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內疚

婚姻大事若是能自己做主，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男男女女們沒有了外界的阻擾，是不是就更容易能結合在一起？

這樣想着，姬靈運似乎在讓糧食增産的問題上另辟了蹊徑。

若是能更多地促成男女婚事，讓他們心情愉悅了，家庭和諧了，那生兒育女的事情豈不就是水到渠成了？

出生的人越多，參與農耕的人也會越多，這樣更多的荒地将會被開闊出來，到時候國家想不富饒也很難。

這蹊徑辟得連丞相也連呼“絕妙！”

詳細商讨下來具體的政策後，公孫青雲由衷感慨道：“陛下，您這蛇精病倒也并非一無是處。”

至少讓他空閑下來，多了時間從別的角度思考政事，而不是一板一眼地按例法去按處理。

姬靈運含笑道：“丞相說得沒錯，這病，寡人倒是樂意得。”

要真是往後每年冬天身體會變虛弱，那也不正說明梨大人還好好地在他身嗎？有梨大在，他哪需要在去愁心身體的事情？不僅是樂意得，而是無比地希望能得！

思及此，姬靈運眼色又忽得凝重了起來。

那是一種從未在他臉上出現過的……歉意？

那時知道梨大人能施雨後，他過于興奮，太急切地想要借助神力，而忽視了她的感受。她如今能安心在他的身上，替他強身續命，于他而言，已經是天外飛來的寶物了，他又豈能再過多地去要求她？況且她還是戴罪之身，若真是因此而再觸犯天條，那真是……他要如何也不能彌補的過失。

他的天下，他的蒼生，還是應由他自己來扛。

公孫青雲見姬靈運陷入了沉思，識趣不去打擾，悄悄地退下。

剛走兩步，還沒出殿門，姬靈運突然出聲叫住了他。

“丞相且慢。”

公孫青雲立即折回來，“陛下有何旨意？”

姬靈運溫聲道：“舉辦女兒節的事情，寡人會交由孫姑娘主持，若有問題你一旁協助吧。”

公孫青雲點點頭，但發現陛下沉默了會兒，又動了動唇，似乎一言未盡。

他伫立在原地，耐心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姬靈運猶猶豫豫，斷斷續續，最後還是說了出來，“你……要是與她有什麽誤會，趕緊解開得好。讓讓女兒家又何妨，恩？”

驚訝突然襲來，公孫青雲不禁為之動容。

他是無論如何也是想不到，陛下會對他說出這番話來。

驚訝，動容。

* * * *

春日愈近，天卻愈漸冷。

姬靈運數着日子，才發現剛過冬至。親政宮裏頭已經點上了爐子，彌漫着的微熱的煙氣，害他以為天已經變暖了。

近來他的身體越發的虛弱，之前還能半躺在床上看看奏章，聽聽公孫青雲每日來的早朝概要，但現在要做這些已經很吃力了。

“如此天寒地凍，江河湖海也都結了冰吧。”姬靈運望着房梁，低聲喃喃。

四喜在床側應道：“陛下，河水倒是結冰了，海水怎麽會結冰？”

“哦？是嗎？”他聲音輕微，漫不經心道。

四喜道：“回陛下，是的。前日丞相來過說修水路的事情，通州河水結冰了，正好便于開工。”

那時他可能狀态不佳，還沒有醒過來，就讓四喜等陛下清醒過來代為告知。

丞相倒是把修水路的事情推進得很快。東南水路一通，那便可把澇區的水運到旱區，如此一來，就能解決一大片田地灌溉的問題。

修水路，雖造價高昂，但卻是對國家長期有利的事情。交給公孫青雲去做，他是無比放心。

“海水不會結冰……海水怎不會結冰？”姬靈運又陷入了呢喃。

若是海水不結冰，深處龍宮裏的龍族們又是怎麽感覺到寒冷呢？

“陛下，孫少萱孫學士昨日也來過，說蒼古國首屆女兒節将定在明年開春舉行。”

四喜又低低出聲，打斷了姬靈運的思緒。之前姬靈運已經封孫少萱為正女學士，官拜三品。女兒節的想法，也是他在意識還清醒時提出的。

“孫學士說，春日正好繁華盛開，屆時所有邺京的姑娘們都可以帶着自己拿手的刺繡到紫竹園，等待心儀的男子來獻上花枝。若是兩廂情投意合，便可攜手游園。”

這是孫少萱策劃的女兒節？聽起來不錯。

春日繁花盛開，要是梨大人能趕在這之前醒來，倒是一定要帶她去看看。有這種場合，怎麽能少得了她？

說起來，繁花盛開又怎會沒有梨花呢？

梨花花開。

梨花花開。

姬靈運病了這麽久，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千樹萬樹梨花開的場景了。

他于是斜了斜眼睛，四喜很快察覺到，湊低了問：“陛下有何吩咐？”

姬靈運幽幽道：“宮裏頭有梨樹嗎？”

四喜道：“回陛下，錦繡花園裏本是有種繁花，供宮中妃嫔賞閱。只不過這些年疏于打理，野草橫生了。”

姬靈運聽出他的意思，宮裏已經很久沒有賞花的人了。就算有梨樹，也恐怕是廢蔫了。

“你替寡人種上一顆吧，明年寡人要賞花。”

四喜一怔，很快又道：“陛下梨樹短則三年生，晚則五年生，明年應開不了花。”

短則三年？那可不行。

“四喜，你可知這世間有種樹叫‘連理枝’？”

相傳有兩位相愛的人因父母阻攔，生前不能在一起，死後兩家求合葬，合葬在華山傍。東西植松柏，左右種梧桐。結果這兩樹越長越接近，直到最後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

這便是“連理枝”的由來。

姬靈運怎麽知道的？這種段子，自然也是跟着梨大人看來的。

“可陛下，這‘連理枝’與種梨樹也何關系？難不成連理枝的梨樹能一年開花嗎？”四喜不解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