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你——”陸葭的雙臂僵在季空遠身側, 手指輕輕一握，整個人好似完全喪失了思考能力, 但她很快就平複好的情緒，眼神平靜的再掀不起波瀾, 嘴角浮起一絲苦笑，“我要躲的人是你，你又怎麽能跟我一起走。”

她的話一針見血，話音剛落，季空遠的胳膊脫了力。

他的雙瞳再次恢複方才的冰冷，擡手狠狠攥住她的胳膊，淡淡道:“你鐵定了心要離開。”

當年, 他費盡心思讓她離開。

如今，卻要她留下。

陸葭嘗試掙了一下，沒掙開, 索性清了清幹澀的嗓子，道:“你害怕了。”

“怕什麽。”季空遠手握在她胳膊上, 眼皮微微一掀, 眼裏帶着幾根血絲, 在重見光明後，像要張開密布的網。

“怕我一去不回。”陸葭擡眸冷淡的迎上他的視線，“可當初讓我離開的人明明就是你, 你自己想要如何自相矛盾我都管不了，可是季空遠，你為什麽要幹擾我——無論七年前還是現在。”

“我說過無論你去哪裏都會把你找回來。”他漸漸放輕手上的力氣, 目光在她雙眼上來回流轉，眼神倏地變冷，“最後你會留在我身邊。”

曾經想方設法強迫自己離開的人突然間挽留自己，心裏沒有一點異樣是不可能的。

她不情願着開口，似乎開始被他動搖，聲音有點顫:“理由是什麽，你一定要留下我的理由。”

“你留下，我告訴你。”他說。

又來了——

他從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

從來沒有。

“我答應你今天不走。”陸葭面無表情的看着他，言簡意赅道:“就算我留下，也不可能留在你身邊，你要清楚這一點，季空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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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他頓了一下，把手重新抄回褲兜，眸光傾下，筆直的看着她，“我只要知道你還在這裏就可以。”

她冷聲打斷，不想再多耽擱:“理由。”

反正今晚肯定走不成了。

不如早點回去再睡一覺。

他薄唇輕啓，口吻冷漠。

“為了不再夢到你，所以我要把你留下。”

這算什麽理由。

陸葭微眯了下雙眼，忍住想要追問下去的沖動:“我可以留下，但要約法三章。”

“說。”季空遠像是早料到她會這麽說，答應的十分果決。

她張開口後停了一瞬，眼眸尋到了他身後的行李箱一直盯着看，語氣平緩:“除非我主動找你，否則你不能來見我；有事找我的話提前打電話，當然我有權拒絕；不可以再拿我的朋友家人威脅我；如果你能遵守這幾條約定，我就留下，一旦違約，我會立馬離開。”

他一字不落的聽完，沉默幾秒，沒動地，漠然看着她:“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那你可以走了。”陸葭微一掀開眼皮，唇角狠狠落下，眸光暗淡下去。

“北璇一來，我就走。”季空遠直挺挺的站在那裏看着她，擡手一伸把行李箱輕輕推到她身邊，“你的電話號還沒告訴我。”

“還是原來那個。”她淡然應答，忽然像想起來什麽似的微微一笑，眼中跑過一絲狡黠的光，“徐慕廷知道。”

下一句回答本該是什麽，陸葭沒有聽到。

北璇急匆匆的跑過來，像遇見鬼一樣将陸葭生拉硬拽着拖走，但她沒怎麽用力，陸葭就跟着走了。

誰也不想再在這裏多待一秒。

季空遠直到那道身影完全消失後才從容轉過身，慢慢沿着軌跡走了出去。

“你和季空遠怎麽回事啊？剛回來幾天怎麽就來火車站了，什麽事情這麽着急。”車子還沒開出多遠，北璇就一臉好奇的問，一邊開車一邊關注陸葭的狀态。

“我現在很累。”陸葭坐在副駕駛座上，微阖起眼，頭沉重的黏在車座的靠枕上，滿臉疲憊的樣子，“有什麽事我回去再跟你說，我現在很亂。”

不僅思緒亂，她的心也亂了。

就這麽不明不白的留下了。

翌日。

“咚咚咚——”

“進來吧。”

“你在看劇本？”陸葭走進陸亦骁的宿舍裏面，剛進來就看見了他手中拿捏着的東西，禁不住自己的心緒，下意識低聲詢問，眼神發亮。

“嗯。”陸亦骁淡淡應了句，看都沒看她，一手拿着劇本，另一只手狠狠按在額頭上，坐在位置上止不住的發愁。

“你看起來表情不太好。”她拉過椅子在他面前坐下，靜了靜，又問，“我幫你順順臺詞？”

外冷內熱，說的就是陸葭這一類人。

“我臺詞背不下來。”陸亦骁一臉頹喪的坐在那裏，劇本被捏處變得幹癟，沒過幾秒，他漫不經心的擡起頭，細細打量她一眼，面無表情的收回目光，嘴唇一抿:“你顏值不太行。”

言下之意，他現下的确有困難，但她還不夠格來幫忙。

沉默就這麽的維持了幾分鐘。

“那你把劇本拿過來，我幫你分析分析前因後果。”時間就這麽白白浪費，陸葭終于忍不下去伸出了手，四處環顧了下，“鉛筆有嗎。”

