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新相

“你為何在此？”姬靈運徑直走向他，這個前大司空。

公孫青雲微微一笑：“如陛下所見，微臣要競選丞相之位。”

“這可不是兒戲！”姬靈運直瞅着他，“當初是誰說朝堂之事無趣至極？”

公孫青雲笑道：“多謝陛下提醒，或許丞相之位會有趣些。”

有趣些？他把朝廷當什麽了！

“那便拿出本事讓寡人另眼相看！”

說罷，姬靈運走上居中的王位，坐下，考核正式開始。

為丞相者，處國之百事，日理萬機，當有廣博的才學與見聞、強硬的記事之方以及迅速地處事之法。

是以考核分兩項，第一項博文強識，第二項自由辯論，由陛下出題。

來競選丞相之位的人大都有一些年紀，是朝中的老官員了，這第一場考核就顯得力不從心。公孫青雲年紀輕輕占了很大的優勢，但他過目不忘的能力令人不由驚嘆，許多人即便年輕時也未能做到他這般看過一眼立馬能記住。

姬靈運眼中，公孫青雲無疑是個怪人。當所有人都依靠丞相申引之時，他第一個站出來撇清關系。當丞相被除要潤功行賞時，他卻說要辭官歸隐。當他準了他辭官歸去，如今又好整以暇地站在他面前，更不用說他過五關斬六将，在衆多候選人中勝出了。

自開朝以來，公孫家秉公執法，剛正不阿，世代為大司空，現已是第八代。如今出了個不守陳規的公孫青雲怕是祖宗也要被氣活了，祖宗的例法必須有人來捍衛，如此神聖的事情，他竟然說無趣。

無趣向來是為墨守成規的人準備。越是才華橫溢的人，越是狂妄而不自大，他的周遭像散發着光芒一樣，讓人不得不為之注目。

姬靈運看着他在衆人面前侃侃而談，有理有據，忽然間又覺得朝廷也确實需要這樣的年輕人物，否則又會像以前一樣死氣沉沉。

“陛下，兔子抓來了。”四喜趕在自由辯論結束之前把小白兔連着籠子一起帶了進來。

姬靈運打了個噓聲的手勢，讓他莫要出聲。

他的臣子們此刻正在就他給出的題目進行辯論探讨，差不多到了最後關頭，不過他已經能看出公孫青雲說服了所有人。

“是以君權神授，藩王不可有，封王封地的舊律法須被廢除。我朝應以郡縣為劃分，郡縣守令由天子任命。由此一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內，皆是王臣。”公孫青雲高聲說道，以此來回答陛下所問的“兩王之争，天下大亂，衆卿有何良策以對？”

衆人皆知，二十年前易王、梁王相争，天下大亂，名不聊生。朝廷之臣，束手無策，姬王朝危在旦夕。姬靈運機緣巧合，作為最幼小的病弱王子被申引送上王位。如今擇相之際，他抛出這個問題，再适合不過了。

姬靈運喜出望外，公孫青雲所言正是他心中所想。若不是藩王各自為政，也不會在天子駕崩之時争權奪利，引發天下大亂。他不由撫掌贊嘆，“好一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妙極妙極，衆愛卿博學多才，寡人甚是欣慰。”

經過博文強識和自由辯論兩關的比拼，姬靈運心中已經有了丞相的人選，于是他點名前大司空，“公孫青雲上前一步。”

公孫青雲邁出步子，臉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別高興得太早。”姬靈運自然看出了他的心思，沉聲道：“你雖然處事有方、滿腹經綸，但寡人怎知你不會又突然辭官，撇天下蒼生于不顧？”

公孫青雲不緊不亂，垂眸道，“陛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微臣對丞相之位也覺無趣，那定是國之将腐時。”

“大膽！”姬靈運厲聲道。

他總有辦法激怒他。

“陛下請息怒！”衆人齊聲道。

公孫青雲不勸反道：“陛下為何要生氣？如今國泰民安，陛下治理有方，為何生氣？”

哼！這下知道找臺階了。國泰民安？要是真國泰民安，他也就不用如此費心費事了。姬靈運強忍下怒意，對公孫青雲道：“明日卯時，宮門外等候。”

說罷，拂了拂衣袖，轉身離開了議政堂。

衆人聞言，知道自己已無緣丞相之位，面上不免都挂上了遺憾之色，只能道一聲：“恭送陛下！”

四喜提着籠子，很快跟了上去。

“陛下，這兔子……”他心想這就結束啦？兔子還沒派上用場呢！

姬靈運臉色鐵青，不，是鐵黑，“把兔子拿過來。”

四喜把兔子從籠子裏拎了出來，是一只小白兔。

它渾身潔白似雪，雙眼紅通通的，小嘴巴快速地抿動着，一副小委屈的樣子，姬靈運見了立馬心軟下來，不由伸手抱住，哪還有剛才的沉郁之色。

“那個公孫青雲太氣人了！”

梨的聲音冷不丁地突然冒了出來，他差點被吓了一跳，小白兔頓時也從他手中竄了下去。

“四喜，抓住它！”姬靈運叫道。

梨也急了：“小兔子跑了！姬靈運你也快去！”

姬靈運怎麽可能會跟着四喜去抓兔子，他又板起臉來，一副“都怪你”的樣子。

讓他整個王宮地滿天跑，成何體統！

“額……都怪那個公孫青雲！就說他長得好看了點，有才能了點，也不能這麽氣人吧，把小兔子都給吓跑了！”

梨把責任推到公孫青雲身上，又道：

“姬靈運，我們明日整整他吧。太狂妄了，君王的威嚴何在？明君也是人，不，明君不僅是人還是人王，豈能這麽受氣！”

“你不是讓他明日宮門外等候嗎，那就讓他等着，故意不召見他。這兩天，天氣也冷了，讓他站上一個時辰！”

姬靈運不禁失笑，梨大人你的建議真是瞎出主意。

自古君王都是求賢若渴，她倒想着怎麽整賢良。自古賢良也多傲骨，要是整跑了怎麽辦？

是以欲為明君，氣量需大，不能與臣子一般見識。

而若是尋常妃子說這話，那可是枕邊風，當要論罪的。他這個梨大人，真是一言難盡……

怎麽論罪？非但論不了罪，他還得處處聽她使喚，說養兔子就養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