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季空遠眉頭稍擰, 轉正身看着她,沒說話, 眉目冷的結冰。

陸葭對上他的視線,心頭漏跳一拍, 呼吸瞬間被揪起。

她對他還是有些懼怕。

這種恐懼感源自心底深處,來的突然到她自己察覺到時也為之一驚。

他眼睛黑沉,走向她:“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

她冷漠的看着他,無意識的把布料握在手裏把玩,聲線很平:“難不成你要我穿成這樣出去,也可以——”

陸葭一瞬起身,坦然向他伸出手, 面色冷淡,聲音更像是溶進冰川的清泉:“你給我找把剪刀來,我把這塊剪掉。”

他頓然停住腳步, 盯着她的雙眼,眼神有幾分冷:“我不會縫衣服。”

兩人就這麽站着對峙幾秒, 陸葭率先敗下陣來。

“算了, 應該還剩多餘的工作服。”她別開眼就要離開, 反被對方握住胳膊。

“我縫。”

“不用,剛才我是跟你開玩笑的,我借一件衣服來穿就行, 你可以走了。”

他睨着她,不含情緒的聲音落在她頭頂,目光直到她眼底:“你開玩笑的。”

她仰頭定定的看着他, 一把掙開他的手,語速有點急:“不然呢,你不會縫衣服還要給我縫,你覺得我和你誰更像是在開玩笑。”

季空遠很少被人噎的說不出話來。

但是面對陸葭的時候,他卻毫無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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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記得塗。”

他轉過身去只給她留一道背影,高瘦挺拔的身影卻叫人心頭一沉。

門被關上。

陸葭身上脫力一瞬跌坐回長椅上,望着手中的藥瓶出神。

他從沒說過喜歡她。

所以他現在為她做的一切,她都主動歸結于他自認對她存有虧欠。

她曾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再見到他的準備,甚至已經克服年少時心底的夢魇。

可現在的她卻在被動搖。

如果自己還在喜歡季空遠,那該怎麽辦?

陸葭垂着身子用雙手捂住臉,沉沉的長嘆一口氣。

門被再次打開。

她視線微朦着擡起眼,看見書檸走了進來。

“我給你發信息你怎麽不回?我以為你走了呢。”書檸一步步走向她,表情一瞬變得興奮起來,“天哪——,陸葭你這衣服怎麽這樣了,這得花多大的力氣才……”

“我剛才自己不小心刮到釘子了,硬扯的時候拽錯方向了。”她面不改色的看着書檸,說謊的時候臉不紅心不跳,叫人找不出破綻。

手中的藥瓶被她随手放在一邊。

“那你還真是厲害。”書檸尴尬的笑了笑,“诶?你自己随身帶着藥了啊,我特意從同事哪裏借來給你的,那這份你也收着吧,留着以後用。”

這話怎麽聽起來不太對?書檸剛說完話就感覺自己好像說錯了話,她幹笑了兩聲,把自己的那份藥也放在椅子上并排擺好。

“謝謝。”陸葭重新低下眼眸,眼睫搭落下來,在眼底罩下一片陰影。

“你客氣啥。”書檸在她身邊坐下,開始滔滔不絕的講話,“還好你剛才身手靈活,那畫價值不菲,要是有了一點損壞,估計在場的某個職員一年的工資就沒有了,不過,你這衣服,就這麽穿着出去嗎?”

“書檸,你能幫我找來一件工作服嗎。”她問。

“沒問題。”書檸拍胸脯保證,看向她的時候沒管住嘴又多問了一句,“不過剛才,真的沒有人來過嗎?”

陸葭眼瞳一晃,淡漠着一張臉:“沒有。”

季空遠剛走出去不久,就被人叫住,兩人走進電梯中直達最高層。

“什麽事。”

他面色冷的像冰,身上帶着不怒自威的氣勢,身旁的人愣了兩秒,開口。

“有人打來電話,說要收購畫廊,給出的價格是市價的兩到三倍。”

他眸色加深,嗓音低沉:“說下去。”

“我們的人跟他又詳談了一陣,他都沒有露出破綻,看來是有備而來。”

“名字。”

“他說開高價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能問他的名字。”

“有點意思。”季空遠微勾了下唇,眼中透出星星點點的笑意來,“把能查到的資料整理好了發給我。”

“是。”

陸葭下班的時候,外邊正在下雨。

她早上出來的時候根本沒想過帶傘這回事,所以現在只能站在畫廊門口幹瞪眼。

夜色已經深了。

她思忖着留在原地,臉色被打過來的燈光洗刷的更加蒼白,眼睛半垂着。

雨勢越來越大,她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臉色終于有了點變化。

她整個人都像沒有生氣一般,無動于衷的看着眼前雨滴一串串砸落。

時間就這麽一分一分一秒的白白浪費,直到她看見季空遠打着傘出現。

那一瞬,陸葭被吓得往後趔趄了下,他快步上前握住了她的胳膊,用了點力才堪堪穩住她的身體。

同一時間,她的心髒好似被一陣陣抓緊,胃一下一下的揪疼,陸葭的眼睛無焦距游動了幾次,終于想起來說話:“你不要碰我。”

