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借人

公孫青雲步履從容地邁入殿中，漫不經心地擡頭，餘光暼見案前的兔籠，眉頭微皺。

“陛下莫要玩物喪志。”他好意提醒。

姬靈運咬牙道：“寡人自有分寸。”

公孫青雲他是不是管太寬了？這要是讓他當了丞相，自己日後豈不被他頻頻谏言煩死？

他果然還是要擺下君王的架子，姬靈運清了清嗓子，“你可知寡人今日約見所為何事？”

公孫青雲不假思索地回：“陛下要封臣以丞相。”

他倒想得挺美。姬靈運搖頭道：“非也，寡人是想聽聽你的治國之策。”

你既然如此志在必得的樣子，想必心裏肯定對國事有一番見解。

公孫青雲果然胸有成竹，擡眸道：“臣的治國之策，唯有四字，休養生息。”

“休養生息？”

“正是。”公孫青雲對答如流，“陛下即位之時，我朝歷經天災人禍，根基尚不穩定，是以不能大興土木、大動幹戈，治國之策，唯有休養生息。”

姬靈運眼前一亮，追問道：“何以生息？”

公孫青雲肅然道：“陛下應知我蒼古國東部澇情、南部旱情，已非一朝一夕能治理。北疆嚴寒，又有外賊虎視眈眈，如今泱泱大國，唯有中原一片地土肥沃，須當獎勵農耕、桑蠶，輕徭薄賦，不擾民財，不施峻法，方能使國庫充盈。國庫充盈，方能捍衛疆土，方能重修水利。”

他侃侃而談，義正嚴辭，仿佛這些全都在他腦海裏過了推理過無數遍。

姬靈運聞言，大喜，對公孫青雲刮目相看，不禁贊道：“公孫果然不負寡人所望！”

公孫青雲并沒有因為陛下的誇獎而欣喜，他收起方才嚴肅的神色，悠然道：“現在，陛下可以讓臣當丞相了嗎？”

姬靈運可不想那麽快成全他，他雖有才華，但幾次三番不把他這個陛下放在眼裏，得讓他吃吃苦頭，遂道：“你為何如此執着于丞相之位？為國效力，匹夫有責，是不是丞相又有和幹系？”

“況且原丞相申引在位時，你身為大司空卻一直默默無聞。若不是那日你主動站出來，寡人定不會注意到你。”

“那寡人是否也應該問你，你如今欲為丞相，是否目的不純？”

姬靈運連連質問道，公孫青雲不按常理出牌，這确實也是他心裏所擔憂的。

公孫青雲嘆道：“陛下，臣早先說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姬靈運不為所動，反擊道：“防人之心不可無，你的行為着實古怪，不是嗎？”

言下之意，他想要當丞相，必須得先給他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公孫青雲忽的淺笑。

他雖長得俊，但總冷着臉，不常笑。

姬靈運疑惑，“你笑什麽？”

公孫青雲這才道，“臣本不願多講，但既然陛下這麽想知道，那表表忠心也無妨。我願輔佐為臣，只因陛下變了。”

姬靈運瞪大了眼，只因他變了？

他确實是變了。

從一個病弱的、毫無實權的藥罐子，變成了現在身強體壯、立志要國泰民安的王。

公孫青雲繼續說下去：“昨日陛下也問臣，是否會覺得丞相之位無趣而再次辭官。”

姬靈運自然記得，為此他還又被頂撞了。國之将腐時，便會覺得無趣。當時他是這樣回答的。

“如今，陛下令臣覺得我朝尚還有救。雖然陛下有時急躁了點，興趣……興趣也別致了點。”公孫青雲有意又看了眼姬靈運身旁的兔籠，咳了聲。“但還尚是個明君。”

他就不能好好誇人？不過這次姬靈運并沒有生氣。這個向來愛頂撞他的公孫青雲，能講出這番話，于他而言，已是高度贊美了。

他且欣然接受吧。

如此想着，姬靈運霍然起身，繞開前面的案桌，徑直來到公孫青雲身邊。

“寡人有公孫如魚之得水！”姬靈運爽朗說道。

随後鞠躬見禮，又道：“丞相大人日後還望多多指教！”

公孫青雲亦是爽朗一笑，“謝陛下賜封。能為陛下分憂解難，是臣之幸。”

姬靈運笑笑，頓覺豁然。之前因他頂撞而惱怒的事情也瞬間消散，反而覺得是件趣事。

從今以後，他有一個忠于自己又博學多才的丞相了！姬靈運心中不免興奮，欣喜之情也溢于顏表。他定要讓蒼古國愈發強大！

當然，這也多虧了有梨大人令他“起死回生”，他才得以有命長去做一個真正的君王！

他回頭瞧了眼兔籠，小白兔的一雙紅眼炯炯有神地看着他。姬靈運心道，被當做興趣別致就別致吧，梨大人于他有再造之恩，他好生供着也無妨。

“陛下，先別看您的兔子了。”

公孫青雲一臉的不屑，陛下的興趣果然別致，這兔子哪裏好看了？

姬靈運這時已然不覺尴尬，并不似先前和孫少萱一起抱兔子時的難為情，反而大方地怼回去：“寡人樂意看。”

你管不着。

公孫青雲有些無語，也不想就兔子的事情争論下去，便轉回正題，沉聲道：“臣想向陛下借個人。”

姬靈運嚴肅起來，“你要借何人？”

公孫青雲道：“太尉之女。”

“孫姑娘？”姬靈運疑惑，“你為何要向寡人借她？”

況且她也還不是他的人。

公孫青雲道：“只因陛下尚無子嗣。”

“與寡人何關？”

公孫青雲緩緩道來：“北疆向來動亂，太尉自北城歸來，已無心在戰事，我朝也禁不起大動幹戈。若是外賊來範，恐怕……”

“你是想說和親？！”姬靈運很快猜到他的意思。若他自己膝下有女，那必定是派公主去，才顯得對和親的重視。

如今他這個一國之君還尚未大婚，哪來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