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此處乃是蒼露山上的一片鳳凰木林,樹木遮天蔽日,天色本就已晚,坐在林中只覺得暗暗沉沉,季黎揮了揮手,原本侯着的侍衛會意地散開隐入密林深處,瞬間便不見了人影。

“大人,一葉先生來了。”爾宜眯着眼,一個穿着灰色長衫,頭戴綸巾,手握羽扇的中年男子慢悠悠地向着她們在的方向走來。

季黎一心把玩着手中的棋子,對于爾宜的話并沒有做出什麽反應來。

中年男子見遠處有人,停在一棵鳳凰木下理了理衣襟,這才繼續往前走至那石桌旁拱了拱手:“在下在這林中晃了許久,卻一直找不到出路,敢問閣下可知這東西南北究竟該往哪兒去?”

季黎将手中一直玩弄的棋子啪的一下放在棋盤之上,依舊眉目低垂:“此處無人,坐下吧。”

男子恭聲應了是,依言坐在石凳,從手邊的棋簍子中摸出一顆棋子來輕輕放下:“大人這些日子可好?”

“托先生鴻福,尚可。”季黎淡淡道。

“聽說齊老将軍打了大勝仗,将北伏太子給生擒了,大人接到消息了嗎?”一葉先生雙目平視着季黎,吐出一個叫人驚訝的消息。

“先生的消息總是快人一步。”季黎确實尚未得到齊老将軍生擒北伏太子的信兒,前些時候她讓魏家兄弟将齊老将軍捆回來,齊老将軍死活不願,便又在邊疆多待了些時日。沒想到,就這麽幾日,齊老将軍居然送了她這麽大一份禮物。

一葉先生拿着羽扇扇了扇身邊飛着的蟲子,接着道:“大人打算怎麽辦?”

北伏太子是北伏準下一任國主,他被生擒,依着北伏國主疼兒子的程度,必定會想方設法地将人救回去,或者說……拿東西換回去。

“我大靖地廣物博,可不是什麽東西都收的,依本官看北伏二皇子倒是不錯。”季黎勾了勾唇角。

一葉先生聽見這話,哈哈大笑:“北伏二皇子确實不錯。”

晚風徐來,枝葉搖曳,季黎又放下一子,素白的手指輕輕地點了點桌面:“高昌國那邊可有什麽異狀?”

“大人,上次屬下在信中提到的高昌暗諜冰楓出自高昌第一訓練營,傳聞是高昌僅次于冰蜘蛛的高級暗諜,請大人多加小心。”說到冰楓,一葉先生斂了笑意,多是慎重。

季黎目光微寒,眼角眉梢似凝冰霜,唇角泛着冷笑:“冰蜘蛛死在本官手上不過一年,他們便這麽着急地讓另一個冰楓來送死,高昌國主終究還是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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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葉先生被那似冰含雪的目光看的頭皮發麻,他因為任務的關系在各個地方游蕩,也曾見過南羅國主,魔教魔頭和其他割據一方的人物,可他們身上的威勢與對面端坐的人相比連十分之一都及不上。

到底是季安歌的徒弟。

“大人心中有數便好。”一葉先生心神稍定,恢複了平常神色,他不知又想起了什麽,在身上摸摸索索地老半天,摸出了一個檀香盒,放在桌子上推至了季黎面前。

“還未恭喜大人呢,婚期将近,屆時屬下怕是喝不到那一杯喜酒,到不了場,成婚之禮便先交于大人。”

季黎點頭,直接将盒子交給了爾宜收着:“先生有心了。”

一葉先生笑呵呵地摸着自個兒的胡須,看着桌上的棋局:“大人,時辰不早了,屬下我也該下山了。”

言罷,一葉先生起身拱手,搖着自己的羽扇一晃一晃地往來時的方向去。

“且慢,先生似乎忘了告訴本官一件事情。”

“不知大人說的是……”

“冰楓究竟在京都何處?”季黎慢條斯理地收着棋盤上的棋子,緩緩問道。

“無從得知,不過依大人的本事,想必很快便能一清二楚。”

一葉先生已經走遠,天色已暗。

玉質棋子一顆一顆的落進簍子裏,砰砰砰的聲音不斷響起,季黎輕哼一聲,站起身來:“收好棋子。”

“大人?”爾宜瞧着季黎神色似乎有些不對,試探性地喚了一聲。

“爾宜,冰楓潛入京都為的是什麽?”

