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033
聽連岳說到這裏,沈畫免不了一陣好笑,“你說這麽多全都是廢話。我喜不喜歡他,不都得嫁?如今我與他同在一條船上,自是不會負他。”
柴駿懂得讓知己來與她說這些話,沈畫自然也要讓這中間人替自己帶個話回去。不然豈不是浪費人家一趟白跑?
連岳回過神,随即呵呵一笑,“說得也是。跟他久了你自然會明白他的好。何須我在中間替他說好話。”
沈畫點點頭,不想與他啰嗦,橫豎這些話能有一半是真的就不錯了,她很懂得去其糟粕取其精華,“方才林子裏還有一波人,你可見到了?”
這件事或許關系到嚴氏,也就沒有隐瞞的必要。眼下嚴氏是她與柴駿共同的敵人,說給他知道,反而很好。
“還有人麽?”連岳似乎并未留意,“會不會是柴駿的人?”
其實沈畫也不太确定,但與他所想不差。他既不是柴駿派來的,或許那些人才是。
“你放心。今日你與我二表哥見面之事必定不會從我嘴裏傳出去。他,我也不會說。并不是要賣你什麽人情,只是為他,免得他聽了不開心。”連岳信誓旦旦地保證。但若那些人是他的人,回去說了,他也就沒辦法了。
雖然并不在意他說或不說,沈畫還是對他說了聲謝謝,很好奇他這性子是如何與柴駿處到一起去的。若他是名女子,倒好理解了。柴駿願意和他做朋友又是為什麽呢?
“當初是你死纏着他吧?”她問。
連岳笑着說:“其實他這人沒面上看着這麽冷。太學時,無人願與他主動說話,都巴結我二表哥去了。我見他孤孤單單,便整日跟着他,與他掏心掏肺。初初他是有些厭煩,不過跟着跟着便習慣了,如今沒了我時常在身邊,反倒偶爾會命人送些有趣的東西到我那兒。信上只字片語雖說得不甚好聽,我卻懂他。所以這回回來我打算就留在京裏了。橫豎在直隸呆着沒他也很無聊。也再遇不上他這般交心的知己。再說要與嚴氏交鋒,他興許也需要多個幫手。”
見他神色單純,沈畫很想提醒他別被柴駿賣了,但眼下還看不透他倆的關系,也就不多嘴了。倒是不覺想起之前柴駿送她東西時寫的那幾句話,抿嘴一笑。看來某人也不單單對她如此。倒是有個同病相憐的可憐人,心理稍稍平衡了些。
沒一會兒小翠奉了茶進來,解釋說:“外間将将安頓好便發散人去尋小狗了,沒有滾水沖茶。現燒的。”
沈畫點點頭,讓她去門口候着。
等連岳飲了口茶,方一邊以指尖有節奏地輕輕敲着桌面,一邊悠閑地問:“柴駿一向很忙麽?”
以為她是在意柴駿沒陪她,連岳放下茶盞寬慰:“也不是一向。不過最近的确挺忙。連我回京他都沒怎麽與我一處,你別太在意。聽他家小厮更闌說,他好似之前欠了南湘國王子一個頗大的人情,因此不得不陪人家兄妹倆四處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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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莫非因為朱林的事?說起來這事沈畫知情,可柴駿之前完全沒拿出來邀功,甚至連提都沒提過一句,還說是燕帝讓他去陪外賓。這麽好的機會他居然放過了?
還是說他料到連岳會說?但似乎又不大可能,若不是她問起,連岳仿佛也沒打算主動提。做了好事不邀功?莫非他是活雷鋒?
但如果他連她要問什麽都猜到了,那麽這人也太可怕了!沈畫不由得背脊涼飕飕的。
連岳點頭,卻感覺有點兒犯困,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他素來很少求人,求過必還,從不拖欠。有時幫了人也不會挂在嘴邊,自個兒悶着。不知這回究竟為了什麽。”
朱林那事發生時,連岳尚未回京,想來柴駿也是私底下辦的,所以他不知道的确很正常。
柴駿既不願在人前提起,沈畫也懶得替他解釋,故意調侃道:“指不定當年拒了人家南湘國王女,如今反悔了。”
連岳聽聞一陣猛笑,差點兒沒将身前的茶盞打翻,好一陣子停下問:“小畫妹妹,你這算是吃味麽?”
沈畫說那話時全然忘了自己是柴駿的未婚夫人,只是随口一說,想來應該再表現得酸澀點兒,才不枉他心心念念地想看好戲的心思。被他這一奚落,故意沒好氣道:“沒有。”
這回的否認逼真了幾分。看上去就像想窺探自己未婚夫的秘密,又嘴硬着不肯認賬的吃醋女子。
連岳許是誤以為她真醋了,完全不理她否認,很是當回事道:“要反悔也該是人家南湘國王女反悔,當初可是她自己先說不肯的。”
“還有這回事?”這倒真讓沈畫挺意外的,這麽說柴駿果真喜歡過人家?倒沒什麽好奇怪,他今年怎麽說也二十歲了,誰沒有點兒情窦初開?莫非那晚醉酒說的正是這位王女殿下?
