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遺産分配

療養院有專門的休息室，于芳儀一家此時正在休息室讨論對策。

于浩航坐在吧臺後面，腿搭在桌面上，惬意地将切成小塊的水果放進嘴裏。

“別吃了！都什麽時候了還只想着吃！”于芳儀臉色很難看，焦躁地在窗子前張望，“幾點了，怎麽還不來？”

她的老公，一個看上去有些木讷的男人，順着她的視線往療養院大門口看了看，說：“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先去訂餐，陪你媽媽吃晚飯吧。”

于芳儀嫌惡地皺起眉頭，看了他一眼，男人立刻不說話了，垂下眼睛，假裝自己沒說過話。

“媽，你着急有什麽用，老爹說得對，先去吃飯。”于浩航走過去，攬着她的肩膀，“比起律師，我覺得更應該好好陪一下老太婆，因為最終的發言權在她那裏，律師也不過是拿錢辦事。”

于芳儀嘆了口氣：“顧語菲指不定正在給她灌迷魂湯呢，我不想去。”

“就因為這樣我們更要去。”于浩航推着她往蘇敏住的地方走，“我才是她親孫子，灌多少迷魂湯都沒用！她還真的能把家産給一個外姓人？”

聽他這麽說，于芳儀心裏好受一點，走了一段路想起什麽，回頭看，見男人不聲不響地跟在他們身後，不耐地皺了皺眉，領着她的寶貝兒子先走了。

晚飯是大家一起吃的，蘇敏今天心情不錯，在餐桌上說起以前顧語菲父母還在時候一大家子開心的事，于芳儀也随聲附和着，于浩航難得地沒有搗亂，這一餐在溫馨和諧的氣氛中度過。

去小花園散步回來，進屋後，陶嬸把蘇敏推到小書房裏就出去了。

氣氛陡然嚴肅起來，焦睿走到顧語菲身後，将她稍稍往懷裏帶了帶。

“都坐。”蘇敏說。

顧語菲和焦睿坐在進門的右手邊，于芳儀一家就坐在他們對面。

很久不見的大姨夫習慣性地把自己藏在陰影裏，不跟任何人交流，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

于芳儀坐在靠近蘇敏的位置，不時朝顧語菲他們一撇，眼神充滿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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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敏頓了頓：“你們都應該清楚今天把大家叫過來的原因。”

她一說這話，顧語菲就覺得受不了，心裏情緒翻湧，眼睛又酸又澀，喉嚨像堵了一塊棉花。

焦睿伸過手來，把她冰涼的小手握住，輕輕一捏，告訴她別怕。

蘇敏簡單說了幾句，就讓律師進屋。

律師分別給顧語菲和于芳儀帶了一份遺囑，然後站到蘇敏身後，道：“兩位要是對這份文件有什麽疑問，可以問我。”

顧語菲翻了兩頁沒心思看，微微傾身握住蘇敏的手，勉強露出個微笑：“還好好的，幹嘛這麽早弄這些東西？”

蘇敏笑了笑，她這個孫女性格跟她媽媽一樣，親情永遠是軟肋。都到這份上了，還打算自欺欺人，不願承認即将到來的分別。

“焦睿，你看。”蘇敏示意顧語菲把遺囑給焦睿。

焦睿還沒說話，于芳儀先不幹了，說：“顧語菲就算了，好歹是我妹妹的女兒，他一個外人有什麽資格看這東西？”

蘇敏眉頭微微一皺，沒來得及喝止，剛才還哭兮兮的顧語菲厲聲道：“他是我丈夫，在這個家與我有同等的地位，請姨媽說話注意一點。”

“呵……還同等地位，你也不過是……”

“芳儀。”蘇敏不緊不慢地打斷于芳儀的話，“他有沒有資格，我說了算。”

“媽！”于芳儀拉長了聲音，“這是咱家的事，你這……什麽不明身份的人都往你跟前帶，照這樣，我們浩航帶個女人回來，是不是也該分給一份？”

“帶阮秋柔嗎？”蘇敏似笑非笑。

這個名字從她口中說出來，驚了顧語菲和于浩航。

蘇敏将兩人的表情看在眼裏，輕輕笑了一下：“看文件吧，我有點累了，早點弄完都回去休息。”

她忽然提起阮秋柔，于浩航哪裏還有心思關心遺囑寫的什麽，滿腦子想的都是阮秋柔那個腦殘做的蠢事會不會連累到他？

蘇敏不是會八卦的人，她在這個時候提起那個女人，肯定是在警告他。

“媽……”于浩航越想越心驚，悄悄對于芳儀說，“老太……奶奶不會知道了吧？”

“知道什麽？”于芳儀瞪了他一眼，壓低聲音說，“我警告你，你跟姓阮的只是朋友，沒有任何別的關系，她做的事情你也毫不知情，知道了嗎？！”

于浩航很快鎮定下來，說得對，蘇敏知道了又怎麽樣？對顧語菲見死不救的是阮秋柔，放火的也是她，跟自己半毛錢關系都沒有，根本不用怕！

想通這一點，他的心再一次定下來。

他于浩航是于家唯一的兒子，蘇敏對顧語菲這個外孫女疼愛有加不假，但絕對不會把于家産業交給她的。

對于這一點，他還是很有自信的。

顧語菲現在腦子很亂，紙上每一個字她都認識，連起來卻不知道什麽意思。

見她這狀态，焦睿便接過文件，替她看起來。

小小的書房裏很安靜，只聽得見翻動文件的聲音。

“這是什麽？！”于芳儀突然尖叫着站起來，握着她那份文件瞪着蘇敏，“憑什麽給她這麽多？”

