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出事

主動和親是麽？姬靈運聽言，沉吟了良久。

公孫青雲卻一點也不意外，他耐心地等着他的決定。這個決定的确不好做，因為它意味着向狄人示弱，意味着對天下百姓宣告朝廷能力不足。

又過了許久，姬靈運哼了聲，似笑非笑。

“丞相，你可知寡人今日為何召你入宮？”他道。

“陛下有話對臣講。”公孫青雲回道。

沒錯，這是他剛進殿的時候，姬靈運親口所說。恰好公孫青雲他也有事禀告，便由先說了。

“前些日子，寡人聽聞一個段子，且說與你聽。”

姬靈運慢條斯理，悠悠地講道：

“有一國國君偶然發現有位奇人，可呼風喚雨。恰好他的國家多處地方連年幹旱，谷物無收。國君請來奇人來施雨，奇人不答應，因擅自施雨會觸犯天條。”

“依照丞相意思，國君是否應綁了奇人來強行施雨？”

不待公孫青雲回答，姬靈運自顧自又說起來，“寡人這幾日反複思量，還是不願強要求奇人施雨。解決幹旱的法子又不是只有施雨，興修水利，水道，照樣可将水引到幹旱地區去。”

公孫青雲不由插道：“但陛下，施雨卻是最快的法子。”

姬靈運漫不經心地笑了起來，“也是最不靠譜的法子不是嗎？”

“世間哪有奇人能呼風喚雨，你說是不是？”

公孫青雲望着陛下的笑臉，很快領悟過來，原來陛下今日找他來，是告知他要修水道的事情。

可這與和親有什麽關系？

姬靈運看出他心中所想，臉色緩和下來，“丞相所想的都是最快的法子，卻未曾考慮，和親，孫姑娘願不願意？”

“正如那個國君一樣，國君要奇人施雨，但奇人自己并不願施雨。”

公孫青雲反問道：“孫姑娘為何不願？這是為國為民的大好事情，又不是像奇人那樣會觸犯天條，為何不願？”

姬靈運笑而不語，恰就是有個姑娘因不願和親觸犯了天條，每日在他心裏念叨呢！

他收起笑意，頓時嚴肅起來，表明自己的态度：“屯田戍邊可行，寡人許你大膽去做。至于主動和親的事情，就莫要再提了。派兵容易被察覺，那就移民于疆。百姓開墾自己的荒田，難道別人還會有異議嗎？”

公孫青雲為之一怔。移民于疆，要把百姓訓練成捍衛自己田地的人，相互團結起來共同抵抗南下的狄人鐵騎。這需要朝廷給予安置房屋田産，給予更多鼓勵保證。相比而言，和親帶過去士兵的方法，不是簡單許多嗎？

驚訝之餘，公孫青雲轉念又想，遷徙百姓充實邊疆，邊疆的百姓像父子一樣相互保護，而不再有被入侵的的憂患，卻是有利于後世的大作為。

公孫青雲是個怪人，越是棘手的事情他越是想去研究處理。但眼前的陛下，處事的想法與自己截然不同，令他眼前一亮。

看來他甘願輔佐的，果然不是一般的君王。

訝然之後，公孫青雲轉而微微笑道：“陛下又變了。”

嗯？什麽叫又變了？姬靈運挑眉看向他。

公孫青雲笑着回道：“越發英明了。”

公孫青雲不常笑，這次臉上挂着的還是那淺淺的笑意。梨大人一直說他長得俊，姬靈運頭一次贊同。

這麽一看，恍然發現公孫青雲還跪着呢！姬靈運忙道：“丞相起來吧，你為這邊疆之事也是煞費了苦心。”

若是沒有深入去研究狄人的習性，又怎能提出屯田戍邊的計策呢？

公孫青雲直起身子，陛下的目光帶着關切與贊許，他看在眼裏。

“臣還有一事。”公孫青雲又道。

“陛下既不言和親，那孫姑娘便可入宮了。”

公孫青雲對孫少萱雖面上冷淡，但相教數日，對她的人品與才智還是頗為肯定。陛下若要娶，也當是娶這樣的女子，作為君王身邊的賢內助。

姬靈運聞言臉色大變，這個公孫青雲是不是管太寬了？但看他又一副談論國事的嚴肅正經樣子，姬靈運一時間竟然覺得他說得對！

宮裏也确實應該有女主人了。

冬天也快到了。

這時候成婚，對他而言，也是個好時機。梨大人冬眠之後，他可以不用擔心梨大人會在一旁看見、聽見，甚至突然冒出來說兩句發表意見。

他可不能想象，要是自己成婚，梨大人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是何等地令人尴尬。

說起來，他自從上次與她鬧僵之後，梨大人便一直沒再出聲了。莫非是真打定主意要和他互不搭理？不可能，姬靈運很快否定掉，梨大人獨自在竹林太無聊，不說話能把她逼瘋。

難不成是提前進入冬眠了？姬靈運不由凝起眉來。若真是提前冬眠，他怎沒覺察到自己身體變得虛弱呢？

“陛下……臣在說孫姑娘入宮之事，您看兔子做什麽？”公孫青雲一臉茫然，對陛下這一獨特的興趣不能理解。

“寡人也在考慮孫姑娘入宮之事。”姬靈運下意識地回道，雙眼卻看一直盯着兔籠。

瞎說，您分明是在看兔子。公孫青雲心裏暗暗道，或許陛下是在借兔子轉移話題，他也識趣沒再繼續說下去。

正要和陛下請示離去，就見姬靈運霍然站了起來，高聲道：“慢着！寡人與你同去。”

公孫青雲疑惑，“陛下，您是要去哪？”

姬靈運走下王位，“寡人要出宮。”

公孫青雲更加疑惑地看着他，陛下有點古怪。

“陛下出宮所為何事？”他問道。

姬靈運一本正經道：“寡人要去确認一件事。”

梨大人若是沒有冬眠，以她的性子，不可能這麽長時間不出聲。定是有什麽事情，他不知道的事情。

姬靈運開始後悔那日兇她。

作者有話要說：

借用晁錯的《守邊勸農疏》，勿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