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躲避

姬靈運一早醒來，睡眼惺忪。

這是怎麽回事？他已經許久不曾體會過這種渾身提不起勁的感覺了。

他開始反思，最近是不是太貫着梨大人了？尤其是在她上次主動來道歉之後。

朝夕相處下來，他怎麽舍得對她狠心，她才三百歲，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況且馬上就入冬，她要冬眠了。

姬靈運，你就再讓我看一卷吧。

就一卷，就一卷好不好。

馬上我要冬眠了呢，一整個冬天沒有任何人陪我，你不覺得我很可憐嗎？

就這樣，昨夜他數次被她說動，不忍心，由着她繼續看女妖精的故事。

他也只能陪着她熬夜批公文。

這不，一早醒來，兩人都疲憊不堪。

他先開被子，一陣涼氣逼來，不禁打了個寒顫，果然是快要入冬了。

梨似乎感受到他的身體有些發抖，她迷糊着說：“姬靈運，入冬了你要自己保重。”

“千萬不要受涼。”

“更不要受傷。”

“太醫煎的藥要吃，再吃點大補的也行。”

“總之就是要好好調養。”

“熬到開春，梨花花開的時候，我就會醒了。”

她還沒睡醒，迷迷糊糊地，有一句沒一句地在交代她冬眠的“後事”。

姬靈運這一次倒不覺得她啰嗦，反而主動去問起她冬眠的事情。他聽聞蛇入冬前，會多吃些食物，儲存在體內，好幫助它度過寒冬，想必龍也當時如此。

“你朝飯菜那麽難吃，算了算了，我吃的也不多。” 她不忍還是要抱怨一句。

“寡人能為你做點什麽？”

“嗯……”她拖長了音，煞有介事地想了想，“你要不把婚事給辦了？”

不然等她醒了，他又要覺得有她在渾身別扭不舒服了。

姬靈運驀地板起了臉，“說這個做什麽。”

“當然要說，你們不是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嗎？我可不想因為我而棒打鴛鴦了。我看你和那個太尉之女不挺有戲的。”

“沒戲。”姬靈運冷着臉說，“公孫想要讓孫姑娘去和親，寡人怎能動這個心思？”

看來那天的話，梨并沒有聽見。

“和親？什麽叫和親？”

“不懂也罷。”姬靈運喃喃一句，便喚了四喜進來，替他洗漱更衣。

天，确實不經意間冷了。

姬靈運特意多穿了件裏衣。

去年的冬天，他還只能卧病在床。而今年，滿朝文武都不能無視他的君威，這是他多少年夢寐以求的事情。

熬到開春，梨花花開的時候。

他想起她的話。

一旦梨大人進入冬眠，沒有神明的助力，他的身體可能會重新回到以前的狀況。

不堪回首。

姬靈運垂下眼，緩緩阖上，極不情願地開口。

“替寡人宣太醫過來。”

近來他也發現梨大人每日睡覺的時間越來越長，他應該着手做些準備了，在她正式冬眠前。

“陛下今日不去典藏閣？”四喜顯然一臉的詫異。

“不去了。”姬靈運淡淡說道。

梨大人看情況應該會睡上大半天，他也不能再這麽由着她了，須有節制，節制。

四喜心裏嘀咕着，陛下身體健朗為何要宣太醫？這是有多久沒宣過太醫了，怎麽突然又想起來？

更重要的是，他恰好昨日私下裏傳信給太尉府的孫姑娘，說陛下今日也會去典藏閣。怎料陛下這一大早突然改了主意，那孫姑娘豈不是要白跑趟了。

他是真為陛下着急，以前身體不好，不近女色倒也說得過去。如今，身體好了，大權也在握了，怎麽還是這副清心寡欲的樣子？

寡欲就寡欲了，還突然變得舉止奇怪。養兔子？和兔子說話？看書生愛上女妖精的故事？

若不是平日處事還是剛正果斷，四喜都要懷疑陛下是不是轉了性了。

陛下一定也意識到了自己行為詭異，這才要宣太醫來瞧瞧的吧？

對，一定是，一定是這樣！

“四喜你私下在嘀咕什麽？寡人叫你去宣太醫，怎還杵着？”

四喜頓時回過神來，連道：“是是是，小的這就去。”

剛走兩步，又被姬靈運叫住，“把桌上那些書卷也運回典藏閣吧。”

四喜回頭一看，正是那些女妖精的故事，已經堆積成好高了。

他心裏一緊，不由擡眸瞟向陛下，只見陛下面色如常。

* * * *

四喜把書運回典藏閣，一點也不意外會預見孫少萱，孫少萱今日早早就來了，就位見陛下一面。

四喜忙給她解釋陛下今日宣了太醫，怕是來不了了，孫少萱聞之不免失落。

四喜送完書卷後，匆匆離去，孫少萱與之話別，長長地嘆了口氣。她徐徐地走進書苑的深處，找到上次看過的書卷，漫不經心地翻開，卻津津有味地讀着。

蒼古國女子少學，像她這樣主動會去翻書的已為數不多。父親寄厚望于她，讓她識字念書，閨中密友卻道她清高，便漸漸疏遠。

男歡女愛，她少有接觸。一見陛下，心已往之，卻不知道陛下到底有意無意。

她心裏沒底，奈何周圍的人都鼓勵她。

一冊看完，她小心翼翼地把竹簡卷起來，準備放回去。剛要起身，眼前卻被一個高大的身型擋住。孫少萱擡眼一看，滿臉的震驚。

來人正是當朝丞相公孫青雲！

想見的人沒見着，刻意躲避的人卻出現了。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這絕非偶然。

孫少萱沒來頭的有些怕他，抱着竹簡，顫聲道：“見過丞相。”

公孫青雲沒有回應，只擡起手，往孫少萱地胸前伸去。

孫少萱抱緊竹簡，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公孫青雲逼近一步，很快将她懷中的竹簡抽了出來。

“那日你為何沒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