陸亦骁遲疑的看了她一眼，擡手就把劇本直接拍她手裏，立馬起身去尋鉛筆。

陸葭自然垂眸去看手中的劇本，入神間，對面的人已經把椅子扯到她跟前，就地落坐。

她微微晃神，一根鉛筆牢牢的攥進她手掌中。

她握筆淺淺的畫出了幾句話，圈出了幾個關鍵詞，雙眼盯住劇本，有條不紊道:“現在的情景是我是一個喜歡你的女生，可是你不喜歡我甚至讨厭我，你一覺醒來後發現有個人突然出現在你家裏，你的第一反應是什麽。”

陸亦骁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順着她的思路走:“你為什麽在我家？”

“對了，然後你的反應，該做什麽。”

“趕你出去。”

“OK，你現在把我帶入成女主試試。”陸葭冷不丁側過頭擡眸去看他，表情格外認真。

陸亦骁先是看了她幾秒，随後低下頭去用手捂着臉，誠懇道:“看着你的臉我實在帶入不進去。”

陸葭:“……”

陸葭淺淺的壓了下眉，淺聲一句:“你就把我想象成你讨厭的人，誰都可以。”

陸亦骁聞言擡起頭，思忖幾秒後，臉色漸松，簡單地說了幾個字:“那我試試。”

“嗯。”

陸亦骁花了幾分鐘時間才進入狀态，他看着她，聲音低沉:“你為什麽會在我家，誰帶你進來的。”

“你自己帶我進來的，你失憶了？”陸葭勉為其難的露出一臉無辜的表情，對上他的雙眼，“你也沒喝酒啊，睡一覺把自己睡傻了？”

陸葭毒舌起來的樣子十分入戲，就那麽直直的盯着他看，瞬間把陸亦骁也帶入情景當中。

他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她，奶兇的表情重出江湖:“我不管你是怎麽進來的誰帶進來的，總之，現在給我出去。”

片刻，他收回目光，沒再說什麽，顯然是忘詞了。

她近距離的看着那張臉上失措的表情，忽然間就想到了季空遠。

似是察覺到她的注目，陸亦骁眼神微斜，跟陸葭對上，表情不能再認真，坦然道:“你也忘詞了？”

陸葭:“……”我才沒有。

冷場片刻，陸葭一把合上了手中的劇本，自動自覺的跟他拉開了距離，輕聲問:“吃早飯了嗎，我買給你。”

陸亦骁看着她，理所當然的應道:“我以為你已經準備好了，然後你跟我說，你現在去買。”

“……”所以她到底是助理還是保姆？

陸葭快速起身，走過去翻自己的包:“我帶了餅幹牛奶面包，你先吃兩口墊着，我現在下去買。”

“不用了。”

“什麽？”

陸葭剛想回頭，還在翻弄的手就被陸亦骁一把按住，抽出。

“我跟你一起去樓下吃。”

“萬一被認出來了怎麽辦。”

“我都不怕，你怕什麽——”

“……”我什麽時候說過我害怕了。

“走了。”陸亦骁見她不答話，以為她還在猶豫，直接過去輕輕推了她一把，走到前面又回過頭來，“好餓，你不吃嗎——”

她點點頭，原地不動:“我吃過了。”

“那過來陪我吃，順便打掩護。”陸亦骁單手插兜懶洋洋的走下去，沒有半分要等她的意思。

“……”剛才不是說你不怕嗎，還要掩護做什麽。

陸葭想了一想，還是跟了上去。

同城另一處，黑暗籠罩的區域。

陰冷侵襲。

“季空遠，你要跟我一起走，是嗎。”黑夜中，陸葭慢慢靠近他，輕描淡寫的陳述，“可我不願跟你走，我希望你離我遠遠的，一輩子也別再靠近我。”

他陰森森的看着她，表情是說不來的冷漠。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個。”季空遠氣定神閑的看着從對面走過來的人，她卻沒有回視。

“我來結束這一切。”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她剛好走到他跟前，只見她眼眸一垂，瞳孔中流露出一貫的漠然。

一把刀從容的刺了下來，貫徹胸口。

季空遠猛然間睜開眼，怔然着目空一切。

是夢。

片刻之後，他看着周圍黑暗的一切，臉色一松，竟然笑了。

他曾經認為，就算在夢中，她也不忍心傷害他。

現在他發現，他錯了。

窗簾外邊隐隐透來白色的光，他坐起身，撥通了程遲的電話。

電話響了一會兒才被接起，那邊的人聲音有點幹啞:“什麽事這麽着急，連早上都等不到，一定要現在說。”

“我夢見她了。”他微攏眼睑，眉峰挺直，目光陰沉到底。

程遲一頓，聳聳肩坐下，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狀态來:“這回是什麽。”

季空遠走到窗邊一把拉開窗簾，初升的光照進他冰冷的眼中，聲音低至冰點，字字清晰。

“她殺了我。”

作者有話要說： 有沒有人同時在追隔壁的《百生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