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談心

姬靈運霎時失神。

直到她孫少萱走到她的跟前，他才移步前行。

和煦的光線拉長了兩人的影子，姬靈運一直沉默着，沒有出聲。

他也不知說什麽好，此刻梨大人還在與他鬧別扭。她在氣什麽，該生氣的不應該是自己嗎？如今美人在側，他卻心亂如麻，無所适從。

孫少萱打破沉默，柔聲道：“陛下怎會想養兔子在身邊？”

尤其還是這麽可愛的小白兔。

姬靈運忽的停下，孫少萱随之駐步。

“有人想養。”他回身，淡淡道。

孫少萱頓時眉頭微蹙，但臉上仍保持着笑容。

姬靈運視而不見，撇開眼道：“寡人想起還有要事處理，四喜，你帶孫姑娘去典藏閣。”

“陛下……”孫少萱動了動唇，發簪上玉珠微微顫動，莫非是她問了不該問的事情？

姬靈運走了兩步，又折回來，孫少萱一瞬不瞬看着他。

“梨大人，過來。”他對兔子說。

小白兔似乎聽得懂他的話，“噗”地從孫少萱手中跳了出來，蹭到姬靈運腳下，姬靈運俯身一把把它抓了起來。

随後，拎着它徑直走回宮中。

孫少萱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喃喃道：“陛下果然是有心上人了。”

這時，一旁的四喜突然接過話來：“孫姑娘莫要灰心，小的在陛下身邊這些年，也沒見過什麽心上人。孫姑娘以後多來宮中，陛下定會放在心上。”

孫少萱将信将疑。

四喜笑道：“孫姑娘走吧，四喜帶您去典藏閣。有了陛下的允可，這典藏閣您日後常來，沒準還能經常遇見陛下呢！”

孫少萱福身道，“謝公公提醒。”

四喜捂嘴又笑，“這宮裏也許久沒辦過喜事了。”

孫少萱臉紅下去，跟着四喜的後面，慢慢朝典藏閣又去。

沒走多久，只見一位風度翩翩的男子，迎面而來。孫少萱擡眸一看，卻是這幾日朝廷的風雲人物，公孫青雲。

他的傳聞，孫少萱自有耳聞，皆道是個怪人，如今卻甚得陛下器重。見他朝親政宮走去，當是去見陛下的。

及至走近了，四喜先聲道：“公孫大人您可來了，陛下已經等候多時。”

公孫青雲颔首頓步，目光卻望向了四喜身後的孫少萱。

四喜忙做介紹：“公孫大人，這位是太尉府上的千金，孫姑娘，陛下令小的帶孫姑娘去典藏閣。”

孫少萱微微揖身，柔聲道：“少萱見過公孫大人。”

公孫青雲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沉吟道，“果然是紅顏禍水。”

孫少萱與四喜皆是一怔。

孫少萱道：“公孫大人何處此言？”

公孫青雲道：“明日你也來典藏閣，我再告之。”

語畢，他不再停留，繼續朝親政宮方向走去。

＊ ＊ ＊ ＊

姬靈運拎着“梨大人”回到宮中，宮女侍從們不由将視線瞟向陛下手中的小白兔。

姬靈運顧不得他們詫異的目光，心裏頭越想越氣，分明受累的是自己，梨大人她還鬧別扭了。

她是神明，她替他續命，他感激不盡，但同時她也介入了他的生活。

他不能抱怨嗎？

姬靈運把兔子塞回竹籠，眼不見為淨。

籠門“咔”地一聲被扣上，小兔子吓了一跳，渾身顫了顫。

“喂……”

噫？突然想起的，竟是梨的聲音。

“喂……”

嗯。她似乎還很委屈？

“姬靈運你不要嫌我煩……”

他聽到了什麽？梨大人在道歉？姬靈運一聽到她柔柔細細的哀求的聲音，心裏頭的氣立馬就消了，但他決定繼續保持沉默，不出聲，看她會怎麽道歉。

“說好做彼此長命百歲的蟲子，你我之間應當沒有不能說的。”

她還記得這個？那也不能真把他當蟲子，何事都按自己心意來。

“我看出來你是真心喜歡那個太尉之女，但又礙于我在場，不好意思和她說，是不是？”

“相戀的兩人需要獨處，這我還是知道的。很快冬天到了，我會去冬眠，到時候你可以想做什麽做什麽，不用顧忌有我在。”

姬靈運瞅了眼竹籠裏的兔子，她倒是清楚得很！

“那你不要嫌我煩，再忍兩個月可好？”

姬靈運聽到這，才終于低低應了聲，“嗯。”

梨立馬喜笑顏開，“太好了，我又可以替你出謀劃策了！”

“不必。”他冷冷回道。

“不要這麽快拒絕嘛，我深知女人心哦！”

姬靈運笑笑，她才多大，就深知女人心？如今在他眼裏，梨大人雖然三百歲了，但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子心性。

“喂喂，怎麽又不說話了？我們不是剛和好嗎？”

如他所想。

“好好好，看你的奏章去。”

姬靈運一笑，不覺自己已習慣梨大人的喋喋不休。

反念一想，這些喋喋不休的話，于她，卻是全部的生活。

或許他應該給梨大人找點事情做。

這樣想着，姬靈運拿起桌上的一只筆頭圓渾飽滿的毛筆，去逗竹籠裏的小兔子。

“梨大人。”他主動叫起她來。

小兔子被吓得躲到一旁。

姬靈運又繼續逗它，“梨大人。”

梨這才應道，“做什麽？”

姬靈運道：“梨大人可識字？”

梨道：“那當然。”

姬靈運道：“寡人找些書卷給你看可好？”

把書卷擺在案前，他可以做自己的事情，梨大人也可以看自己想看的書籍，如此便可互不幹涉。

梨自然是欣然答應：“好啊，那明日你也帶我去典藏閣，書卷我自己挑。”

姬靈運溫身道：“好。”

說完，只聽殿外傳來侍從的聲音，“陛下，公孫大了求見。”

姬靈運應道：“宣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