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問傷
那僅僅是一個紙冊,又能在烈火中殘存幾時,待到梁珑伸手去救,早就已經只能摸到一片滾燙的灰燼。被火炙烤的手已經燙傷,劇痛之下的她竟然不覺,只是呆呆的望着手中那些焦黑的粉末,竟生出絕望。
隋欽力竭又手上,之前自顧不暇,現在看見她這樣,不得不強撐精神,起身上前忙将她的手拽離了火堆邊。此時再看,曾經瑩白細膩的手掌已經被燒掉了一層皮肉,猙獰無比。
他嘆了口氣,捧起了一把雪,蓋在她的手掌上。
“既然只是一張紙,又何必冒險去撿?”
冰冷的雪觸碰到了那灼熱的傷口,她才有了一瞬間的知覺,可是還是無言,只是滾下一滴眼淚,掉在了雪上。
他仔細勘察了四周地形,這裏地勢陡峭,樹木很密,他所帶的五個人已經全部死于那個乎伶部神射手的箭下,其他隊的人一時半刻怕也難以找尋到此。現在已是深夜,小雪花又有漸漸變大的趨勢。若是想憑他們兩個人現在的狀态根本不可能走出去,只能在山上尋個避風的地方過夜,好在不遠處便有一個山洞。
可是眼前還有一個癡癡傻傻的女人,一時半會估計也回不過神來。他已經感受到随着失血而來的寒冷與暈眩,只得勉力支持,用那只沒受傷的手臂摟住她的腰将她拖拽了起來,走到了山洞之中。
手中雪上的斑斑血跡似乎提醒了梁珑要清醒一些,平日裏伶牙俐齒,總愛言語調戲,可如今她卻只能輕聲道:“對不起。”
她恢複了一些理智與力氣,移開了他的手。
夜深風急,山上本就寒冷,如今雪下的愈發大了,在山洞裏靜聽,除了火堆裏的哔剝聲音,還能聽到雪簌簌落地。
隋欽褪去左邊的衣袖,以手觸之,箭頭已經被他親手拔去,傷口不大,但是這一箭力道十足,怕是已經深可觸骨。
山上缺醫少藥,梁珑的一只手還握在雪中,只能用一只手替他勉強擦拭了血跡,可不能止血即使包紮了也沒有用,她皺眉,總不能這樣過夜,會死人的。
“你既懂醫術,為何不知草木灰可止血?”
“如今外面都是雪,上哪裏找草木?”
“用你拾起來的紙灰。”
她從火中徒手取出的那些紙木灰屑,她仍不忍心丢棄,裝進了随身的荷包中。
終究還是有一些不舍,狠下心來才将那灰燼覆蓋在了他的傷口上。隋欽雖然沒有叫痛,但她也能明顯感覺到觸碰的肌膚有一下顫抖。沒有包紮用的紗布,也只能用從衣擺扯下來的布條勉強包上。她只有一只手可以自由活動,她幾乎痛出了眼淚才将布條系緊。最後在洞口生上了火,好像是完成了一件使命,她覺得自己再也沒什麽可以為他做的了,忽然一陣倦意襲來,自從她被帶走已經三天沒有合眼,如今再也不想多說一個字,也不管那洞中滿是泥土,幾乎是倒頭便睡着了。
夢裏依稀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她恨之入骨的家,她被人一把推進了梁氏的祠堂,并不知自己為何在此,迷茫了片刻,卻聽見母親的哭泣聲幽咽難止。
母親還是像她被送走的那日一樣,日日在風霜中艱難度日,曾經的紅顏早已被磨成了老婦。她跪在那個人的腳下,啼哭道:“求大人讓珑兒留下吧!讓她認祖歸宗……她是梁家血脈啊……”
她心痛無比,想要大聲叫母親別跪在那個人腳下!她寧願自己不姓梁!可如何也出不了聲。
那個人站在祠堂中間,如正人君子般冠冕堂皇。他身邊的正室夫人擡了擡眉毛,鄙夷道:“哼,她沒有籍冊,我梁府如何收她!她在番邦人盡可夫,如此妖女天理不容!我家乃是簪纓世家,怎會有這樣的女兒!生女不教,今日便要把你這賤妾也趕出門!”
不!不對!你騙人!放開我母親!一群禽獸敗類!她哭喊着想要上前扶起母親,卻仿佛被困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珑兒,你看誰不遠萬裏跑到了京城,要帶你回去呢?”梁辰喜滋滋地站在門口迎接一個人,她絕望中已經不敢擡頭,但她知道那個人便是乎伶王!
她的姊妹們忽然笑得燦爛:“你快些走罷,你走了我們才得清淨!”