他微擡下巴垂着眼簾看她,瞬間松開了手。

“你來做什麽。”

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幾個小時前,兩人剛見過一面,按道理沒理由再見面。

他淡淡的看着她身後,目光虛無的墜落:“給你送傘。”

“只是送傘?”她冷冰冰的擡頭看他,氣勢逼人。

他略一低眸與她視線相遇,繼續道:“這個時間不好坐車,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她直接拒絕,也不在乎有沒有在下雨,轉身便走進雨中。

季空遠也不說話,只是給她打着傘,保持一段距離走在她身後,自己卻幾乎全暴露下雨下,身體被雨滴一下下擊打。

走出幾步,陸葭驀然回身看他,眼中一閃而過一絲隐忍和心疼,語氣出奇冷靜:“就到這裏,不用送了。”

季空遠眼瞳微微動了動,傘還舉在她頭頂上,一字一句道:“這是你的傘。”

七年前,她從他身邊逃跑時,遺落了這把傘。

他把傘撿走留存起來,就是為了今天與她再相見。

今日他是來還傘的。

陸葭難以置信的看着他,眼中情緒湧動,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握緊,一時無言。

心髒在身體中砰砰砰直跳,她眼皮一緊,說不上來是什麽感受。

半晌,她艱難的啓唇,眼神漠然:“這是我丢掉不要的,你不用還給我。”

“你說讓我給你時間。”他微眯了下眼,握傘的手僵直的立在那裏,雨水繼續垂落下來,淋濕他的發,濕漉漉的發絲塌下來貼在額頭上,還有幾根頭發作勢要刺進眼中。

像極了七年前那個雨夜中的他。

冷風一股腦的灌進來,陸葭手心發癢,身體沒由來的打顫起來。

隔了幾秒,他接着前句接着說:“但你沒說讓我不要見你,以後我會注意。”

“……”她無言看着他,臉上塗出幾絲異樣的神态。

“你接過傘我就走。”

陸葭狐疑的盯着他看,深吸了一口氣,緩緩伸出發抖的手去接他的傘。

每一個接近他的瞬間,都讓她覺得害怕。

忽然間,空中一道閃電路過,驚雷幾秒過後轟隆隆入耳。

她還沒能握住傘柄,就被雷聲吓得閉上了雙眼,整個人撞着季空遠的胳膊慌亂的栽進他冰冷的胸膛中。

季空遠眼瞳在那一瞬陡然間擴張開來,又很快恢複原狀。

手臂被撞開的那一刻,雨傘有了片刻的傾斜,可又很快走回正軌直直的擋在陸葭頭頂。

除此之外,他手上再沒其他動作。

陸葭察覺到自己的失态後立馬站直身體後退一步,臉頰掠過一抹可疑的緋紅,她用力撓了撓手心,正色道:“你就感受不到冷嗎,自己身上全淋濕了。”

“離近了你會害怕不是嗎?”他眼中毫無波瀾的看向她,語氣不鹹不淡的問,“你害怕打雷。”

她之前是不怕的,可那一天以後,總有些事物變了。

她沒有回答,反而一把拿過季空遠手中的傘費力的舉過他頭頂:“往回走,等你到車上我就離開。”

他的身上早已濕透,冷風一次次的貼膚刮進來,然而這一秒,沒有雨點在眼前作亂,他的視線變得清晰起來。

學生年代,季空遠一向很擅長僞裝自己,不管何種場合,都可以違心的說出适合那個場合的話來。

在一開始接近陸葭的時候,他也可以毫不費力又游刃有餘的做到,可是後來,他的話越來越少。

在她面前,說的越多,越容易被她看穿。

所以後來他變了,變得沉默寡言不茍言笑,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冷漠的表情。

他開始不再掩飾自己的冷血本性,卻不得不壓制着心中的何種情緒。

後來進入商場,他變成了他人口中的冷血動物,手段狠辣不留情面。

但他一直在心中給自己留了一道底線。

為了再次遇見她的時候,不被她看穿和讨厭,也不再讓她感覺害怕。

陸葭心中留下的陰影比他想象中的要恐怖許多,甚至他還沒有觸碰到她,她的眼中就已流露出憚色。

她從前從不會在他面前這麽的肆無忌憚的表現出害怕的樣子。

戲劇的是,她畏懼忌憚他的開始,卻是他心門打開的瞬間。

因那一句喜歡他,他的心裏産生了變化。

他心中沉重的堅石跌落砸傷了她,給他帶來的是一道從石頭縫隙溜進來的光束。

在她害怕着逃進自己懷中的那一個剎那,他還不知道,胸口上溢出來的情緒——叫心疼。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想看徐慕廷和北璇的番外嗎?有的話我就寫。

還有,你們想看什麽番外呀,評論裏告訴我吧,男女主,書檸×程遲,或者其他你們能想到的。

直到完結前,你們想看的我都盡量寫。

隔壁《百生譜》今天雙更哦。

本文恢複更新後還是隔日更,小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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