身後百八十位士兵，齊步走了進來。

及至姬靈運跟前，那魁梧男人單膝跪地，抱拳一揖，高聲道：“太尉孫濟護駕來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