“我不要!不要送我走!”她怒極,一如當初被送走時一樣,她走上前去,一把将供奉着梁氏祖先靈位的供桌打翻,手中拿着香燭。不如燒了這裏,她這樣想着,卻驚覺自己的右手已經被烈焰焚燒,鑽心的劇痛中,她猛然醒來,滿是驚恐的掙紮了許久才回過神來,知道方才的一切都是夢。
只有那燒傷的手上的疼痛是真實的,她擡起右手,看到原本猙獰的傷痕不見了,而是被用布條包裹了起來。摸了摸身上,多了一件大氅,難怪沒有在這雪夜裏被凍醒。那火堆仍然未熄,她看向他,竟還是倚坐在洞壁邊,衣衫單薄,受傷失血後褪去了一身的殺氣,就這樣睡去。
梁珑愣了愣,似乎又想起了他是都城中鮮衣怒馬,前途不可限量的少年将軍,她實在不應該拖累這樣的人。她掙紮着站了起來,做了一個沒有思考過的決定,這裏座山在京郊,京畿繁華,那麽只要下了山,不愁找不到村落人家,她想走,必須要快。
她不客氣地将大氅系在了自己身上,又從火堆中撿出一根細長的木棍做火把,這邊要踏入風雪。
“你以為憑一根木頭就能走下山?”如此環境下,他一直沒有睡着,只是閉目,此刻開口道。
“這裏是京郊,山上不會有野獸。”
“這裏已經是北州地界,”他依然閉目道,“即使你僥幸下了山,找到了村莊,北州已經一年沒有下雨,連主人都沒有飯吃,那什麽招待客人?”
她冷笑道:“沙漠中無水無米,我照樣也活過來了,不勞将軍費心。”
“你要走可以,請将在下的披風還來。”
她心中忽然動容,乎伶王将自己擄走想獻給渤海國王換來複仇的兵權,這個人卻在已經受傷時将禦寒的衣服蓋在自己的身上。她咬咬牙,終究狠心道:“明日定會有人來救你,這一夜凍不死的。”
“可是我會冷。”他竟露出一絲她從沒見過的柔弱,他這是在向她乞憐嗎?
“如今已是淩晨,過不多久天就會亮,到時姑娘再走也不遲。”
她思索了片刻,終究不願意做一個恩将仇報之人,心中暗下決定明天日出之後定要離開,然後又回到了火堆的邊上,用大氅将兩人一同圍住。
隋欽冷哼一聲:“虎落平陽,天不憐我,竟要淪落到與姑娘一同取暖的地步。”
“沒有比你更不知好歹的人了!”她好不容易才積攢下的一點同情心被瞬間沖散。
“你方才夢見了什麽?又是抓又是踢的。”
“夢見……”她略微的遲疑,還是道,“夢見我父親了。”
“我一直不明白,梁慰不會有通敵賣國的膽子,怎麽會與乎伶王暗通款曲。”
她眸中隐有一絲痛意,卻沒有再說話。
好不容易挨到了日出,隋欽的傷口終于勉強止血,見尚未見到人來尋找,決定自行騎馬下山。
梁珑意欲與他告別,卻被他一把捉上了馬:“治好了燒傷再走。”
乎伶王的屍體被雪掩了大半,她在馬上回頭望去,皺眉道:“你應該帶下山的是那個東西,或者割下他的頭帶走?”
“不必,待過後再派人來尋也是一樣的。”他淡淡道,策馬揚鞭。
“你傷的如此重,京都中的好大夫又都被召去了戰場,該找誰醫治?”
“我知道一個人。”
春寒來襲,一場不大不小的雪後似乎比雪前還要冷上三分。屋子裏幾天前剛剛撤去了暖爐,前日又換上了夾被,蕭宛再破曉前被生生凍醒。
“冷。”迷蒙中,她只覺得自己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都如同把小冰刃戳進了身體裏,于是便将被子向上拽了拽,将口鼻也蓋住。
就在這時,她感受到了身後的人慢慢地貼近,一只手攬過她的腰,另一只手覆住了她修長的頸。她感受到了頸間的灼熱氣息,适時地揚起頭接受他善意饋贈的溫度,但很快她便被侵擾到無法睡眠,方才還在片刻溫存的二人似乎陷入了奇怪的争鬥。
就在她即将獲得勝利的時候,從有一些距離的地方傳來了一個人的呼喊,将這一所大宅院的人通通驚醒。
蕭宛看到多日前曾經在自己身邊顧盼神飛的女郎,如今臉色慘白,雙目失神,手上還有如此猙獰的傷口,心中非常歉疚。若不是自己當日勸說她回梁府,如今又怎麽會如此。
她皺着眉,親手為她塗抹着燒傷藥膏并包紮好。期間她雖然小心翼翼,卻難免會碰到傷處,可梁珑依然一聲不吭,仿佛此刻忍受這灼痛的人并非自己。
“梁姐姐,先去沐浴吧。”蕭宛道,“你的手現在不能沾水,不方便的話我來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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