“您說的是哪一條？”律師連忙問。

于芳儀看都不看他，質問蘇敏：“百分之32%的股份，媽！你是不是老糊塗了！”

他們一家三口的股份加起來也才28%，顧語菲現在一個人就占了這麽多，一躍成為于氏的最大股東！

“這公司改名姓顧好了！”于芳儀氣得連孝順都顧不上裝，咄咄逼人，“浩航還是不是你的孫子？活着的時候你把權力握在手裏，誰都不讓碰，看着我們家浩航高不成低不就。都到這份上了，你還顧着外人，你讓別人怎麽看浩航？！”

“怎麽看？”蘇敏連語氣都沒變，還是風輕雲淡的樣子，“于家給他的還少嗎？作為于家長子，他的起點不知道要比其他人高多少，一把好牌打得稀爛，怪我？”

于芳儀沒想到她會這麽說，臉上頓時有點挂不住，特別是焦睿在場，更讓她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媽！浩航很努力，做的很不錯，公司明年就上市了，還有……”

“哼！”蘇敏冷笑，“你說的是他東拼西湊出來的那玩意兒？”

于芳儀聞言臉色沉了下來，硬邦邦地說：“也總比某些人賣胸賣大腿倒貼強吧？媽，有些話說出來難聽，但我必須提醒你，浩航可是你唯一的孫子，将來于家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可是要他點頭了才能辦。我爹死了這麽多年，身邊的位置為你空了這麽多年，要等你歸世之後躺不下去，不是挺遺憾的嘛。”

沒想到她居然這麽無恥，絲毫不顧及母女情分，用不能與外公合葬來威脅外婆！

顧語菲怒了：“姨媽不怕遭報應嗎？”

“報應？”于芳儀看了眼蘇敏，“我飯都快沒吃的了，還顧得上報應？”

顧語菲：“我雖然不姓于，但身體裏同樣流淌着于家的血！只要我還活着，絕對不會讓你為所欲為！”

“大氣淩然的話誰不會說呀！要我拿到了那麽多股份，我說話也這麽硬氣。可是，外姓就是外姓，就怕到時候沒人聽你的。”

她說的是事實，為什麽要辛辛苦苦打造品牌，一個家族世世代代積累下來的口碑才是能夠在競争激烈的環境中立足的關鍵。

就好比焦睿家，就算哪天破産了，只要焦家還有人，就能憑借多年積累的信任，靠着層層疊疊的人脈再站起來。

姓氏不僅僅是家族賦予的身份，也是口碑和人脈的傳承。

顧語菲不敢斷言與于家交好的夥伴們會接受她，畢竟在大多數人的觀念裏，兒子才是正統繼承人。

見她答不上來，于芳儀得意地笑了。

蘇敏安靜地聽着他們吵，等沒人說話了才說：“不同意可以不簽，等我死了之後，會有信托公司接手。”

一句話堵死于芳儀所有的話，她很清楚蘇敏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

見她依然憤憤不平，蘇敏笑了一下：“不服氣的話，就靠自己本事收購顧語菲手頭的股份。還有，這都什麽年代了，姓什麽真的沒那麽重要，不信你問問焦睿，如果他是個草包，別人會因為他的姓氏高看他？”

“至于能不能跟你爹合葬，我都死了，還管那麽多幹什麽？你要願意讓于浩航背上不孝的名聲，讓外人知道因為遺産分配問題不讓我入土為安，我也沒辦法。”

蘇敏是個狠角色，看問題比誰都通透。三言兩語把于芳儀氣得臉色發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只管分配遺産，至于以後你們怎麽鬥，那是你們的事情。”蘇敏這句話同樣說給顧語菲聽。

她說的是實話，但聽來不免覺得薄情。

顧語菲心像針紮一樣疼，她恨自己不夠強大，沒辦法保護外婆，讓她一把年紀還要為她操心。

她哽咽着說不出話，握着蘇敏的手不斷搖頭。做了好幾次深呼吸之後才艱難地說：“我什麽都不要，外婆，我接你去家裏住好不好？以後我養你。”

“假惺惺！”于芳儀翻着白眼。

蘇敏對顧語菲笑笑，沒說話，轉而問焦睿：“看得如何？”

焦睿點點頭：“都聽您的。”

蘇敏又問于芳儀：“沒其他問題的話，就這樣了？”

“……”

這是遺囑又不是合同，就算有意見，也要蘇敏采納才行啊！

于芳儀臉色特別難看，但又無可奈何，扭過頭不說話。

蘇敏就當沒看見她的表情，對律師說：“就按這個辦，該走的程序你都辦了，完了給我一份。”

律師很快離開，于芳儀在這裏憋得慌，又不能真的跟蘇敏撕破臉，沒帶多久也離開了。

顧語菲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對焦睿說：“我想多陪陪外婆。”

焦睿替她擦眼淚，抱抱她，親親額頭：“嗯，別想太多，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