“當然是為了竊取我大靖機密。”

“我大靖百分之八十的機密在何處?”

“督衛署。”督衛署監察百官,各部資料皆有收集。

“那就從安宛秋處下手。”

爾宜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

謝雲邵最近幾日連着進學,好不容易得了假,立馬便和于亭松一起聚在千杯酒樓準備大吃一頓,卻沒想到遇見了姜希白。

姜希白本來就和謝雲邵不對付,又加之上次因為謝雲邵的緣故他被迫去牢房裏住了一晚上,這心裏一直就不怎麽舒服,在溪山書院兩人不在同一處,一直沒見着面,如今見着了,免不得找找謝雲邵的晦氣。

“我說謝雲邵你不是婚期将近了嗎?怎麽還在外面瞎溜達?”姜希白一開口便直接提到婚事,語氣之中滿是嘲諷。

“關你屁事啊?”

“我啊也是關心你,要知道你未來夫人可是季黎季大人,你啊這般不把婚事放在心上,小心……”姜希白一臉同情地看着他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是純粹的關心。

謝雲邵慣來不喜歡姜希白,連着他母親清河郡主,他父親郡馬,還有他那個妹妹也不怎麽喜歡,說到底世子爺他就是看他們一家子不順眼的很。

“哦,你倒是說說看我小心什麽?”

“小心季大人對你不滿,回頭啊讓你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姜希白撫掌大笑:“季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謝雲邵嗤笑一聲:“你以為小爺我會怕?”

小厮七引暗暗扯了扯謝雲邵的袖子,他家世子爺可別說出什麽不得了的話來,若是傳到季大人耳中,他家世子爺的舌頭說不得真的要被拔去喂狗!

七引想起季府狗老大黑哥那兇神惡煞的模樣,不由苦了苦臉。

“世子,你說話之前可要三思啊!”七引壓低着聲音小心翼翼地提醒。謝雲邵對着他翻了個白眼,轉向姜希白,高擡着下巴滿臉不屑。

“她是心狠手辣,不過,那也是分人的,像是對着你這種惡心人,那肯定心狠手辣啊,畢竟是個正常人都不會留着你惡心自己,但是對着我那就不同了呀。”謝雲邵笑眯眯地繼續說道:“可若是對着像本世子這樣難得的青年才俊,風流少年,那可就是春風拂面,柳絮鋪地……”

姜希白:“……”這得多不要臉?

“你繼續吹啊,我就看看你臉皮究竟多厚。”姜希白收好扇子雙手環胸。

謝雲邵停了話,斜着眼盯着姜希白,姜希白也如出一轍地盯着他。

“謝雲邵,你不會不知道季黎好女色吧?啊?你可得小心了,指不定你們家那一脈就絕後了呢。”

“說起來你怕是連女人的手都沒摸過吧?真可憐……這以後恐怕只能做個幹幹淨淨的老男人了,哈哈哈哈……自己的未來夫人上不了,你夫人也肯定不會讓你去上別人,畢竟你未來夫人可不是個善茬。”

“姓姜的,你嘴巴放幹淨點兒。”謝雲邵冷了臉色,握緊了拳頭,他現在想揍人!

“清河郡主府的家教真是叫本官大開眼界。”

冷淡聲音裏夾雜着一絲絲意味不明的味道,木門被打開的聲音緊跟着傳來,諸人側頭,只見樓道旁邊原本禁閉的門扉緩緩打開,玄袍玉冠的身影映入眼簾。

哈哈大笑的姜希白愣在原地,卡在喉嚨裏的笑聲一下一下的蹦出來,他面色驚恐,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季黎冷冷地看着他:“本官與寧世子的婚事如何還輪不到什麽阿貓阿狗來說三道四。”

“季……季大人……”

季黎冷笑一聲擡了擡手:“來人。”

姜希白打了個哆嗦:“你……要幹什麽?”

“告訴你什麽叫做真正的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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