這倒不是沈畫八卦,她的确有心想弄清楚柴駿喜歡什麽樣的女子,趁眼下獵場住着不少未出閣的少女。趕緊替他物色幾個,替她将來擋擋事也好。至于她,有的事不一定要她親自出馬。
連岳終于有些目光渙散,含含糊糊地說:“一年前柴駿小住南湘國散心。南湘王的的确确是看上他了,都張羅好夜宴,欲在席上将這事給辦了,令柴駿礙于他的顏面無法拒絕。消息傳到柴駿耳朵裏,他正想着如何應對,因事出突然,沒有絲毫準備,着實有些棘手。卻不料那南湘王女偷偷跑去看了之後竟回去哭哭鬧鬧不肯嫁他。他恐怕真是松了口氣。”
哎!這回是沈畫心心念念看好戲落了場空,以為會有什麽精彩絕倫的橋段以供參考,沒想又是一場竹籃打水,這人難不成真沒有特別喜歡的類型?所以打算與她将就一輩子?忍不住盯着連岳小心翼翼八卦一句:“王女為何不肯?”
柴駿也有被人嫌棄的時候?看來這王女與她還是同道中人。沈畫竟對這奇女子有種素未謀面,卻惺惺相惜的感覺。
她對柴駿愛理不理自然有原因,可這南湘國王女生來便是這樣的環境,又為了什麽?
連岳誠實答曰:“嫌他不夠威武呗。”
沈畫一愣,差點兒沒忍住笑出來,“他确實挺斯文。”
事實上沈畫也有同感,柴駿雖整日冷着臉挺酷,看上去也挺有男人味,的确英朗不凡。但比起如姜凱這樣的陽剛男子的的确确是少了幾分威武霸氣,反而有些文雅的書卷氣,難免顯得陰柔。
連岳接着道:“南湘國向來崇尚武力,男子若不能舞刀弄槍,便猶如廢物一般,是娶不到媳婦兒的。柴駿素來注重儀表禮節,人家看不上眼。後來南湘王不得不将這事壓下,也不準人提起。想來是欲給柴駿留顏面,不過這事一開始便挺張揚,因此外間知道的人頗多。但大都以為是柴駿負了人家王女一片癡心。畢竟被他橫眉冷眼拒絕過的女子甚多,他也自是不會無聊到去解釋。”
連岳雖這樣說,沈畫卻隐隐覺得定是柴駿故意的。橫豎他冷漠的性子也不會傷及到人家的顏面,就讓世人都覺得他無情好了,反而會對王女生出一份憐憫之心。
“那你是如何知道的?”沈畫不信這樣丢臉的事,柴駿自己會說。隐隐約約覺得即便是連岳,他也絕不會親口将這樣的話說出來。看來他身邊也不是所有人都守口如瓶,她得弄清這人是誰。
連岳道:“這便是知己的好處。他身邊那小更闌,別的人問他,他絕不會說,但若是我,他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擔心主子不開心,畢竟從未有人如此拒絕過他家主子,所以便欲找我開解柴駿。”
“柴駿為這事不開心?”沈畫不大信。
果然,連岳又說:“他壓根兒沒想過,事情于他而言向來過了便是過了。只是當時偶然查到銅礦一事,整日不知在想什麽忙什麽,更闌自己誤會了。”
見他兩眼發直,沈畫眼睛咕嚕一轉,“銅礦?”
連岳嗯了一聲:“嚴氏銅礦一案正是出自他的手筆,天下恐怕沒幾個人敢碰這案子。”
“這麽說,他一年多以前便已準備好與嚴氏撕破臉了?”沈畫試探道。
卻聽連岳說:“不。比這更早。你知道他娘親是如何過世的麽?”
沈畫搖搖頭。她與柴駿認識不過一月,之前也沒想過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怎會知道他的身世?不過搖完頭才想起他這會兒壓根兒神志不清,方問:“怎麽過世的?”
連岳嘆了一聲,略顯傷懷道:“算是替他受過吧!總之個中原因複雜,我也不知該從何處說起。那時我還小,很多事也不清楚細節,只是大概知道與嚴氏有關。當年他娘親身中劇毒,此種毒丨藥毒性極緩,少則三年,多則不過四年便會毒發而亡,但其中過程可以令人生不如死,卻又死不斷氣。偏偏柴夫人舍不得柴駿,堅持一定要挨下去,哪怕備受折磨。柴駿素來孝順,為此他小小年紀便四處遍尋名醫,甚至不惜閉門親自鑽研醫書,為他娘親開方減輕痛苦,無奈之下好似還求了什麽人才勉強延續了他娘親五年性命。他一邊看着娘親受苦,一邊則不得不親手延續這痛苦。能不恨麽?”
原來柴駿之所以會岐黃之術是這樣來的?
說起來這事的确是一把辛酸淚,沈畫沒想到柴駿會有這樣的一段過去。究竟是誰竟如此對待一個尚未長大的孩子,是有多恨柴駿才會這般心狠手辣?想來當年他熬得極不容易。如若是她,她也會恨,會很恨,這口氣無論如何是咽不下的,指不定在得知真相之日便提着靠爹的長丨槍去手刃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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