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沐浴

“那日你為何沒來？”

他的雙眼黑亮深邃，凝注着她。

他的目光令人害怕，孫少萱撇開美眸，反問道：“為何要來？”

也是，她并未與他有約定。公孫青雲沒做深究，移開視線，轉向手上的書卷，這是她方才在看的書？

他面無波瀾地翻開，掃了一眼，重新卷起來，又替她把書卷放回原處。

“以後不看這些。”

孫少萱詫異地看着他，“你如何知道……”

這典藏閣藏書萬千，她取書時也确定四周無人，他是如何知道放回那裏？

公孫青雲沒做解釋，飛快地在架子上找了幾冊書出來，遞到她手上。

“三日之後看完來找我。”他語聲冷淡。

孫少萱一臉莫名，“這是什麽？為何要看這些？”

公孫青雲睨她一眼，美貌的臉上盡是疑惑之色。

“你不想為王後？”他問。

孫少萱聞言，臉色一紅，“這……這有何幹系？”

“陛下令我來教你。”公孫青雲這才解釋道，“不然，就你看的這些，怎配母儀天下？”

她的臉更紅了，“我……我看的這些有何不妥？”

“要我背給你聽？”

“不必！”她呼呼氣道。

今日算是見識到傳聞中“怪才”丞相的厲害了，難怪父親大人對他甚是不滿。

陛下能受得了這樣的人，也是心胸寬廣。等等，陛下為何要讓他來教她？若陛下真對她有意，為何不親自告訴她？

他之前還說她紅顏禍水，突然間怎又要來教她？

孫少萱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我怎知丞相說的是否屬實？”

“我看起來很閑？”言下之意，他為什麽要騙她。

孫少萱一時語塞。

說話間隙，公孫青雲又找了些書來，這回應是自己要看的。他捧在手裏翻看着，頭也沒擡。

“記得三日之後來找我。”

孫少萱還沒反應過來，只見他已經徑直走出了典藏閣。

* * * *

“好燙，好燙，燙死我了，姬靈運你在做什麽！”

梨突然咆哮了起來。

“怎麽周圍全是水！”

“還有花瓣？”

“還有蟲子！”

姬靈運本不想回應她，早前約法三章，此刻可不用搭理她，但他現在不得不開口。

“梨大人你別亂看，寡人在沐浴……”

她年紀尚小，要是看到什麽不該看的，他日後可就不知怎麽面對她了。

“你這哪是沐浴？分明是泡澡。花瓣還可以理解，蟲子是怎麽回事？”

姬靈運解釋道：“這是由十種奇花，十種異草，十種神蟲煎制而成的十全大補湯。”

“你泡這個做什麽？”

“調養身體。”

原來是怕她冬眠了提前在補身子，可泡蟲子……未免有些過了。

“你們太醫我看不是太醫，是巫醫吧！快出來快出來，燙死我了。”她連聲怨道。

龍的體溫和蛇一樣，會随着外界的溫度變化。姬靈運想到這點，怪自己疏忽，立即長臂一身，攬過旁邊備好的浴跑，披在身上。

下一瞬，他已經裹好理順，從浴池裏走了出來。

他一面走着，梨又繼續說着：“你朝醫術看起來也不行，怪不得你的病拖了十幾年還這樣。”

“可惜我的法力被封印，不然立刻妙手回春把你治好。”

姬靈運只當笑話聽聽，沒有理她。巫、醫就是同根同源，這最近幾十年才漸漸分家。即便是有能力聲望頗高的醫師，有時遇見疑難的病症，也常常用巫醫的辦法，死馬當活馬醫。

而他就是那匹死馬，醫了十幾年的死馬。

這時，四喜走了進來，對姬靈運拜了拜：“陛下，孫姑娘方才求見，小的說陛下有事在身，便叫她先回去了。”

姬靈運心中一緊，問道：“她有說何事？”

提起孫少萱，姬靈運心中竟有些愧疚。他本是想要她入宮的，但因為公孫青雲的一番話，打消了念頭。而未來又可能因為戰事要派她和親，難免對她有愧疚之心，也多少想要事先補償她。

四喜答道：“回陛下，孫姑娘說謝陛下令丞相大人為她傳道解惑，她不勝感激。”

看來公孫青雲已經找過她了。她也算聰明，即便相信了，也總還是公孫青雲的片面之詞，終究要向他禀明一聲。

姬靈運思忖片刻，對四喜道：“你差人回孫姑娘，寡人見她勤敏好學，當配良師，不必言謝。我朝将立女子學坊，望她能将她所學也傳授下去。”

四喜聽言，不由一怔。女子學士，如此殊榮！陛下這是給孫姑娘找了入朝為官的機會啊！

這女子學坊要是真成立了，恐怕是衆多王侯貴族的千金争相要入的。

這些話外音，四喜不便言表，只得原字原句地把陛下的話傳達過去。

梨可就不一樣了，她無所禁忌。

四喜領命一出去，她便冷冷笑了起來。

“姬靈運，你是想給人家一個大頭銜，好方便和親嗎？啧啧，真是小瞧了你，還有這等心思。”

姬靈運沉默不語，面對梨鄙夷的譴責，原本黑亮的雙眼頓時黯了下去。

他能怎麽辦？若這時北疆真有外賊進犯，要舉國之力回擊嗎？蒼古國如今哪還有那個實力？

前幾日與丞相商讨輕徭薄賦的生息法令剛頒發下去，但要見成效，少則五年。

五年內，要是能把蒼古國國庫充實起來，百姓富裕起來，又哪還要和親？

“你們為君為王的，總是有這些理由。”

梨感受到他的無奈，也理解他的無奈，卻還是不服氣要罵。

“你們男人搞出事情，卻大義凜然讓女人給擦屁股！”

“和親和親，偏偏就要派女子去嗎？公孫青雲他這麽厲害長得也俊，他怎不自己去和親？”

梨罵着罵着，突然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